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刚听明白了几句,便咬住了嘴唇。
傅留云则摔掉一直缭绕在手中的烟头。
而每一位听众,则如坠云雾。然而很快,便七嘴八舌地向海棠道起贺来。
“海棠,你瞒得可真紧。”
“海棠,你怎么不早说?我们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海棠轻轻抬起头,对于蓝说道:“董事长,谢谢你的一片好意,能够嫁给杨总是很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是成人之美。”
“但是我想根本不必,因为我快要死了。一个快要死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的好运,况且还有贻误人家的终身?”
“苏海棠!”于蓝喊:“你难道忘了我们之间曾经说好的事情吗?”
海棠回首过来,说:“我没有忘,但是对于一个你即将再也看不到的人来说,那些约定还有什么用吗?”
于蓝心中一动,海棠已深鞠一躬,说道:“再见了,董事长,再见!”
哗然。
海棠凛然地出走,很快便离了那豪华的园门。
只奔了一个路口,便已软在一个话亭边,两手紧紧地攥住了身边冰凉的铁栏,才不致于将踉跄的身形跌倒。
再次映入眼帘的是霓灯下宽广的街道。彩蝶也再次翩然起舞。渐起的秋风暗含着雨恨云愁,和着那美丽的蝶影一齐扑来。暗夜中千家万户亮着盏盏灯火,只是静静打量这断肠人濒死在天涯。
耳边又响起威严的钟声,然而却无论如何阻挡不了那美丽的蝴蝶杳杳携舞来自天边的歌声。
“是你吗?你来接我了!”
啊!
暗夜中嚓拉拉突然撕破了万道黑漆,亮起了五彩斑澜的彩虹,亦伴着一幅幅鲜活动人的面容。
“我可以抗拒一切,但我唯一不能抗拒的是我的爱!”
“傅总,你听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等着见面的那一天。我们一定会见面,我不会忘了你,请你无论如何也不要忘了我!”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天长地久。”
“哦,我也希望是这样的结果,我最亲爱的傅总!”
“请你不要再叫我傅总了,我再也不是了。”
“……你说什么?这也正是我急着要问你的,你为我……真地舍弃你的一切了吗?”
“真的,万贯家财,什么都不要了。为了你,为了我们,我觉得很值得,我一点都不后悔。”
“哦,亲爱的,天啊,难道这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值得吗?可值得你这样做?”
“很值。”
“那我谢谢你。亲爱的,让我衷心地对你说一声,也替晓雯姐对你说一声:谢谢。亲爱的,你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最宝贵的东西。你做出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那现在,我也要回报你同样惊天动地的一件事:让我变成晓雯姐,为你重生。亲爱的,亲爱的,请允许我代替她叫你一声:亲爱的!
虽然你抛弃了你的所有,但是我一定会让你领略到这个世界上,和贫穷一起存在的某些东西,一定会比那些万贯家财要贵重千万倍的。”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女人。”
“倘若有一天,我的脸上长满红斑,全身溃烂而死,我也是最美吗?”
“是的。”
“在我临死的时候,你会吻我吗?”
“会。”
“我那时一定是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我会象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吻你。”
“你会说我爱你吗?”
“会的,我会抱着你,对你说,我爱你。”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相信那份美丽的存在。全世界的丑陋与邪恶,一切的一切都不能阻止我们的美丽。那份美,所向无敌。”
啊!
这世上原本有道德和良知,却又怎么能捆绑发自肺俯的真情?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愿保全它冰清玉洁的芳容。
“亲爱的,我看见了那么多,那么多美丽的画,你可看见了吗?你可看见了?”
她再也无力控制自己,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倒在一棵粗壮的杨树下。靠着那结实的树身,倒下来,倒下来……慢慢地,她听到了自己渐渐大起来的喘息声。
然而,双眼却始终静止不动,那颗秀颅终于合适地固定在树背的一个地方。目光里充满了虔诚,就象安徒生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天上蝴蝶翩翩飞来的火光里,注视一个又一个炫丽多彩的画面。那些永远绚烂的记忆,一漾一漾,一波,一波,象清澈的河流淌着她炽热的双眼。
傅留云静默在那张精巧的哥特式豪华沙发上,没有一句语言。
他只是目视着缭绕在眼前的彩鱼,很久,不能转移视线。就连手中的手机忽然迸响,他去接的时候,那目光依然在鱼的身上流连不返。
是杨少,他的声音急促,显得刻不容缓。
傅留云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屋里的人便都一个个告辞走开。
“傅总,海棠现在很危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在路边?”
“她怎么样了?”
“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很大,不停地喘,我觉得她现在状况很危险。”
“请你马上开车送她去医院。”
傅留云很安静地说出这句话,奇怪,他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要镇定得多。
“哦,傅总,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让你知道的,好兄弟。但是现在,我只求你送她去医院,可以吗?”
“那是一定要去的,我立刻就去。”
“你赶快去吧!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你,不,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杨总,兄弟……我还有一些钱,存在一张银行卡上。我会把这张卡送给你,做为对你的报答。”
“说哪里话呢!我们之间。虽然我妈妈管束得严,但我还是能救她的。好了,不跟你说了,她喘得厉害,救人要紧,我先去了。再见!”
“再见。”傅留云挂上了电话。
抬起头,大厅里只剩下他和于蓝两人。
“她怎么样了?”她坐在他的身旁问他。
他却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向门口走。在那里,他吩咐屋门外的两个门卫:“你们可以下班了,走吧。”
“傅总,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