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深宫之中,周铭世老老实实地跪在书房门口,屁股翘得老高,幸亏有官服挡着,才不致于看着难看。
“起来吧。”齐王的声音在帘幕内响起。
周铭世站起身来,双臂垂在身侧,不敢动弹丝毫,这书房他也来过几次了,但依然还是不能适应此间天然而生的一股压迫感,两滴黄豆大小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不知道是因为夏末依然太热,还是紧张造成的,但他却不敢抹去。
帘幕里响起翻阅纸张的声音,安静许久之后,齐王才淡淡问道:“这条陈有理有据,很好,既然那个女人的还是不肯安份,那就好,卿家得替朕将嘴巴张大些。”
周铭世高声应道:“是,陛下!”
齐王的声音忽然有些怪异:“你说这条陈是安少卿分析的?”
周铭世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对安副使如此关心,额头上流的汗又多了几滴,恭恭敬敬应道:“正是。”
皇帝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噢,听说皇后要见安少卿……”
虽然陛下的声音依然温柔。但周铭世却紧张地快要昏了。不敢有丝毫隐瞒,老老实实回答道:“前些日子安少卿的事迹刚刚传回到京中的时候,臣凑巧碰到皇后娘娘,她十分欣赏安少卿的足智多谋。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为大齐帝国出了力,理应收到一些奖赏。因此便委派臣前去联络安少卿。应该是皇后娘娘打算赏赐安少卿才是……”
“嗯。”帘幕后的齐王很欣赏这位臣子的坦承态度。他从来不怕朝廷里面有人结党,但是这党必须结在明处,“这件事情不为差错,朕也想着要赏赐安少卿呢!只是她初来我大齐,如今已经是从五品了,怕是不好再奖赏什么吧。不过皇后既然想赏赐也罢……”
“是。”周铭世是皇后党这一点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皇上,毕竟自己是皇后娘家人。
齐王又翻了一翻那卷宗,随后放到一旁。事情进展和他预计的差不多,看来这安羽琪倒是聪明之人,懂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辛苦收集到的情报变成安羽琪风格语言后,看着竟然如此的不伦不类。
待到周铭世离去,这位大齐帝国的主人,全天下权力最大的青年男子信步走出书房,站在皇宫行廊之下,看着天下那有些黯淡的月亮,唇角微翘,自言自语道:“国之利器,不直接襄助鸿胪寺,居然用来给他做进身之价,真不知道这一步走的是对还是错。”
齐王忽然摇头笑了笑,但看他表情,似乎并不如何生气,只是有些好笑。皇后试图让周铭世拉扰安羽琪,其实恰好迎今了齐王的想法——国之栋梁,应当牢牢把握在手。虽然后宫不许涉政,但皇后肯为他忧心操劳,这个事实让这位九五之尊略微感到一些欣慰。
后宫之中,正在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争吵的双方是齐王比较宠爱的几个妃子,争吵的内容,自然离不开那位叫做安羽琪的从五品小官。看双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就知道先前吵的激烈程度。
荣贵妃略带一丝蔑视看了花淑妃一眼说道:“做妃子的,要为皇上着想。安少卿既然有那份本事,就该彻底的把他拉到我们大齐来。右相千金怎么了?多少公主为了国家的安定下嫁他国,怎就不见妹妹说上一句呢?姐姐奉劝妹妹一句,且不要以为个人的原因把事情办砸了。”
花淑妃冷笑道:“难道姐姐以为本宫是因为舍不得娘家人么?你不要忘记,那安少卿最后可是要成为我们花家的女婿,到时候享受圣眷的也是我们花家,难道我会把到了手的好事往外推么?”
荣贵妃被拂了面子,有些不悦地直着脖子说道:“那谁知道,我只知道皇上想要拉拢他,那么我便会努力去为皇上做些事情,不像某些人,空自说着话,却连个亲戚都舍不得。”
荣贵妃心里也是酸酸的,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其实眼下花淑妃一再拒绝让右相的女儿嫁给安羽琪,她的心里更高兴。如果皇上选的是她的娘家人,怕是巴不得高兴送上门去呢!
坐在高处的皇后叹了口气,她的内心深处也清楚,如果从大局角度出发,荣贵妃的看法无疑是最正确的。只是舍得一个右相的女儿,如果能将安羽琪完全拉拢过来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花淑妃也有自己的担忧,毕竟政治上向来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就算安羽琪小心谨慎,谁又能担保其他人不做出一些事情来?
“都别吵了,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皇后揉着太阳穴,有些烦恼说道:“毕竟本宫乃一国国母,为朝廷储备人才也是应有之义。至于皇上那里,你们不要瞎说什么,万一惹怒了皇上,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这后宫本就不该涉政,皇上宅心仁厚,允许我们私下里结交,已经实属不易,就不要再觉得不满了。”
顿了顿,皇后扭头看着花淑妃,叮嘱着:“知道你心疼娘家人,但听闻这个安少卿长的比女人还要漂亮,右相家的嫁过去了也不会委屈着。”
“可是……皇后娘娘,连那人的来历尚且没查明,就这样随意嫁过去……”花淑妃有些不满。长得漂亮又怎样,人品不好,嫁过去也是受罪。
“怕什么?不务正业的人你认为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来么?”皇后有些不悦,语气严厉起来。花淑妃不敢再多说什么,啜啜地退到一旁。
皇后继续沉声道:“至于右相那边,还是少说几句。本宫不想听见什么离家出走或者逃婚之类的消息……”
众妃连连点头,花淑妃在心里狠狠的咬着牙。原本她就是这么计划的,实在不行就弄出一场离家出走的戏码,却不想被皇后看穿了。
这就是皇宫中的无奈,明明你防我,我防你,但是口头上却是谁也不能说什么。
“那安羽琪?”花淑妃仍然有些不死心。
皇后冷哼一声说道:“花淑妃,我觉得你一直都错误判断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花淑妃有些惶恐又好奇问道。
“包括你在内很多人,都认为安羽琪是个不能担起重任的人。但倘若他真的如此不堪,皇上为何会任命他为接待副使?又把闲王爷留下的宅子赏给他?难道你认为皇上不如你么?”皇后继续冷冷说道:“最关键的地方是,皇上即将为他安排婚事,选了右相家的那是看得起右相,你一再推脱,是不是右相和你说了什么?难道你们想抗旨不成?”
