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云里赵府
春眠不觉晓,近几日赵修辞都起得不早,今日也是如此,仄儿正为其梳洗,柔荑轻摆,更让赵修辞觉得还在睡梦中,软绵绵的感觉。
“老爷。”仄儿手持梳篦,柔声道,“今日铺子在催着问,之前给宫人送去的新衣服,她不甚满意,铺子里不知道如何处理,老爷你看呢。”仄儿询问,这是铺子在请示老板了。
赵修辞慢慢清醒了些,宫人的态度是要紧的,他瞥见台子上昨日把玩的两个棕色琉璃瓶,沉吟一会儿,说道,“将这两个瓶子给铺子送去,我记得宫人不是喜欢梅花么。”
仄儿想了一会儿,“这衣服原来是让巧手章负责的,那么现在……”
赵修辞拿起瓶子,把玩起来,昨日这瓶子的体态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似方非方,似圆非圆,单纯的方、圆都会让人忽略瓶子的形态,即使是方瓶子将棱角磨圆也是如此,当一个形态跟往常的一样,人便会忽略对他的注意,但这并不表示瓶子的不同形态没有区别,这区别一直都在,但是吸引力不在了。似是而非的形体,重新唤起了注意力。而瓶身阴刻的五丝弦,只有入手才能细细感受到。
那么……
“现在衣服便让巧手冯负责吧,再让金剪刀、银剪刀具体来做,瓶香送给他们去。”
“老爷,我不太明白。只是有些好奇,故想问问。”
赵修辞眉头一挑,“你是觉得还是巧手章适合来做?”
“仄儿只是好奇,并不是想要怎样。以仄儿的看法,宫人喜欢梅花,巧手章擅长纹绣,如此是最最方便可以改动迎合宫人想法的法子。”
“宫人并非一般人,不会看到喜欢的图案就要见猎心喜。难道原本巧手章负责的时候,衣服上没有梅花么。”
“老爷明鉴,原来衣服上面锦绣暗纹梅枝,堆绣梅花都是有的。不过也并不是一味堆砌,真真都是恰到好处的,没有矜夸浮华之感。”仄儿边说着,手上不停。
赵修辞离开台子,发髻已经完成。“巧手冯并不是纹绣不行,而是他对剪裁的领悟更深,宫人并非不满意梅花的文饰,而是体态的问题。这个瓶子,让巧手冯不要丢掉,可以参考参考。”
“遵命,老爷。”仄儿垂首,“不过”仄儿顿了顿,“老爷是不是太大方了?”
赵修辞立着闭目凝神,“本老爷何时不大方了?”
“老爷,”仄儿娇嗔道,“仄儿好奇那香气,仄儿想闻。”
赵修辞笑了,“你直说便是,遮遮掩掩的,我听不懂。”
“老爷便不好奇那梅花的香气么?那花就真的跟假的一样,我很好奇。”仄儿疑问道。
“好奇啊。”
“哦,我还以为……老爷不会好奇呢。”
“终究是梅花的香气,而宫人的事情是更加紧要的,明白吗?”
“是,老爷。”仄儿虚应,这意思就是不会给她了。
“不要自己昧下,也别偷偷自己闻了,然后换成别的给他们。”赵修辞的语气忽然有些严肃。
仄儿急道,“老爷~”忽然又止住语气,撇嘴将脖颈一梗,“我就偷闻,偷换,如何。哼。”
“嗯,若真是如此,那你晚上有的罪要受了。”赵修辞的脸上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咳咳,老爷,你可知……”见平儿端着早点进来,仄儿转换了话题,“可知昨日我们经过的芳草巷子,发生了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莫非我们错过了什么。”平儿笑眯眯地看着仄儿。
仄儿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地扭过一个角度,平儿将托盘放在桌上,等着仄儿开腔.
“昨个见到的那处铺面,屋台上立了一面屏。”
“哦,这个会很奇怪么?”
仄儿白了平儿一眼,“这屏风白天即撤走了,只有晚上才能看到。”
“有人还真是无聊,老是盯着这白天晚上的,有的没的的,就不许人家晚上设了屏风纳凉么?”
“若只是立了屏风也不值得提及,而是这屏风在晚上会亮一会,那匾额上原来也无字,随着屏风的出现,便出现了字。”
“莫名其妙,不知写的什么。”
平儿掩口笑道,“老爷,看来不独是万花丛有新鲜的事情,这处处在在的,不留意就会溜过有趣的事儿呢。仄儿,你是不是想明天去看那屏风,好得知它为何会亮?”
赵修辞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没大没小的,我饿了,明白么?快点盛粥罢,仄儿去将东西送到铺子。”
平儿拍手赞道,“看来此次,老爷是胸有成竹了,那么事情大概妥帖了。”
赵修辞一边摇头,一边对着粥吹气,“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么做也是没用他法了,姑且试试。”
平儿摇头,“这才是妙招,仿佛是天外伸来的一枝,必是惊艳。”
“但愿是好的方向,不是什么歧枝乱枝。”赵修辞端详着筷子,“这小菜上的雕镂,已经精益求精,若是凹处抹些酸味,口感或许更进一步了。”
平儿笑了,“那就浸入一会酸味,再洗掉浮味,不然一片一片抹,我怕厨房……”继而正色道,“有的时候,是不是太过苛求了,司厨裁衣都需要主动性的灵感,太过严格,这灵感或多或少受到心情影响。”
“那就没办法了,他们应该庆幸我已久不下厨,否则必然更加抑郁。”
平儿摊手道,“那么我会将老爷的话带给他们,以为鼓励。”
“那你告诉他们,翠衣的片可以再脆一点,切边的时候一边可以再锐一些,用刀再划一下弧形。五福卷,可以留一些粗粒进去,再多揉送一点,让微孔多些,肥油也可以切丁卷在最内。酥墨,用来研的磨要再打些水,有火气。”
“那么粥呢?”
“不能因为我之前说好了,就停止不前。下次换一柄调羹,为的是让人看到他并不是不思了,这是态度的表达。也并非让他们对着粥一味地改。”
“遵命,老爷。”
“嗯,我吃好了。”赵修辞说罢一抖衣袖,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