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辰大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此时此刻的大街上雪已经停了下来,而凛冽的北风依旧呼啸着,肆意地吹打地上的雪堆,卷起一层又一层。宋秘书把乔飞两人送到他们下榻的长城饭店,便匆匆离开了。酒店的房间虽然在这座古老的城市映衬下显示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但是如果和张军政的私人会所相比,就显得相形见绌。房间里,陈毅坐在靠着落地窗前的椅子上,摇晃着手中已经倒上的红酒,用心品茗着。而此时乔飞却眉头紧锁,手上握着张军政递给他们参考的货物清单,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
“你觉得这件事里面他有什么东西没有和我们说的吗?”乔飞放下手中的那一叠文件,右手在鼻梁上的睛明穴处轻轻地按压了几下,睁开眼睛看着陈毅说道。“
“这批货我看过了,东西倒和他说的一样,没有什么问题。的确,比以前棘手了一点,但是并不碍事儿。不过,我只是感觉他这次的态度和往常相比,啧……哎,怎么说呢,丝……。总觉得怪怪的。”一旁的陈毅挑起了眉毛,嘴中发出了犹豫不决的声音,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皮下垂看着地板。
“可能是我这个人天生谨慎的关系,想事情总会比较的悲观。我认为事情不可能有想象中这么简单。既然他已经把所有关卡都搞定了,那么还有必要让我们赚这个钱吗?这有点不像是在赚钱,而是在送钱给我们啊,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人。”
“你说的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绝对的,非黑即白。这些年,如果没有他给我们开了这条路,公司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的这么快。有得也有失,承担风险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说到这里乔飞低下了头,眼睛在眼眶中转了好几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头看着陈毅。
”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说,本来想有些眉目之后再告诉你。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我觉得还是事先告诉你比较好。”
“嗯…。。?什么事儿?”陈毅皱起了眉头问道。
“你知道这次夏晨去香港干什么去了吗?”
“你不是让他去那里负责分公司的初期运营了吗?”
“渍”的一声,烟被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口烟圈。乔飞摇摇手笑道:“再猜猜,我到底让他去干什么了,如果真的是分公司的初期运作,我为什么不让你这个在沃顿商学院毕业的并且在华尔街工作过的人去,而专门让他这个半桶水去呢?仔细再想想为什么”
陈毅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难道,难道你是让你给他去…。。”陈毅刚想说出来,但是由于事情太突然了,他没有开口,似乎在等着乔飞把他的话接下去。
“哈…….。看来你也想到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天生没有安全感,但是对于明摆在面前的赚钱机会,又不会拒绝。做生意本来大家都是互惠互利,互相利用,互相牵制的。就像上几次一样。那几次出货,我都把最原始的写着他们公司名字的货单保存了下来,就是怕到时候,他让我们做替罪羊的时候还有机会能够自保”乔飞意味深长地说道,眼神一改原先的漫不经心,透露出一种不寒而栗的冰冷与狡诈。
“怪不得这段时间他总是是神神秘秘的,都没有联系过我。那其实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啊。那你让夏晨这次去香港查点什么东西呢?张军政的背景?”