“臣妾不敢!”花淑妃眼中闪出一丝阴狠,却很好的隐藏起来,换上一副惶恐的表情,“妹妹真是觉得不够了解他,因此……”
“了解?男婚女嫁需要什么了解?进宫之前你了解皇上么?天下有几个女人婚前了解自己的相公?”这话有些过头,皇后醒过神来,扭过头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就算她是后宫之母,也不能拿皇上和天下人相比!
见众妃不言语了,皇后一拍案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以后别让我再听见你们嚼耳朵根子。这就算本宫就给安羽琪一个机会,希望他不会让本宫失望。”
东宫计定,花淑妃黯然,荣贵妃兴奋。右相家千金如果不嫁给安羽琪的话,就要进宫伺候皇上。虽说后宫人数不算太多,但毕竟皇上至今没有子嗣,多一个人便多了一个竞争。到时候花淑妃和那右相家的联合起来,怕是很快就会有消息了。这种情况绝对不允许发生,想必此刻皇后和她打的是一样的主意,所以才会极力要求把右相家的嫁给安羽琪。
***
有了监察院的情报做底气,后几日的谈判顿时风云突变。孚玉国方面还想使出牛皮糖战术,拖得一日是一日,希望能够将大齐帝国朝野的耐性全部磨损掉。哪里知道那位确实厉害的鸿胪寺卿周铭世大人,本就咄咄逼人的气势,在这两天的谈判桌上,变得更加厉杀,化身成了一柄开山大斧,一下一下地向对方斫了过去!
三轮谈判下来,包括换俘、上贡、称号之类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只剩下最后那个难啃的骨头,也就是卧龙山的重新划界问题。
安羽琪身为接待副使,一直冷眼看着这个过程,对于周铭世的学识谈吐魄力,心中十分佩服。而周铭世在谈判的空闲时间里也有意与安羽琪交流或者是暗中观察,对于安羽琪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养气功夫,感到有些意外,也愈发觉得看不透这个年青贵人的深浅。
总体来说,谈判很顺利,除了监察院帮忙归拢那个卷宗之外,安羽琪也没有出多大力,但日后论功行赏总是少了她这一份,所以安羽琪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有关婚事,老管家已经带着安府那些婆娘们忙来忙去,就连做饭的厨娘都很欢喜安羽琪要当右相女婿的事实,忙得团团转。唯独安羽琪与个人头疼,不知道今后要怎么面对右相家的千金,更害怕无意中露了身份,招来杀身之祸。
更何况右相家在宫中有一位花淑妃,地位很高,经常也会派了人来对安羽琪暗中打听和明面说教。安羽琪苦不堪言,唯有借口招待孚玉国使团躲进鸿胪寺中,终日不愿出来,这才算躲过那些老处女们的调查和盘问。
安羽琪不想接收这份婚姻,但现在似乎有点赶鸭子硬上架的感觉。安羽琪心中悲叹:难不成我要成为现实版的女驸马么?
皇后托周铭世代了两次话,想请安羽琪一晤。安羽琪心里有些阴影,所以推到了月末,希望到时候事情已经平静了些,毕竟眼下婚事才是最主要的。不是她有这个胆子拒绝皇后的邀请,只是她用的名义极好:为国出力之时,不敢放松心神。
其实安羽琪不过采用了一个拖字,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找到点什么乐子或者事情让后宫那些闲的蛋疼的妇女们还有那个鬼畜皇上有点事情做,放过她一马算了。忽然安羽琪坏心眼的想:要是这次谈判崩裂了该多好,皇上大怒,再次战争。没有个几年下不来!到时候她就跟在齐王的身边出去打仗去,看看京中还有谁闲着没事儿老来撩拨她来。
这段日子里,让安羽琪有些隐隐担忧的不只是婚事,还有那个孚玉国使团里那位一直隐居不出的北岚主。那可是人世间顶尖的人物,这段时间在京都里未免太安静了些。北岚主还受皇后所邀在宫中长住,想要看看长的什么模样都没机会。安羽琪忍不住有点纳闷,皇后都这么忙了,怎么还有心情惦记着她呢?她脸上又没开花,至于让她们这么盼着么!
