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讪讪一笑。这是齐王叮嘱他的事情,时刻都要监视着安羽琪。这一路来眼看着安羽琪和北岚主频繁联系,老管家嘴上不说,心中却有自己的想法。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安羽琪,看看她是否有那个野心。哪知竟然被安羽琪一眼看透并无情的戳穿,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店老板支支吾吾抹着额头的汗,心里却在想着,就算这位安大人将来是内库的爷,问题是现今儿内库里管着这天下几千家商号的……不是他啊。
忽然间,安羽琪一拍荷包,苦笑说道:“来孚玉国,似乎就忘了带一样东西。”众人默然了解,心想安羽琪身为使团正使,这一趟孚玉国之行自然是公费旅游,虽然身上带着些闲散银子,但哪里会准备那么多银票。
店老板继续抹汗出主意:“大人如果是公事,自然是应该报公帐的,大人就写个单子,我将单子发还京都,也是能抵帐的。”
“打白条?这主意好。”安羽琪心里想着,接过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心想这位点老板倒是极有眼力,估计是看多了使臣打白条的事情。她刷刷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店老板又小心写上银钱数目,轮到安羽琪落款了,此时她却犹豫了起来,回身问老管家:“府里有钱吗?”
老管家苦笑说道:“府里的钱还不都是大人的钱,只是大人这每月俸禄倒也没有多少。虽说我们这些额度另外由宫中出了,但日常开销也不小,一直吃紧呢。”
安羽琪回头望了一眼暗卫头领,心想你们经常出差的,肯定是极有钱的吧。暗卫头领见安羽琪望向自己,脸上一阵尴尬。说道:“大人,暗卫在钱的方面我说不上话。”
安羽琪叹口气,望着富贵说道:“看来还是只有用鸿胪寺的名义了。”
富贵忍住苦笑,心想您这是明摆着吃鸿胪寺,还能说什么?反正都是公家结账,富贵也不心疼,还凑趣说道:“内库外库,总是不如国库。”
这话极是,不论是内库还是户部,归根结底,总是大齐帝国的银钱。安羽琪与富贵这对正副使,潇潇洒洒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又看了一眼纸上那两千两的数目,使走出了玻璃店门。
几人没有长随跟着,所以店老板极细心地吩咐伙计们捧着那几个宝贝玻璃樽,跟着几位大人出了门,因为安羽琪没有吩咐他们送回使团,想来还有他用。
前一家便是卖酒的地方,安羽琪当先走了进去、这家店的老板早已得了下人相告,知道来了几位家乡的高官,正站在门口迎着,好生恭敬。
安羽琪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发现这家盛放酒水的酒具也是极为名贵,只是比自己“买”的那几样玻璃樽就差的远了。招招手,让店老板上前问道:“最好的酒是什么?”
老板不敢怠慢,连忙从后面把珍藏的好酒拿出来。安羽琪和富贵依样画葫芦地再打上一张白条,就算了事。
事情办妥了之后,几个人摇摇摆摆地上了马车,忽然老管家又折了回去,没多久再次从店里走出来,上了马车后递给安羽琪一张薄纸。安羽琪没当回事儿的接了过来瞥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张足足五百两的银票,忍不住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玻璃店老板给的回扣。”老管家淡定地回答。
安羽琪险些一口唾沫呛死自己,扶着车框稳定身形后苦笑了下:“这打白条都有回扣……算了算了,你们几个拿下去分了吧。”
五百两,那是多大的数目?安羽琪就这样眼皮不抬一下就打赏出去了。身边的人无不佩服她的这个习气,但其中苦楚只有安羽琪自己一个人知道。她并非是淡定地不抬眼皮,是怕自己看到那张银票之后忍不住劈手抢下来死死的揣进怀中。
那可是五百两,足足的五百两,不是五两。安羽琪这辈子的愿望不过就是赚点银子过好日子,眼看着这么一大笔财却不能吞下,她的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她不是不在乎,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清楚这些钱自己不能要。为了以后能赚更多银子,她只能先忍心把这些财散出去,收买人心也好,落个好也罢。就算将来齐王查到这件事情,也与她毫无干系,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富林在一旁笑着说道:“安大人视金钱如粪土,下官佩服佩服。”
安羽琪知道他不是真的佩服自己两袖清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一路无语,马车穿过上京安静幽美的街道,终于来到了达官贵人们聚居的地区,停在了西宁主府的门口。
上京此处与大齐帝国京都的南城有些相似,微风轻拂各府里伸出的树枝,天光被头顶大树一遮,清清散开。安羽琪站在马车旁,看着这条大街,看着那些宽阔门面旁的石狮子。不知想到了什么……
马车停在西宁主府门前,又有御林军保护,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些人隐于阴暗处开始偷窥。府门前的门房下人,更是看着自家府前的马车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下去迎着,还是该赶紧进府通报西宁主。
这些下人都看出来了,来者服饰清楚得很,竟是大齐帝国来的使臣!
世上哪听说过使臣自个儿跑到别国大臣府中来的道理!如果真是两国允许的行程,那西宁主府只怕早就开始准备,哪里会这样安静得没有声音?
门房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难道这些侯臣们根本不懂无知?
使团今日办的不是公务,安羽琪又极胡来地甩开了鸿胪寺的陪同官员。所以身边只有那些御林军是孚玉国的人。见着安羽琪这四人准备往西宁主里闯,统领也急了,上前拦道:“安大人,这万万不可,未经朝廷允许,使臣不能擅与朝臣交往,如果安大人与西宁主的交情极好,那更不能这样进去了,万一给西宁主带来麻烦怎么办?”