“对,不过也不完全是。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知道的人多了之后,问东问西的反而麻烦。夏晨当过兵,又在情报机关做过,他有他自己的手段,说就与我单线联系,之后通过我再把查到的东西告诉你。每一次和他交流都是通过他给我的卫星电话,可能怕被人监听吧。”
“不过现在似乎看到了一些端倪,所以我就想是时候把查到的东西告诉你了。我让他通过调查张军政在97之前所有在港的投资项目和资金来源,这样就可以查出他的人脉网以及背后的背景。关于这一点,我一直很好奇,他在香港生意做得好好的而一到97之后立马就回到了大陆,这很不正常。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恩”陈毅点了点头,而在心里开始盘算着乔飞的话。
“而事实证明,我这个方法果然想的不错,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查,从原来他香港的母公司着手,查到了和他合作过的几家银行,还有外来的资本。通过这一些我更加确定了一些事情。“
“恩……。是什么?“还在低头思考前面说的话时,听到了乔飞说查到了东西,陈毅立即抬头问道。
“一些有关他的背景和他的家庭。张军政的父亲原本是马来西亚华侨。十年动荡的时候就因为他有这一层海外背景,吃了很多苦。后来平反之后,他就去了香港。其实在港的前几年他的生意做的并不算十分的大,哦……当然比起我们那就不用说了,只是他的钱还没有到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不过奇怪的就是,在八十年代末到香港回归这10年间,他的财富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暴涨,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以至于现在他已经跻身于世界顶级富豪的水准,当然他是属于那一类隐形富豪,别人查不到他,也不敢查他。”
“最近夏晨还给了我一点资料,感觉对我们倒有点用处。”
“是什么呢?”陈毅抿住嘴唇,表情显得很凝重。
“来,我给你看看”于是乔飞从放在一旁的风衣口袋中掏出了几张照片递给了陈毅。
陈毅接过照片,仔细一看,发现照片上面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一些大型的酒店啊,游艇之类的东西。于是陈毅抬起了头,双手一摊问道:
“这是什么?只不过是几张建筑的照片,和张军政有什么关系?”
“哎…。!你再仔细看看这些地方都是哪里”乔飞伸手点在了照片上,反复地敲击了几下。
陈毅看了看乔飞,又低下头一张一张地翻着手中的照片,神情甚是疑惑。突然,他在一张照片面前停顿了下来,举到了面前,死死地盯着,表情凝固了,好像在脑海中寻找着一些远久记忆。过了几秒之后,他突然张开了嘴巴,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于是迅速把已经看过的照片又拿了起来,一张一张仔细地观察着。
“这…。。这不都是赌场吗?“陈毅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乔飞之后再一次低下了头。
“哎,你反应也太慢了,现在才看出来,对。这些都是东南亚几个比较有名的地下赌场。夏晨查到的就是张军政这几年每个月都要来往这些地方。”
“有钱人喜欢去赌场,很正常,有了钱去消费,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陈毅说道。
“你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去赌场真的是为了找乐子?那就是你天真了,靠着自己的打拼把生意做到他这样的,偶尔出去玩玩是可能的,但是他的爱好绝对不至于让他每个月都花这么多时间,来往这种地方。你再想想是为什么?”乔飞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摇着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他在洗钱?”陈毅测过了脸,眉头紧皱,看着乔飞。
“对,不过不仅仅是这一点,夏晨查到的还有很多,现在他在美国和香港不断地高价收购那种没有用的公司,再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分拆上市,他的动作大了去了。我在想我们帮他做的出口钢材生意里,那笔不清不楚的账中也有这些猫腻。还有你看到他在香港,美国,印尼,新加坡那些地方成立的慈善基金。你以为他是干什么的,为了慈善?呵呵…。。赚钱赚到超过一个数量的时候,屁股都是不干净的。就算没有杀过人,也起码害过人,你想想,他怎么可能在没有目的的情况下,成立这种毫无意义的机构呢?”乔飞突然冷笑了起来,耸着肩膀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意外,在这之前我也想到过,也和你提过其中的可能。不过既然你知道这个人背景这么复杂,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呢?”陈毅眯着眼睛,不理解地说道。
“你先等等,我再给你看点东西。”
只见乔飞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叠好的旧报纸,递给了陈毅。
陈毅接过报纸定睛一看,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被整个版面覆盖的几个大字“玫瑰园计划”。这五个大字被打上了引号,在醒目的地方让人感觉无比的震撼。陈毅拿着已经泛黄的报纸端详来端详去,表情不知所谓,过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乔飞:“这是什么意思?”。