偏生安羽琪最注意的,就是北岚主。毕竟北岚主的名声在外,而北岚主与自己却是有夺命之仇,卧龙山一战,安羽琪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虽然孤狼小队中没有她,但她是总指挥,没有她也就没有孤狼小队了。所以从植物学角度来说,安羽琪和北岚主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过安羽琪身处大齐帝国京都,相信对方不会傻到单剑来向自己寻仇,所以安羽琪眼下真正烦心的事情,其实只是那场婚事。
夜里,她看着宽松大T恤和牛仔裤以及地上那双高筒工程靴发呆。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空间已经不少时间了,如今也才刚刚摸透诸国占地情况和人文习俗。
大齐帝国,毗邻云梦国和孚玉国,三国相交。除此之外有些小附属国,过了海那边,还有不少人,但鲜少有人有本事通过。
大齐帝国身为三国之首,共富民强;孚玉国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尊国家,那里男人虽不擦胭抹粉,但却在家里织绣和谈论琴棋书画。女人虽然会为自己安置淡淡的妆容,却是朝中重臣,一家之中的主心骨。战场上打仗的将士也完全都是女人,偶见男人也都是后方军队中负责饭菜的。这情形就像大齐帝国一样,只不过男女互换一下即可。
三国之中,唯有云梦国是不折不扣的草原国。云梦国国王名叫巴特尔,是出了名嗜血的草原王,也是最骁勇好战的一个。不过因为云梦国内部实在太乱,巴特尔整日想着的唯一事情便是统一草原。因此尽管他孔武有力,有着野心,却没有向其他两国发起的能耐。
因此,大齐帝国隐隐成了三国之首,一直以来风调雨顺,却没想到这一切的祥和却被孚玉国突然打破了,因此便有了今日的局面……
安羽琪从凝神中回过神来,双后拢在脑后,仰头躺在硕大的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看着有些空荡的棚顶。想不到阴差阳错竟然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路既漫长又艰辛,她心里有些没有把握,尤其是目前的谈判看着进行顺利,但北岚主一天不出面,她就一天无法安心下来。
安羽琪曾经试图找到某种途经结识宫中的戴老太监,希望通过他能够见到北岚主。但稍一尝试,她才发现了一个事实:虽然自己眼下在鸿胪寺里似乎混得风生水起,在军队中也有一定的威名,但其实距离天下最顶尖的那个阶层,还有极其遥远的一段距离。皇后拉拢她是因为齐王喜欢她、看好她,这与她本身的实力没有太大的关联。而皇宫这块区域,忠的就是皇上一人,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更不需要看臣子的眼光,所以她根本无法接触到。
老管家眼下又不方便经常入宫,怕引起他人的注意。安羽琪不能冒险让更多人的人知道她与齐王私下里的联系。到时候一旦被发现了,她敢肯定齐王一定会把自己摘出去,摘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她则负责背整个大黑锅。
皇后通过周铭世成来请安羽琪的时候,她曾经巧妙借旁人之口尝试过,是不是能借此认识宫中的戴公公,但周铭世直是摇头,那老狗只会趴在后宫里乘凉,根本不可能出宫。
看来暂时无法见到那位北岚主,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不好进行。安羽琪叹了口气,眼下还是先把齐王交代下来的事情做好吧,至于别的事情都已经不是事情了。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在保证命的前提下才能谈其他的条件,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老管家游魂一样不知何时出现在安羽琪的面前,安羽琪冷不丁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顿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操起桌面上的砚台险些直接轮了出去。
“大人,你的防范意识太差了。刚刚若是此刻的话,大人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安羽琪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京都繁华销骨蚀魂,确实让自己有些沉醉其中,忘了自己的命运目前还没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是一次警告,警告自己不要过于依赖齐王给她的权力以及卧龙山中的那点功劳。这些天里虽然安羽琪努力地想把自己融合进大齐帝国的生活中去,熟悉这个官场,熟悉这个世界氛围,但安羽琪知道,她的骨子里还是根本不承认这个世界的存在。她依旧认为自己在法制社会,一切有法律衡量着,只要自己本分,就不会被事情找上头。
但这里是大齐帝国,能保护我们每一个人的,只有自己的力量。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小草也得往石头缝外面跑,别理会什么阳光雨露,自己把根扎得深些,把茎整得结实些,这才是正道。
***
东方已经红遍了天,太阳缓缓从贴着地面没睡醒的云朵里升了起来,照耀在京都最宏大的建筑群上。皇宫的外墙显着比那天空还要赤红的颜色,平静而恐怖地注视着面前广场上的人群。安羽琪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位,她看着高高的宫墙,以及墙下方深深不知终境的门洞,觉着这黑洞洞的地方像极了怪兽的嘴,无法控制地产生了一丝紧张。
安羽琪与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样,面对着眼前庄严的帝权象征,仍然会感到敬畏。但是敬畏并不代表顺从,也不代表着不反抗,这又是她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宫门的侍卫检验过众人后,略带一丝自傲地点点头,安羽琪一行人才老老实实地走了进去。
今天是节礼日,宫中有旨,传从五品鸿胪寺少卿入宫。旨意是昨儿个到的,安府忙了整整一宵,才拟定了进宫的人数,因为安羽琪孓然一身,身边连个亲戚都没有。最后只好老管家带着两个伺候的嬷嬷跟着一起去。老管家去是有他的目的,那两个嬷嬷不过是为了凑个人数。
不过尽管只是选了两个嬷嬷,但那两人当年都是宫中的老人,对宫里的规矩清楚得很。老管家这次随安羽琪进宫打点有点出乎安羽琪的预料,毕竟他是从宫里出来的,原来就是跑上书房和宣政殿的,与宫中的那几位贵人一直有来往,情份与旁人并不一般。但此番若是和安羽琪一起进宫,难道就不怕被有心之人看了去么?但话说回来,若有他在身边,安羽琪此次皇宫之行,恐怕会顺利许多。
轻微又显嘈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门洞里。门洞极深,初升的斜阳也只能照见一半的地方,另外一半格外幽暗,一道冷风从宫墙里突然吹了出来,让众人的眼睛有些睁不开。这入九月的天气,竟是顿时有了些深秋峭寒的味道。