西宁主乃是女王的亲姐姐,能有什么麻烦?安羽琪心里嘀咕着,能给她带去麻烦最好,谁叫她的大儿子今天躲了自己一整天,小儿子又跑到自己使团那去闹上一场?面上却笑着说道:“不妨不妨,晨间在宫中也与陛下说过,陛下都没意见,还怕哪些人碎嘴?”
这把孚玉国女王搬出来,御林军统领不由愣了,这事儿难道真的去宫里求证?
此时安羽琪已经带着四个属下走到了西宁主的门口,门房赶紧上来请安问礼,礼数周到,话语清晰,安羽琪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高门大族,说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大齐那位酒友来了。”
这等自来熟的本事,安羽琪在以前生活中就已经学习到了几丝精髓,那会儿主动套近乎询问对方用不用套套可要比这时候说话要费劲多了,难堪多了。那位门房一愣,心想西宁主确实曾经出使过大齐帝国,听说在那边也醉了不少场,难道就是面前这位年轻的使臣?
但她却不敢马上去通传,毕竟外臣入宅,兹事体大。正在为难的时候,忽听着角门一响,一个人出来,对着安羽琪就拜了下去,说道:“西宁主有请。”
安羽琪也没料到这侯府如此好进,入了大厅,看着椅上那位中年女人,哈哈一笑,走过去极为热情地握着手摇了摇,说道:“一年未见,西宁主风韵犹存啊!。”其实去年京都之中,安羽琪与这位孚玉国主使也不过见了几次面,最后在殿上倒是痛喝了一把,只是依稀记得对方面容。
西宁主乃是女王的姐姐,身份尊贵无比,哪里遇到过如此“热情”的见面礼,咳了两声,有些头痛说道:“一年不见,小安大人名声更胜当初,怎么今日却想着来本府坐坐?”
“昨日方才进入上京,今日晨间陪陛下聊了会儿天,这不,一想到这上京城里晚辈也没有什么熟人,当然得来拜访西宁主。”
这位西宁主生得是面白唇红,四五十岁的年纪,酒色过度的痕迹怎也消除不了。安羽琪隔得近,能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看来昨夜又喝了个通宵。安羽琪心中暗乐,想来自己买的这礼物算是对了路数。
西宁主不仅好酒好色,而且实实在在是个迂庸之辈。女王身边众多姐妹,尽管父亲不同,但毕竟都是一母所生,其中尤其以北岚主和孚玉国先皇为胜,两人都是带兵打仗用智谋的好手。唯有西宁主只敢在京里窝着,也就是这等愚钝之辈,又仗着有姐妹做靠山,才敢如此不知轻重地将身为大齐帝国的安羽琪迎进府来。
安羽琪今日上门,首要是想与这位西宁主拉近一下关系,其次是想通过西宁主这边将那位魏子福少卿逼将出来。
果不其然,看着长随们提上来的美酒,西宁主爷笑得眼睛都眯了,虽说她没有明面上的尊贵身份,但皇族的名目,就足以能够让她对世上所有人都不大瞧得起,就算安羽琪如今是大齐帝国的官员,又怎会落入她的眼中。她只是听着门房通报后,想起来了那个年轻漂亮,特能喝酒的家伙,回孚玉国之后,她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战败”之事,所以才让安羽琪进了府。
此时一见美酒精樽,西宁主愈发地开心,深以为自己果然有识人之明,这个安羽琪,果然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啊。
西宁主过的并不如意,虽然身为皇族,却没有多少人瞧得起她。孚玉国中女人不能独当一面是会被人嗤笑的,而西宁主恰好是这样一个人,名声甚至连她那两个儿子都不如。不管怎么说,魏子福任鸿胪寺少卿,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了,而且还是个男人。这大概也是因为女王不忍见西宁主如此落魄,给了她一些补偿。毕竟女王和西宁主乃是同父同母,真真的亲姐妹。
魏子福倒也争气,在鸿胪寺里也算出人头地了。不过西宁主因为这样没有魏子福名声高也就算了,她竟然连小公子的名声都不如。
西宁主家出了两个有名的儿子,一个破例入朝当官,另外一个便是称霸京中的小公子。他的无所不作和娇纵跋扈已经成了京中那些纨绔的典范,不同的是那些都是女人,唯独他这么一个男人与那些女人搅合在一起,弄到至今都已经过了十七了,依旧没个登门求亲的人。
也因为这样,西宁主才会寄情于酒水之间。这大白天的,居然府里马上整了一大桌好菜,西宁主拉着几个外国使臣就开始痛饮了起来。
安羽琪微微眯眼,饮了一杯,看着西宁主砸巴嘴的贪婪模样,笑了笑说道:“西宁主,先前进门的时候,那御林军的统领说或许会给您带来些不便。”
“怕个鸟!”西宁主骂咧咧道:“客人上门,难道还要我闭门谢客?去年在京都,你和周铭世可是将我陪的不错,今日我陪陪你,谁还有胆子多说什么?”
安羽琪心道这样就好。酒过三巡,看着西宁主白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红晕,眼神有些涣散,知道对方喝得有些多了,安羽琪才趁机将自己要问的事情说出口。听见她的话,西宁主微微一愣,说道:“你要见我那小子?”
安羽琪却也不答,只是微微一笑颔首说道:“听闻当初女王继位,宫中一度暴乱,是西宁主冒险出宫找了援兵来,这才挽回大势……”
这是西宁主一辈子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光彩事,此刻一看就连他国之人都知晓,顿时满面红光,本就醉眼惺忪,这下子立刻醉意更浓。不过西宁主毕竟出身皇家,就算胆小怕事窝囊了些,脑子也不是白给的,知道安羽琪不可能平白无故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