乔飞见到陈毅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就对他说:“你看看,看看这份报纸的具体时间。”
听了乔飞的话陈毅再一次把目光移到了报纸上,在报纸的抬头处看见了刊印的时间,上面写着1989年12月9日。看到完整日期的陈毅还是没有意识到什么,再一次看向乔飞说道:“好了,你也不要卖关子,直接说吧,这件事儿和张军政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当陈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一瞬间心中已经有了一丝的感悟,但是又摸不着头脑,于是显得很不耐烦。
“这个时间是在香港回归之前,特区政府在89年的时候公布的一系列大型基建工程,主要是为兴建位于大屿山赤鱲角的新香港国际机场和其配套的基建设施。这也被叫做玫瑰原计划。这项工程耗资规模空前的巨大。几乎要动用香港所有的外汇储备。而且耗时也特别长,可能要持续到97之后。当时特区政府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而银行又不愿意借贷。因为中国政府不支持,也不愿意点头为他们担保97回归之后的还款意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后中英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最后中央点头,便开始了这个计划。这一切看似好像和我说的东西没什么关系,但是你知道当年这项工程政府分配的承建商有哪些吗?”乔飞顿了一顿故作神秘地说道。
“夏晨查到其中包括现在香港特区之内一共有18个国家下的123家跨国公司达成了合同,在其中日本,香港,和中国负责的比例最大。而在这三个国家下有三家公司覆盖了总体比例的百分之八十的项目。他们分别是中国的蓝山兴籍;日本的中岛株式会社;还有香港的鸿鹄集团。“
“而巧合的是,这三家看似来自不同国家地域的公司,注册地都是在开曼群岛。而且时间都是在这项计划发布之前的两年,也就是1987年。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很不对劲,这么大的一项政府工程其中最大的三家承建商却是用只成立两年的小公司。感到了不妥之后,我就立刻让夏晨沿着这条线查下去。一查之后,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乔飞神秘地笑了一笑,吸了一口烟,烟圈慢慢地升腾了起来,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美妙的弧度。
“最后查到这三家公司其实背后真正的法人不是别人,就是张军政的老婆,邱狄。查到了这一点,我很惊讶,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不过后来结合张军政的背景我也想到了一个大概。张军政是大陆派到香港的红顶商人,而他老婆操纵的三家公司却在接手政府的工程。这就变得合情合理了。这件事情之后,他的财产也翻了几十倍。而最令他赚的彭满钵满的就是96年到98年之间这一段时间亚洲金融海啸。在97之前的那段时间,在香港地区,都出现了恐慌性的抛售,很多商人都想在回归之前把资产撤出香港,唯独只有他在那段时间里,疯狂的收地和炒外汇。我不相信一个从那个红色年代走出来的人他会懂金融。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们也看到了,所以对于他背后的意义就不用我再说了。但是除了上面的这些事情,我并没有查到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而相反的从这些事情就可以看出,他有如此深厚的背景,我想冒点风险跟着他,也是有价值的。”
“我不是很同意你的观点,的确可能他就像你说的有着很红和深的背景。但是现在的市场是自由市场我们可以做我们自己的,没必要在他后面摇尾乞怜,一定要靠谁才能才能把生意做大。”
“哎…呵,”乔飞耸了耸肩,淡淡一笑。
”我以为你回来这几年,已经想通了,看来还没有。靠自己?呵呵,别搞笑了,在世界任何的地方做事情都是要靠关系,也就是所谓的路。你每次和我说在美国最大的收获就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获得想得到的东西。美国人总是这样,一直妄图把自己的理念强加给全世界人民,这是对你们彻彻底底的洗脑。”
吸了一口烟,烟头亮了起来,随即再一次变得暗淡。吐出烟圈,乔飞低下了头看着陈毅继续说道:
“你们那里所谓的平等,只是正真掌握权利的人来控制你们的一套说辞。你们一直说的人人平等,那我倒要说了。最直观的,你看到有多少黑人和白人是在一起通婚的。概念是一样的,没有绝对的平等。如果不靠着他,我们很难在现在变化如此快的市场竞争中累计资本。当然,肯定是要被别人利用的,等价交换吗。但是只需要他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在做事情的时候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听你话的意思是想接这笔生意咯?“
“对,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有钱赚为什么不赚。这个东西和往常一样,风险的确比以前高了一点,风险越高利润越高,很正常。这次我决定还是由我亲自去走一趟,顺便看一下哪里的环境。现在上海和北京都已经不是冒险家的乐园了。我们需要到这种地方才能寻找机会。不过出去前我会把一些夏晨已经调查到的资料和以前几笔单子的存根给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也可以见机行事。“