安羽琪不易察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带,摸到了那几张比命还宝贵的银票,心里总算落了底。来之前老管家曾经耳提面命的叮嘱安羽琪,在宫中一定要打点到位,以后才能畅通无阻。安羽琪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起初有些不屑,紧接着就是微怒。看老管家那嘴脸,俨然没分清楚到底谁是主子,谁是管家。但最后安羽琪还是照做了,俗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安羽琪此刻正面临着被逼婚的事情,要是碰巧巴结到了哪位说得上话的贵人,那就省去了很多的功夫了。
“嗒嗒、嗒、嗒……”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人们则一种很奇怪的群体。在安静的宫墙之下行走着,一行五人的队伍的脚步声竟然渐渐统一了起来。同一时落地、同一时抬起,随着领头的小太监,像是同时拔着琴弦,发出同一个单调的音节。
安羽琪心头涌起一股不适应,强行顿了顿,让自己的脚步与其他人错开,宫墙之下的步调一致顿时被打破了。她轻轻拉拉老管家的衣袖,低声说道:“我有些紧张。”
老管家嘴角勾了勾,想给她一些鼓励。前方的小太监却是别过头来,眉头紧锁看了安羽琪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意。老管家皱眉轻声道:“宫中不比其它地方,说话小意一些。”
小太监长得并不漂亮,憨眉苦脸的,听见老管家这般说,顿时觉得自己也有了光彩!这是哪儿?这可是皇宫。安羽琪苦笑了一下,没料到老管家接着阴声阳气说道:“不过也不用紧张,这宫里我闭着眼睛都不能走错路,我进宫那时节还是戴公公任太监头领的时候,这一晃,没想到都是些小孩子在宫里服侍了。”
听见这话,前面那个小太监不敢拿派了,赶紧佝着身子往宫里走,本以为是接土包子头次进宫,却不想一下撞枪口上了。这小太监也算倒霉,他才进宫不到半个月,而凑巧的是老管家从宫中出去已经一个多月了,两人正好错了开。因此那小太监根本不认识老管家!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小太监进宫时间不断了,老管家一直都在深宫,这外面领路的活儿自然不屑一顾,那小太监也根本没机会能巴结到老管家。
想着齐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人给了自己,安羽琪顿时挺直了腰杆,觉得面上有光。能够跟随在皇上身边,每天捧着重要的折子跑来跑去的,那都是特别值得信任的人,同时也需要嘴巴特别的严实,否则国家机密还不全都被人知道了去!但这样的一个人,齐王能放到安羽琪的身边,一来是想用诚意打动安羽琪,使她安心留在大齐帝国;二来则是委派出他信任的人去就近监视安羽琪。可以肯定的说,尽管齐王有心拉拢安羽琪,但她若是表现出什么风吹草动,潜伏在她身边的老管家绝对会毫不手软的将她处理掉。
皇宫极大,长长的城洞之后,迎面便是一大片青石所就的广场,让人顿生豁然开朗之感。初晨照耀在兴庆宫正殿的屋顶上,黄色的琉璃瓦反射出夺人眼目的色泽,殿下隔着数丈便有一大圆柱,殿有长长的石阶如一条通往天河的白玉路,看上去十分庄严。
安羽琪眯眼看着眼前的建筑,心里涌起一种荒谬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故宫博物院。上次是安羽琪第一次进宫,但却也没有这种感受。那次毕竟没看到这么多,只是被人一路领到了东宫,沿途的景色于此时完全不同,加上天色暗沉,安羽琪当时也并没有看清楚什么,只是慌着要把脚下的路记得清楚。此时此刻安羽琪却真正感觉到了那份感觉,也许是这种荒谬感冲淡了她心中的紧张和对陌生宫廷的一种隔膜感,这之后的行程里,安羽琪终于回复了自然的神态,有些像初入皇宫时那般,满脸微笑,四周打量着在宫墙下低头行走的宫女太监,偶尔抬头看看远处探出的檐角——却不知是哪座宫,不知那宫里住着哪个人。
她的神情全数落在同行人的眼中,小太监摇了摇头,老管家的唇角却浮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微笑,显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诡异。此刻老管家心里却是想着,这位年轻人,果然是个有性格的人,相信皇上不会看走眼的。
今日入宫的主旨很简单:宫里的娘娘们想看看,为大齐帝国立下汗马功劳以及马上就要娶右相家千金的安少卿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虽然目的简单,但过程特别复杂,所以安府众人早早地就起了床,漱洗打扮,赶着宫门开时就进了宫,然后在一处角房里侯着,等着宫里哪位娘娘的传召。被召见的人可以等,宫里的娘娘们可是不乐意等人的。
因为起得太早,所以安羽琪坐在那角房里,喝着宫里的好茶,依然有些犯困,精神大是不佳。老管家看了她一眼,悄悄对安羽琪使了个眼色后对宫里迎着他们的那位公公说道:“侯公公,许久不见了。这位是我们家大人……”说着这话,手底下又是轻轻碰了安羽琪一下。
安羽琪连忙从腰带里摸出一张银票来,来不及看面额的大小,赶紧把银票递了出去,心里却在心疼那银两。也不知道她要奋斗多久才能赚回一张银票来,好在那银票是之前老管家准备的,换句话说那就是齐王准备的,转了一圈之后送给他手下的太监,倒也不算给了外人。因为不是自己的钱,安羽琪倒也没表现出特别蛋疼的表情来。
谁知那位侯公公却是面露为难之色,恭敬说道:“安少卿,您这不是打老奴的脸吗?”随即又转身对老管家道:“胡总管与宫中几位主子当年可是一路长大的,老奴哪敢在您这儿讨饭吃。”老管家听着这话忍不住得意起来,愈发的摆起谱来:“我现在只是安少卿的管家,可不再是什么总管了,以后还要靠着侯公公在这边多照应。这是赏你的,又不是买你什么,还怕谁说去?”
侯公公嘿嘿一笑,脸上皱纹挤作一堆,轻声说道:“知道是你今天陪着安少卿进宫,那几位主子断没有让你们在这等太久的道理,您放心吧,只是这天时太早,只怕各个宫中还忙着洗漱,略坐一坐就好了。”
安羽琪耳尖一动,发现这老太监称呼老管家用的是胡总管,看来老管家之前在这宫中的身份倒也不低,只是不知道当自己的管家是否屈才了。又听着各宫还在晨洗洒扫庭院,她本来就觉得起得太早、来得太早,听着这话,不由苦笑了一下。
好在侯公公没说错,早朝还没有开始,安羽琪和老管家就已经入了后宫,二位老嬷嬷被招待在外面,反正也有好茶好水,当年也是宫中的老人,自不会嫌无聊。
首先去的是花淑妃那处,安羽琪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听着一个温柔的声音:“起来吧。”
这位花淑妃生得素净,不过也只有素净二字而已,完全没有安羽琪想像中的丽不可言。大大出乎安羽琪意料的是,这位花淑妃敢情是右相的亲戚,算是右相的堂妹还是表妹来着,也就是安羽琪将要过门的媳妇的姑姑!
安羽琪心头无比震惊,这才知道原来右相家竟然根基如此深厚,幸亏她没冲动的直接找齐王拒了这门婚事,不然再被右相家误会为她看不起右相千金,到时候双方真起了冲突,还真不知道谁死!
