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学?”
头也不抬的铁匠嘴里传出一句询问。
“是。”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肯定的回答道。
“这不是想学就可以学得会的，而且……”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他就停下了话头，摇了摇头只余下一声叹息。
“晚辈知道，以前辈的阅历相必遇到过不计其数的比王川资质更好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天才。”
但是……
“锻炼器本身不就是将凡铁煅为至宝吗？”
诚然，这世间有无数的天才，但也正因为他们是天才，所以才不适于此道。
这世间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没有后患，一点儿危险都不冒就可以做到将凡物变成至宝。
与其说是化腐朽为神奇，不如说是破而后立。
铁匠有些征然地看着王川，一时间竟不知心里是何感受。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回答，是他未曾找到的答案，也是他曾经错过的回答。
复杂地看了王川一眼，垂下眼神，仿佛陷入了回忆。
“是这样的吗？”喃喃自语的，失魂落魄的铁匠眼睛里突然漫过一层深深的悲伤。
“能够教你的人不在这里。”毫不留情的话语轻易就否决了王川。
“请前辈指点。”王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铁匠目露坚定沉声道。
倔强的坚持。
即使自己此刻是寄人篱下，即使知道自己提出非分的要求，就是立刻被扫地出门也不为过。王川知道，铁匠已经是在委婉地拒绝了，但他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因为他已经放弃得太多太多了。
他不想再失去了。
不想什么都做不到就失去。
“它的确可以做到让你炼化天地灵气，甚至日月精华，来成就修行之道……”
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的神色呈现了瞬间，最后又隐没了下去。
“你可知道，即使你不修这一遗世之法，以你的资质，以你的血脉也足以成就妖道。即使不学它，只要留在这里，你也会学到我的部分炼器手段，待寂城与死城彻底逆转之后，你亦可以离去。”
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王川紧紧咬着嘴唇，只是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那不是属于我的资质，不是我想要的……”
并不知道王川的过去，但看着他眼中流露的痛苦，铁匠突然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的想法。
“选择它，你就必然会面对比现在更加艰难的局面，那时候，我也护不了你……”
“请前辈教我。”没有半分虚假，而是真心的希望如此，即使自己将面临想像不到的危机。
不说他的才能与心性，但只是这份固执，有些像自己。
铁匠萌生出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执着于变强?”
恍惚间，眼前的少年成了自己，而这个问题问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我想要做我自己。”明确的答案从他的口中传出。
做自己，无论是对还是错，不是作为木偶或者傀儡随波逐流。心中的疑问，想要去追寻，就拼了命去寻找。
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诚然，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什么都不明白，就可以躲在铁匠的庇护下，也许真的如他所说，终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
但是，他会失去一些东西，失去埋藏在他心底的东西。
那样，他就不是王川了。
“能教你的不是我。”恍然发觉眼前的少年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铁匠才回过神来。
“前辈……”
熟悉的称谓，但语气不对，因为和当初的那个少年不像……
“叫我大叔吧，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的话。”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如同看见熟悉的晚辈一般。
只是
“你可知道?它的名字叫做器道，但也叫「弃道」……”
器也弃也。
“所谓炼器，本就不是简单的提炼精华去除糟粕这么简单，人可为器，地为器，天为器，世间万物皆可为器。万般灵物都是汲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而成，本质都只是凡物而已。”背着王川，铁匠挺拔的身子顿了一下，一段话从他嘴里传出。
“将没有灵性的东西炼成有灵之物，远远比直接从灵物里面提取有用的东西要来到困难得多。既然如此，为什么铁匠大叔不选择炼器之道呢？”
回过头看了王川一眼，铁匠的眼神微微低垂，只是叹了口气道：“自妖古终结之后，仙道崛起，世间就再没有锻器之道的传承了，千万年积累下来的天地灵气造就了仙古的盛世，也因此炼器之道大兴。但炼器与锻器本就相辅相成，若独其一道，则是走向了极端，犹如近古的炼器，过于依赖天地灵物。但灵物是有限的，失去了它们就难以有大的成就，这就是如今炼器的极限……”
一个身影出现在铁匠铺的门口，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铁匠目光一转，投到来者的身上。
白袍人，或者是藏在白袍里的少女，这样说道：“时间快到了。”
催促的声音。
“嗯。”
回过头看向王川，他张了张口，最后叹息了一声。
“世上没有只要模仿就可以走出的修仙之路，器道亦是如此。我无法教你，因为能够教你的只有你自己。下一次，等你下一次回到死城，再回答那个问题吧。”
言罢，铁匠便随白袍少女消失在了铁匠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