“你认为会出什么事情呢?”听了乔飞的话,陈毅脸色变得十分得凝重,怪异地看着乔飞。
“哈哈,一切都说不清楚,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没有人能够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看看,就算是他们,说不定走在路上也会被车撞死,谁知道呢?”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走在积雪中零零散散的行人。乔飞略带嘲讽地一笑。
在一旁的陈毅没有做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双眼紧紧盯着文件上的内容,双眉紧皱,。
过了一会儿陈毅仰头朝天,把文件放在桌子上,闭上眼睛说道:“那你在背后查他,如果真的查到了点‘东西’的话,你想怎么样呢?”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保证自己的安全。哼,背后?你真的以为,他对我们正在查他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吗?别傻了。我们在查他之前,而我和你的档案早就在他的自己的档案室里摆着了,他的档案室里查的人的资料比在公安局里的资料都要详细。告诉你,做生意做到像他这么大的人,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不是善类,互相调查只是一个警示的手段,没有人会打破这个游戏规则。而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们也知道一些事情,所以大家如果能好好合作,都相安无事。如果不能,要死也一块死。“
“况且我也不想得罪一个既有钱又有权利的人,在中国,钱的确能够派上用场,但是他的权利却代表着一切,而和他接触下来,我也慢慢地开始了解到了。为什么张军政这一类人总是这么低调。人们往往喜欢吹捧一些成功的人。但是过渡的曝光和吹捧有时候只会适得其反。就像我们在浴室里说的那样,树大招风啊。万一有一天,当他倒下的时候,那些声音可能一句也听不到了,反过来只会是…。呵呵。“乔飞嘴角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摇着头说道。
此时的陈毅转过头看着身后乔飞的背影,第一次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他似乎感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他从小到大最亲密的朋友了。他是那么的陌生,冷血。此时他就像盘踞起来的一条蛇,随时随地能够咬断别人的脖子,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正在陈毅沉默的时候,乔飞又开口说道。
“哎,我们都生于普通人的家庭,能在这个年纪混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其实在没有遇到他之前,我们的局面一直打不开。也就是遇到他之后跟着他做,这两年才有了起色。你以为我喜欢这样,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去做这些事情。先不说赚不赚钱的问题,你如果这单不做的话万一他看出了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们会有好果子吃?再说了我已经过够了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我需要成功。”
说道此处,乔飞慢慢地回过身来,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红酒瓶,直接对着嘴,就灌下了一口。
“可能你们一直不同意我的说法。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是国企的干部。好像生活过的也很不错。但是这都不是我要的。所谓平凡的生活不过是没用的人拿来说的一个借口,如果不付出努力就能够大富大贵,又有谁会拒绝呢?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我们不是张震,生来就有这样的一个父亲,所以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基于道德的顶层,显现的那么高尚。因为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有事请,只要出了事情他的父亲就会帮他摆平。但是如果是我们呢?又有谁能够帮助我们呢?”
“抛开我们自身不谈,在现在的社会,你我家庭都算的上是比较过得去的,那么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呢?他们的生活又是怎么一个样子呢。父母以为把孩子生出来就可以了,他们一直固执的认为自己已经给与了孩子生命,已经是最伟大的事情了。孩子还要求什么呢?呵呵……。。”乔飞摇了摇头,耸肩一笑。
“我原以为人们只要了解到这一点,就会做出相应的改变。但是看来是我错了,其实人们只是喜欢活在虚幻之中,并不是他们不愿意从虚幻中逃脱出来,而是其实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却是仍然喜欢活在虚幻之中,因为这样对他们来说不会感到困难。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不是更轻松而显得更加伟大吗?”