“胡总管现在算得上是清闲人了,也不说没事儿进宫看看以前这些主子……”花淑妃似乎有些埋怨,但说出的话却让老管家一脑门的汗水。
没等老管家解释,花淑妃又继续开口:“果然是皇上身边的人,眼里大概只有皇上这一个主子,我们这些后宫之人怕是不入胡总管的眼吧。”
老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半晌没有说话,缓了阵才轻声说道:“老奴不敢。只是老奴既然离开了皇宫,现在又是安少卿的人,毕竟不方便时常进宫。不过淑妃娘娘一直都是老奴的主子,老奴万死不辞。”
他没有看安羽琪一眼,但安羽琪却看着老管家略显弯曲的身子,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她听着宜贵嫔说的话,非常敏感地想到了后宫不伦这种事情。暗骂了自己一句神经过敏,将目光收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
“老奴今后定然遵从淑妃娘娘的旨意,经常进宫的!”老管家意有所指,也不指望花淑妃能听明白。不管她明白与否,他忠诚的都只是皇上一个人!
花淑妃转恚为笑,轻声数落道:“要不是你们安少卿名声如此响亮,又将要耍娶我们花家最宝贝儿的那丫头,我可不指望能见着你。”
说完话,花淑妃转向安羽琪这方,温柔问道:“你就是安羽琪?”
安羽琪赶紧站起身来,脸上堆出最温厚的笑容,一拜及地:“臣安羽琪,拜见淑妃娘娘,愿娘娘方颜永驻”
这话很不合规矩!宫女和太监都楞住了,老管家也有些愕然,心想来之前也没说还有这么一句啊!这往大了说可是大不敬啊!对皇上的女人敢如此口不择言,这得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但安羽琪厚颜无耻地赞美,显然很投厌烦了宫中规矩的花淑妃胃口,这位贵妇看着安羽琪眉开眼笑,笑的花枝招展的:“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好孩子!”
这个世界上扯蛋的事情很多,但只说了一句话便被称赞为好孩子,已经二十多岁的安羽琪自己都觉着这事情有些扯蛋到了极点。这皇宫果然与别的地儿大不一样,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的判断总显得过于随心所欲和依仗自己的喜好。
安羽琪虽然一直不知道眼前这位花淑妃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但凭着她看上去就比齐王要大上许多的样子就可以肯定,没有本事的话就凭着这张脸是断然不可能升到淑妃的。
宫中闲聊着,这位花淑妃看来有点喜欢上安羽琪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高兴,愈发的有一种娘家人看姑爷的感觉。安羽琪知情识趣,拣着前世记着的几个笑话儿说来听了,殿内顿时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安羽琪发现这位淑妃娘娘性情竟是爽朗得很,不知道她是怎样在这见不得人的宫中,还依然能保持这样的性情,不免有些意外和欣赏。
略说了些闲话之后,日头已经渐渐升了起来。花淑妃伸出细长的食指,指甲上涂着漂亮的蔻丹,看着十分诱人。她指着安羽琪对老管家说道:“回去好好伺候着,锻炼锻炼胆子。这一个大男人,怎地那么容易害羞!”
正在此时,安羽琪的脸上露出微羞的笑容,恰好应了淑妃娘娘这句话。
“好了,胡总管就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花淑妃自行作主留客。“那几个宫里,我让金翠领着安羽琪去就成。”
老管家眉宇间微微一黯,行礼道:“这如何使得。今日奉诏入宫,头一个来瞧瞧淑妃娘娘,本就担心会惹得那几位娘娘不高兴。我入趟宫,不去看望那几位,只怕有些不恭敬。”花淑妃听见这话,打鼻子里哼了两声,说道:“胡总管,我看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本来只是传安羽琪入宫,你就陪着我说说话,我看这宫里有又有谁敢说三道四的。你若是跟了去的话,难保不会被人惦记了去,若是到时候知道了皇上和安少卿之间……”
顿了顿,花淑妃忽然拉长了声音从鼻子里高高的出了一个单调的声音:“嗯——?”
花淑妃是个开朗的贵妇。但这一发脾气,仍然是显得威严十足,整个宫中都安静了下来。她的意思很明白,同时也是在警告安羽琪和管家。有关齐王和安羽琪之间的那些勾当她都看的清楚,如果被其他几位娘娘知道了,难保那些大臣们就会很快知道安羽琪其实不过是齐王变着法的放到他们身旁的一个工具,代表齐王说话的一个传声筒。到那是,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
安羽琪轻咳一声说道:“胡管家,我自己去就好了。您就在这儿陪淑妃娘娘说会儿话吧。”
见她也这般说,老管家似乎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和那名叫金翠的宫女送安羽琪到了宫外,轻声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又不易察觉地转到安羽琪肩旁,用蚊一般的声音说道:“宫里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了,各宫之中都有人接着,你不要太紧张。”
安羽琪心头一凛,应了下来,回身只见花淑妃竟然也跟了出来,正面带鼓励之色看着自己,无来由心头一片温暖。微笑着想着,她连一国之君都糊弄过去了,难道区区几个深宫怨妇还对付不了吗?
等安羽琪离开了花淑妃居住的宫室,老管家便和花淑妃进了内室。花淑妃幽幽望着老管家的双眼说道:“当初你为了报仇进了宫我不怨你,可是如今大仇已报,为何你对我却愈加的冷淡?我为了能够经常见到你,刻意安排顶替了姐姐进了宫来,难道换来的却只是空想么?”
老管家怔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神渐趋清明,轻声说道:“娘娘如今身份高贵,断不能和老奴说这些话了。今日之话老奴会忘记,还望娘娘……”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淑妃快速打断老管家的话,咬着牙瞪着眼睛逼近老管家:“为了你,我甘愿进宫,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你双宿双栖,可你给我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么?我这么多年的苦和委屈又像谁说?”
花淑妃有些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嚷着:“这皇宫里就是一个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这么多年来委曲求全还不是为了你么?没有我的打点,你又怎么能搬倒渝州知府为你死去的家人报仇?难道你真的以为凭着一个太监的力量可以做到么?”
