车子在一家连锁水果店门口停下,尚小飞进去买东西,陈炫则站在门口若有所思。这一带她非常熟悉,手头最紧的那段时间,连公车都舍不得搭,曾用脚丈量过周围的大街小巷。前方第二个路口,往左是母亲病逝的医院,第三个路口往右,是癌症研究中心,那是个更让人绝望的地方。
尚小飞并没有买精美的果篮,而是选了些散装水果,各个卖相都不错,他单手提着两大袋东西,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拉着她。看到癌症研究所大门时,陈炫忍不住开口,“你亲戚?”
“我爸战友的父亲,孩子没了,独自一人,前两年查出来的,国内治疗不理想就送到这。其实晚期到哪儿都一样,主要是老人家没人照顾,又容易触景生情,来这边会好一些。”
都说落叶归根,为什么在这反而好?陈炫不解,但没有问出口。然而,尚小飞却似会读心术般,“其实我也不明白,但看尹爷爷到这边后,精神确实比在国内好。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去看他,他很疼我,人也好,你见了就知道。但他现在有点犯糊涂,总是把我当成我爸,你别太惊讶,顺着就行!”
尹老并没有住病房,而是在临终关怀区,这里全是独栋带院的小别墅,配有专职医护人员和保姆,条件非常好,当然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进去时,尹老刚做完基础理疗,正由保姆推着在院子里遛弯。尚小飞将东西交给保姆,很自然地接替她的活。
尹老并未察觉推车的人换了,直到尚小飞将轮椅停到池边空地,微笑着蹲到他面前,“尹爷爷还记得我吗?”
“峥嵘!”老人枯树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抚上那张年轻的脸,“你有段时间没来了!”
“嗯!最近有点忙,以后会记得经常来……”
“不用,你忙你的,我很好……”老人的声音哑得厉害,破锣似的,听着却让人莫名温暖。
“对了,我带了个朋友来!”
在尚小飞示意下,陈炫缓缓走近,尹老也跟着回头,“然然,然然……”老人浑浊的双眼陡然一亮,晃晃悠悠起身,胸膛起伏剧烈,呼吸声哧啦哧啦,鼓风机一般,然后,眼珠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尚小飞反应再快,也只是堪堪扶住他。陈炫急忙按下轮椅上的紧急按钮,几名医护人员飞速赶来,又是胸外按压,又是上呼吸机,气氛异常紧张。尹老很快被移入屋内,他们也被请了出来。
隔着玻璃窗,看着老人干瘦的身体被插上各种管子,面罩上雾气散了又聚,聚了又散,陈炫心都提起来了,尚小飞面无表情地靠在廊柱上,眸色幽深,垂在身侧的双手拳头握得很紧,白皙手背上青筋暴起。陈炫走过去,轻轻抱住他,尚小飞身体一僵,继而缓缓放松,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抱她,只是木然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白人医生满脸疲惫地走出来,厉声警告他们,病人虽然抢救过来,但身体非常虚弱,绝对不能再受刺激,今天的探视到此结束,短时间内不要再来。
尚小飞双眸黑沉,依旧沉默地杵在那里,陈炫忙不迭道谢,然后拉着他离开。刚出院子,尚小飞便甩开她,沉着脸拿出手机,十多秒后,冷冷开口,“难怪每次去尹爷爷那,你都瞒着妈妈,连治病的钱,都是从小金库拿。说!他到底是谁的父亲,然然又是谁?”
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温和,可陈炫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即使再亲密也不能插手对方家事,她懂!也清楚自己不便呆在这里!想到纪涯曾给她发信息,让她帮忙找大师兄拿点东西。正好,他的大师兄Wlison就在这家医院,便拿出手机打了:半小时后门口见,几个字给他看了下,没管对方反应便迅速离开。
陈炫故意跟Wlison扯了很久,又绕了个大圈,正站在门口搜寻尚小飞的身影,肩膀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压住,“跑哪去了?”
“随便走走!”她并没有告诉他去看Nancy,以及和纪涯视讯的事,每个人都需要空间,需要独立的交际圈,她不是那种谈个恋爱,就要24小时粘在一起,什么鸡毛蒜皮都要分享的人。何况,虽未明说,但纪涯始终是两人的禁忌,轻易不会提及。
尚小飞紧扣着她的手往外走,“想听故事吗?”这确实是一个故事,一个浪漫的悲剧故事。
尚峥嵘17岁入伍,因身体素质出众,被选入特种部队,表现优异,屡立奇功。两年后,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被送入国防大学。毕业后,受中尉军衔,在野战队三部做教官,从教期间,组合优势资源,成立‘猎豹’突击队,那是一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特种部队。那一年,他刚满22,是最年轻的陆军少校。
年纪轻,职位高,名气大,自然惹来不少非议,尤其是‘撒旦尚’的名号被传得神乎其神之后,不断有年轻气盛的军官前来挑战,不胜其烦的他在营地周围设下三道关卡,连过者方有挑战资格。当时的营地设在山谷,方圆百里都是崇山峻岭,那三道卡结合天时地利五行,先后困住了一大批有勇无谋者,有几人差点死在里面。自此,挑战者越来越少,‘撒旦尚’也总算清静下来。
11月末的山间,气温已接近冰点,萧风瑟瑟干燥冷寂,随不至于滴水成冰,但人体感觉已经非常不舒服。即便这样,队员们依旧身着单衣,训练得汗流浃背。‘猎豹’的所有训练项目,都经过‘撒旦尚’亲手改良,无论强度还是难度均让人望而生畏,队员采用淘汰制,能留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天,天气异常晴朗,蓝天白云,美景如画。战士们照常列队操练,正两两搏击时,突然狂风大作,马达轰鸣,强大的气流搅得许多人帽子都飞了。轰鸣声越来越大,振聋发聩,众人纷纷抬头,寻找声源。
半空中一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一架小型单旋翼战斗机擦过头顶。队员们本能地伏地、逃离,一时间队伍完全被打散。飞机在盘旋数周后,稳稳停在操练场北侧大平台,众人好奇的聚拢过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猎豹’突击队?很一般嘛!”风止云歇,随着舱门打开,一抹身穿迷彩空军服的纤细身影一跃而下。听到声音时,队员们已是满脸震惊,等到对方摘下头盔,更是差点惊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