说到此处,乔飞的眼神越来越冷漠,他拿起了酒瓶再一次灌了一口,这一口几乎是半瓶。放下了酒瓶,打出了一个饱嗝之后继续说道。
“‘为了孩子付出,就是因为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哼……。。这就是我听过最荒唐也是最自私的事情了。其实他们不是在给予孩子生命,而是再一次给予他们尝试着自己悲惨人生的权利。我看过,也接触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同社会地位的都见过。那些处于社会上层的人往往做的都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如何让自己做的更好来帮孩子创造美好的生活,不让他们经受风吹雨打。而那些底层的人,想的都是如何让孩子更有出息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哦,这个人的确很有本事!“”恩,他这次做的很好!”狗屁!“乔飞突然语气提高了许多,脸上学着做出了一种嘲笑般的表情。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阿谀奉承。这简直对我就是侮辱,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去夸赞那些我不喜欢的东西。因为这样做,我会被人喜欢。没有足够的强大,我们连选择自己内心的权利都要被人逼迫,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需要凭借着别人的喜好。这就是我们不能逃脱的宿命。”
“我们注定是悲惨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就算在不久的将来,也许能够有所成就,那又怎么样呢?谁来还给我们那些逝去的日子。可当了解了这么多之后,我们还会真正的快乐吗?有的时候我情愿无知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感受不到,可是这都是不现实的问题“
“其实我一直也在反思,是不是我的想法太过于极端而且带有偏见。那些普通人不是生活的好好的吗?但是其实不是这样,在看到一连串的事实之后我痛苦地发现我的想法始终都是对的。人的成功靠的是选择和机遇,因为努力这个词语现在已经变的很宽泛了。所以我一直在做着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必须摒弃所有的情感而做出正确的选择。而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我的孩子像我一样,来到这个世界却必须受到那种可以避免的侮辱。如果我确信他需要面对这一切,那我宁愿不要他出生,这才是真正的爱。”
乔飞看着陈毅,此时眼神中露出了一种不甘,可又无奈的神色。
而看着乔飞,陈毅感到了一种对于这个朋友极其陌生的感觉。他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他无法感受着他此时内心的悲痛,而只能做出适当的怜悯。
“这些事情,其实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不可否认,你的确是比较极端的。你一直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责怪在别人身上,表现的身不由己,但是你完全可以跳出这个牢笼做到与世无争。财富和权力不一定代表着成功,只有你内心获得的自由才是对你个人最大的成功。”陈毅说道。
“哎,陈毅,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那里吗?你常常高估了这个世界的善良。在这个世界不是你想不去做,事情就不会发生的了。就这样说吧,如果张震和我在同一个情况下必须要有一个牺牲的时候,你认为是谁?这个答案不言而喻。哎…。。!有的时候我还是比较喜欢动物,只有人会为杀人而杀人。而动物有时候倒更像人,而人有时候却像动物。所以我们必须保持勇气,在任何情况下都临危不乱。”
“这就是我说的你比较极端的地方,为什么你总要去追根溯源去想那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其实还是你本身的问题,因为这种生活你乐在其中。“
“不可能……。?哈哈,你总是有你的道理。我是说服不了你,看来只有时间才能够证明这一切了。所以啊,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从小到大关系一直这么好的原因了,我们的性格总是互补的。来,干一杯”乔飞笑了笑,拿起酒瓶帮陈毅倒上了酒示意道。
陈毅望着窗外,橙黄的路灯把街道附上了一层独特的色彩。这不比巴黎的那种独有的让人沉醉的浪漫气息。而同样的色调下,北京却显得有一丝敬畏和说不出的承重。拿起酒杯,放在了嘴边,他最终还是没有喝下去。整个人感到无比的安静,他沉醉在这种气氛中慢慢地感到自己醉了,而大脑却又无比的清醒、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情“陈毅看着窗外并没有回头,轻轻地说道。
“恩?是什么?“乔飞并没有很惊讶陈毅的举止,因为做了20多年的朋友他了解他,陈毅本就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随时随地都能够沉浸到他的世界。
“你爱过晁然吗?”陈毅说着,面无表情。
“恩?”乔飞刚刚把酒瓶送到了嘴边,听到他的话动作停了下来。怔了一怔。最后一口喝了下去。
“我爱过她……。“过了很久乔飞望着窗外,深沉地说道。