话说完,花淑妃脸色瞬间苍白起来。这句话不但刺痛了老管家的心,同时也提醒了花淑妃,此时此刻老管家已经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了,即便他和她能够逃掉齐王天南地北的追杀,又能有什么幸福可言?过惯了宫中生活的花淑妃能够接收和老管家背井离乡的生活么?能够忍受被世人指点和咒骂么?而她身后的花氏一族,又能否甘愿为她承认皇上的盛怒?
老管家清亮的眼神慢慢转变为浑浊,原本挺起的腰身也慢慢弯了下去,跪在地上对花淑妃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后,不等花淑妃开口便自行站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娘娘已经贵为娘娘,是皇上的娘娘。老奴一生忠于皇上,断然不会做出有损皇上颜面的事来。”
话里的意思也很坚决,老管家知道自己不能给花淑妃美好的生活。与其挂念着,倒不如干脆断了那个念想……
***
金翠是个眉眼清顺的小姑娘,大约十三四岁,安羽琪与她一路在皇宫里行着,发现这小姑娘脑袋一直低着,忍不住打趣道:“脚下的路看不清楚?”金翠姑娘嘻嘻一笑,露出碎玉粒般的小牙齿来,说道:“安少卿,宫里还是少说些话。”安羽琪苦笑着摇摇头,都知道皇宫里的规矩大,没想到连小姑娘家家的,都这般谨慎自持。
安羽琪跟在金翠的身后,看着她身上的宫女服,眼光在小姑娘尚未发育成熟的腰身上扫了一下,马上转移到了皇宫的建筑上,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大脑却在急速地运转着,什么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的穿着一身女人的衣服行走在大街上,每天早晨醒来也不用偷偷摸摸趁着侍奉的丫头还没进来之前缠好白绫换好衣服呢!
一路经花过树,踩石碾草.皇宫虽大,总有到的时候;殿宇虽多,但并不是每间都得宏大到耸动。看着面前的安静院子,安羽琪深吸了口气,随着宫女金翠走了进去。这里是荣贵妃的居所,这位贵妃看样子倒是个爱清静的,院子也被打扮得极素雅,除了几株粉粉花树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装饰,一道竹帘,掩住了里面的一切,却掩不住书卷香气沁帘而出。
“拜见贵妃娘娘。”
“安少卿请坐。”
没有多余的寒喧,安羽琪与这位荣贵妃隔帘而坐,没有什么先兆,荣贵妃忽然清声问道:“孤狼小队,难不成安少卿将军队的战士比喻成嗜血的狼群么?”
安羽琪略感愕然,正色而答,以此为发端,她与贵妃坐而论之,论尽人与狼的想通与不通,直到二人嘴都有些干了,才极有默契地住嘴不语。安羽琪有些后怕,实在没想到这位贵妃娘娘竟然是位皇宫之中的才女,见识极为厉害,自己都险些应付不过来。她不禁想到,要不是她现代知识积累的够多,能否从容应对下来。
“不要紧张。”荣贵妃的声音很好听,隔着竹帘隐约能见她的头上只是一枚看不出究竟是翡翠还是玉石的头钗,素净得与这皇宫格格不入。
“安少卿将来要娶的人乃是右相家千金,这地位可不一般。将来安少卿也许会一步登天,我们不免起了兴致要多看看。况且那右相家的偶尔也会进宫,这些娘娘们都十分欢喜,听到这种事情自然会争抢着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凝乐那丫头。”
安羽琪背后隐有冷汗,虽然之前对于这桩婚事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但直到此刻才真正知道原来自己的‘未婚妻’闺名叫花凝乐。名字倒是不错,只是那姓真的不咋地。
荣贵妃对于安羽琪的谈吐似乎也比较满意,隔了晌,便让安羽琪退了出去,只是临分离前,她轻声说道:“安少卿既然足智多谋,想必平日里一定喜欢看书。我这里别的到不敢说,书却不少。承蒙皇上厚爱,曾派人为我手抄来了不少的孤本。我敲安少卿谈吐不凡,便送上几本。等下你还要去拜见其他娘娘吧,那我就吩咐人送去花淑妃那。怎么说那也是你未来的姑妈,你应该多亲近近亲。”
安羽琪心头一凛,知道这是份厚礼,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在像自己递出了橄榄枝。不敢多言,沉稳深深一礼退了出去。
出了荣贵妃的小院,安羽琪抹掉额头的玲汗,前方带路的宫女金翠却与她有些熟了,踮着脚走路,一蹦一蹦的,回头看着她的神情,好奇问道:“今天不热啊。”
安羽琪苦笑着摇摇头,今日入宫本来以为只是礼节性的拜访,哪里知道竟是比殿试还要紧张一些,想来宫中的这些娘娘们对于花凝乐嫁给自己很好奇,所以要看看安羽琪的文才武才。
依然是走在皇宫之中,安羽琪又见了几位娘娘,说了些闲话,得了些赏赐,不免有些腻烦起来。但她的脸上不敢流露出丝毫表情,这可是在皇宫里,谁知道旁边的那个小太监是谁的手下,那边正在摘柳枝的小宫女又是谁的心腹?自己的厌烦如果被这些人瞧着去了,这些人再耳语给他们的主子,他们的主子再在皇上的枕头边上吹吹香风,自己能好过吗?就算自己和皇上一起扛过枪的交情,也只能挨一闷棍无法自辩。
但想到接下去要见的几个主儿,安羽琪心里早归平静,甚至多了一丝酷意,只是看着这宫殿的眼神还是微微笑意充盈,似乎十分期待。清宁宫比别的宫殿院落都要大许多,突显出里面主人的身份,这里住着的是大齐帝国皇后,母仪天下的那位。
安羽琪没有料到,皇后的召见竟然如此简单的结束了。
皇后满脸温和笑着,说话言语让安羽琪如沐春风。看着皇后那张明媚贵妍的脸颊,看着皇后宁静如水的眼眸,安羽琪恭谨应着,心里涌起很荒谬的感觉,眼前这个清丽贵气,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非常舒服的妇人,竟然就是暗中操纵着整个监察院的人。之前齐王将材料通过老管家给安羽琪的时候,并没有隐瞒检察院的存在,同时老管家也直截了当告诉安羽琪,这检察院虽然是在为皇上办事,但控制检察院的确实皇后。这也是先皇曾经的旨意,只因之前皇后对于齐王有情有义,先皇怕齐王做大之后便会废后。毕竟皇后的手不是那么干净,就连如今的王爷到处在她手中都吃过亏,可见皇后的心狠手辣。不过也正因为她的心狠手辣,齐王当初才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这一代的皇帝。
先皇弥留之际,曾经叮嘱过齐王。皇后的存在能够帮助他治国,但他若是感情用事,只怕会害了大齐帝国。尽管齐王答应先皇不会动皇后半分,但先皇似乎总是不太相信。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先皇虽然子女众多,却十分了解这些人。因此他下了最后的一道密旨:检察院一切控制权交给皇后。
也因为此,齐王直到现在也没动皇后一下,虽然他对于皇后早已是恨之入骨。
***
跪下叩了两个头,安羽琪有些神色不宁地离开了清宁宫,与皇后的见面竟然就这样简单的开始,又草草的结束。看对方能将情绪掩饰得那般好,甚至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只能说明皇后娘娘的城府太深。有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位看似娇媚的人竟然操纵着整个检察院,操纵着大齐帝国最主要的情报机构!
“安羽琪……”
就在安羽琪已经马上退了出去的时候,冷不防皇后忽然开了口。安羽琪连忙再次返回跪在皇后娘娘的眼前。
“你……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你的模样也不错。”
安羽琪眼皮开始狂跳,她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是单纯的赞美还是看穿了她的身份?下意识的,安羽琪将胸又缩了缩。
“去见见孚玉国的北岚主吧。你千方百计想要结识戴公公,不就是想要与那北岚主见上一面么?本宫给你这个机会。”
安羽琪赶紧叩谢皇后娘娘,心里戒备的同时也放松了一口气。见北岚主,这是她的心里一直惦记的事情。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掌控监察院的人果然不一般,以后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皇后娘娘这双慧眼。
北岚主被安排在了紫宸殿,看来无论是齐王还是皇后,对于北岚主都十分的重视。
待到了紫宸殿门外,一路跟着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到了后方,大气不敢吭一声,宫女醒目得很。低声对安羽琪说道:“安少卿请进。”
安羽琪挑挑眉,心想还没传自己,自己就进去,未多有些不合规矩,万一被北岚主借口一剑砍了,自己找谁说理去?林冲当年不就是吃了这样的亏么!但她知道今儿没那么恐怖,这些太监宫女只是无来由地害怕北岚主而已。毕竟北岚主的因为杀戮出的名,如果这要是个男人倒还好说,可问题是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女人,自是觉得恐怖。
北岚主名为萧瑜慧,名字听上去很温柔的样子,性子却是男儿气,当然,这只是根据正常世界中的感觉而已。在孚玉国中,她这种男人气概正好应了国情。
北岚主有很多身份,军权的实际控制者,孚玉国女王的亲妹妹,最具有威名的镇远大将军,朝廷中最超然的存在,企图挑起内政夺位的野心者。
而对于安羽琪来说,对方其实只有两个身份:一是曾经战场上的敌人。二是自己未来的谈判对象。
紫宸殿里透着丝阴寒,大白天的,宫门自然没有关,站在门外都可以看见里面种着些沉睡之寒梅、厌暑之幽兰、经年之青竹、未开之雏菊……
宫殿里可以看见许多白色的纱幔在轻轻飞舞着,整体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般纯净与稚嫩。安羽琪眉宇间一阵清冷,似乎受到这座宫殿气息的感染。
一个约二十多岁的宫女出现在门口,向着安羽琪微微一礼。这宫女长眉入鬓,眼神却有些冷漠和坚毅,虽然说话和肢体动作很有礼数,很恭敬地将安羽琪迎进宫去,但安羽琪可以肯定这宫女肯定不是大齐帝国的宫女,应该是北岚主从孚玉国带来的。只是真正身份却不得而知。
纱,全是纱,安羽琪有些愕然拔开迎面而来的白色纱幔,紫宸殿里的纱幔比安羽琪这辈子见过的纱幔还要多,忍不住的她竟然想起了聂小倩,想起那个喜欢一身白色衣服专门勾搭书生的小女鬼。
重重纱幔的最后,是一张矮矮搁着的床榻,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正躺在那里,单臂支颌,腰段间自然流露出一股异样感觉,眉眼如画,神色却是怯生生地引人怜爱。
这是安羽琪第一次看见北岚主,就像许多第一次看见北岚主萧瑜慧的人一样,她瞠目结舌,不知眼前所见女子是真是假,是画上的人儿还是水中的仙子。如此一位纵横沙场的女人,竟然会是这幅模样的?
萧瑜慧今年五十多岁,神态却像极了一位刚刚不到三十岁的刚刚成熟的女人。那眉眼,那自然散落在榻手上的顺直黑发,足以让世上的所有男子都心神向往。安羽琪面上惊愕,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有点不像话了。武将怎么可以生养的如此纤细?一个五十岁的老女人凭什么比她这个二十多岁的少女还要嫩啊!这和潘迎紫那个老妖怪有什么区别?
安羽琪忍不住想要泪流,为什么她不管走到哪儿,都会遇见匪夷所思的事情呢!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这北岚主看上去根本不像孚玉国的女人,倒像是大齐帝国中的女人,该娇弱的娇弱,该柔软的柔软。再想想独孤虾那个胖子,同样都是武将,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安羽琪勉强能保持着冷静。北岚主看了安羽琪一眼,这一眼里不知包含了多少内容,怯生生的惹人怜爱,淡唇微启说道:“你自己拾个椅子坐吧,我有些头痛。”
安羽琪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北岚主说了一句废话,这偌大的紫宸殿里,竟然是一个椅子都没有。
“听闻你足智多谋,这次我们失了卧龙山,都是你在其中起的作用。”北岚主声音异常轻柔,安羽琪听了却感觉好像催魂曲一样。她有些后悔来见北岚主了,身边连个人也没有,就是死在这里估计都不算烈士。
“噢?”北岚主伸出细细的手指,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随着指尖的揉对,她的额角处渐渐乏红,“可有治偏头痛的偏方,我这些日子头痛得厉害。诶,都是你这个孩子害得,让我有福不得享,非要大老远的跑上这么一趟。”
北岚主头痛这事儿安羽琪可不敢说有治疗的方法,方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大齐帝国将吞下的土地全部还回去,但那样的话她到是不头疼了,该换成安羽琪头痛了。而安羽琪那是偶不但头痛,估计脖子更痛!