”一开始是因为她本就是出身富庶。这道不是因为看中她钱的关系,而是这种家庭出来的女人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也是相信她能够在遇到风浪中做出了一个,能够抛弃外界的影响,不背弃自己内心的选择。生活中我不愿意为了一些鸡毛蒜皮而却不断的讨论着什么,所以她是我最好的选择”
“可是当这种理性思维慢慢地消退,我发现她不仅仅能够给我带来身体上的欢愉,也是唯一能够让我感受到轻松的人,爱情本就是应该抛开一切的情感,无论任何东西都不应该在其上放下任何的砝码,这一点她对我做到了,其实我逃避过这种感受,因为我害怕过,害怕爱上任何一个人,因为爱和恨一样会令人失去理智。但是我又无法解释对她的这种情感,我想唯独只有爱才能够解释我对她当时的感受吧。”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做那么多的事情去背叛你心中这一块仅有纯洁的乐土呢?”陈毅回过了头,看着乔飞的侧脸,语气深沉地问道。
“纯洁的乐土,我曾经以为是这样的。但是界定纯洁的界限在我的心中模糊了。我看不清楚到底是我在爱情纯白的花瓣上抹上了一层污点,还是她天生就是一个演员让这朵花慢慢地在我心中绽放。我相信过她,也被她那天生无邪的眼神所骗。在我眼中她原本是那么美丽,纯洁,神圣。可是最后我了解到原来这一切都是虚伪的。当我发现了她在遇到我之前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另一个人的床的时候,这个时候我的爱已经不复存在。”
“在我的生活中我遇到过很多女人:有真正才能并企图心强的,抛弃主流思想偏离现实角度的,没有思想只注重于眼前利益的,权衡利益之下不谙世事的,各种各样的都在我生命里出现过,于是我以为我早就看透了。只要一句话,一个神态我就能够察觉出她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所以之后我选择了晁然,我曾经以为我是对的,可是……。。“
“每个年代都能够造就一群不同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我有时候特别羡慕我父母那个年代,一切事情都在计划之中,有计划的爱情,有计划的经济,甚至吃多少东西都是在计划之中。而我们现在处于的这个年代,不阴不阳,却喜欢把那种有悖于社会的主流矛盾,变得堂而皇之,之后大行其道。人都是这样一旦这种原本错误的东西变成一种习惯的时候,这个时候人们就会得寸进尺,把这种错误的习惯当做一种真理。所谓爱,必须是纯洁的,神圣的。而现在的人却喜欢把丑恶肮脏的东西稍加掩饰之后却变成人性本能的自然,而否认原本那些我们应该用生命来恪守的准则。世界上任何国家法律的底线其实都是超过了人们行为的准则。但是究其根源来说,只是现实让他们变得残酷起来。”
“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对她说那么多的甜言蜜语,给与他那么多的希望和承诺呢?”
“哈哈,承诺和金钱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既然我可以付钱去和刚才的那个舞女翻云覆雨。那为什么不能给与承诺呢?在我的眼中承诺和钱一样都是有一定的价值。虽然我现在不爱她了,但是好感还在。她毕竟是一个让人动心的女人。我不允许一个不纯洁的女人做我的妻子,但是她却能给我带来快乐。这一点并不矛盾。”
听了乔飞的话,陈毅拿起酒杯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乔飞,我发现你真的已经完全变了,以前在我们眼中,你可能做事情比较激进,但是完全不是像现在这样。自从你遇到张军政之后,你的行为都已经变了,无论是在任何一个方面。你难道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行为吗?现在变得多么的冰冷和残酷吗?你难道忘记了,为了利益你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吗?这难道才是真的你吗?”
“等等,不是我,而是我们。而我从不认为我们做错了什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如果我们不杀掉叶枫的话,死的就是我们。我第一枪只是打中了他的腿,而你之后的那一枪才是真正结束了他的命。”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是为了保护你,我…….“
“好好,等等,这到底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事情争执不下呢?完全没有必要啊。在我的心中至少我对于你和夏晨,我们三个人的感情永远都是小时候的样子,永远不会变质。这一点你们知道,而我也相信你们也是一样的。”乔飞发现了空气中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于是他马上转换了话题。
“哎,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像小时候一样,真的不为了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烦恼着。”陈毅说道。
此时房间内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面朝窗外的乔飞,突然发出声音对陈毅说道:“我们下去走走吧,有一个计划在我的脑海中酝酿了很久,我想再走之前对你说一说。”话音刚落,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只见此时的乔飞双眉紧皱,射出了渗人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