想到此,安羽琪微微一笑道:“头痛有许多种,老师当年教到这里的时候,也颇为头痛。”
这话淡,但两个头痛也挺有趣,北岚主浅浅一笑,柔媚顿生。安羽琪的老师是谁,这里的人怕是没人知道。所以她尽可能的大胆搬出来,也不怕被人查了去。
“真没有什么好法子吗?”北岚主今日不问其余,竟是单单在头痛症上打转,满脸愁容,柔弱不堪,“这几日真是痛死我了。”
安羽琪看着对方少女般的神态,再一联想到对方的真实年龄,本来应该产生很恶心的感觉,但是看着北岚主嫩滑的脸颊,清如初叶的眉,还真很难产生反感。不过这不代表她就一定要回答北岚主的问题!
紫宸殿里一片安静,北岚主的双眼一直闭着,长长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肤之上,微微颤抖,她忽然开口说道:“你的老师平时都交些什么给你啊!”
安羽琪知道对方在试探一些东西,面色不变,平静回道:“老师教的很多,也很杂。”
这话说的很含糊,北岚主碍于身份,自然也不能问得过于详细,只听她似笑非笑说道:“若是知道你的老师是谁,就算让我浪费掉全部的心机也会将他绑在身边,不让他去教你,免得你坏了我的好事。”
安羽琪嘿嘿笑了两声,根本不知道应核怎么应对。
“其实,我想杀你。”刚刚才似乎变得融洽了一些的气氛,却因为北岚主面带微笑的这句冰冷话语,顿时化作了大齐帝国北疆的寒夜,冻住了紫宸殿里的一切,四周飘舞着的暖昧白纱,也颓然无力地垂了下来。
安羽琪依然温柔地保持着微笑,只是将右脚往后方挪了两寸,摆出了最容易发力的姿式。准备稍有不测的话,她能立刻转身就直接挂二档起步。
北岚主这人实力不容小觑,无论是指挥作战方面还是个人武功,都是三国中数一数二的。就好比比尔盖茨那厮,就算他是外国鸟,中国人也都人尽皆知了。所以安羽琪可以肯定,北岚主若真的想对自己下手的话,她能保留全尸那算是幸运的。
但是,安羽琪入宫是京都皆知的事情,按道理来讲,不可能有人会疯到在皇宫里对她下手。但是入了紫宸殿后,看着北岚主稚嫩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安羽琪无来由地心中寒冽。
——这女人似乎天不怕地不怕,就好象精神病患者一样,杀人都白杀!
不过杀人的方式有很多,未必只有动刀动枪的才能杀人。就好比现在,硕大的整个紫宸殿里只有安羽琪和北岚主两个人。尽管都是女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千万别忘了,安羽琪此刻的身份却是男人、鸿胪寺少卿、从五品官员。万一这个女人随便找个借口,就说安羽琪调戏她,想要霸王硬上弓,死活给安羽琪安上一罪名然后让齐王下旨弄死她,就算她有再大的本事也经受不住这么整啊!
安羽琪身为女人,自然清楚这个世界上真正恐怖的就是小孩儿、女人和精神病,因为这三种人是不可以用理智去判断、去分析,随时可能做出一些疯狂而有严重后果的事情。而在安羽琪的眼中,自己手下这个美丽到到极点的、万年老妖孽无疑是集这三毒于一身。
神智清醒毒辣的女人,行事却有些小孩儿的稚气,手段却很阴狠毒辣,正常人根本干不出来这事儿,不是精神病是什么?况且北岚主身为女尊国人,骨子里真实的性子却和大齐帝国的男人一样坚强,忍耐力更是无人能及。不然的话她也不能这样风轻云淡的和安羽琪说着话,而是早就愤怒的暴走起身一剑结束了她的性命了。
但正因为这样,才会构成了北岚主萧瑜慧与众不同,却格外可怕的存在。
正在此时,之前紫宸殿门前的那位宫女走进了殿内,一身淡石榴颜色的紧身宫女服,曲线毕现,却十分方便出手,腰带略有些厚,在军队里待了几天的安羽琪,一眼就瞧出来了那些腰带里面是锋利至极的软剑!当初齐王就曾这么装备过,也是凑巧被她看到了,否则的话还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呢!
安羽琪努力控制一下呼吸,尽量让心跳变得平缓一些。虽然腿肚子转筋却依旧满脸微笑轻声问道:“北岚主为何想杀我?”
“很多人都认为我有杀你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很充分。”北岚主依然闭着双眼,似乎根本不害怕安羽琪会抢先一步对她动手。
安羽琪半低着头,根本不敢回答,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脚尖,可她……分明闭着眼睛。
紫宸殿里安静地连一只猫走过都能听见。那个宫女缓缓地靠向公长主的身边,安羽琪闭着双眼,只是脑袋微微向左偏离了一点点。
“这是岚主的一点心意,请安公子笑纳。”那宫女说着,声音略微有些偏中性的感觉。
安羽琪连忙睁开双眼,不知那宫女从何处端来一个精美的托盘,就连托盘的边框都是镶金带银的。托盘中心用红布铺着,上面摆着的确实一把闪亮亮不带鞘的匕首。
北岚主萧瑜慧似笑非笑望着安羽琪,柔软的眼波里犹自带着一丝怯弱的感觉,但安羽琪知道,这个女人绝对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那一类人。
“收下吧”北岚主缓缓坐直了身体,侧头将肩上的黑发理了理,半低着头温柔说道:“原本想自作主张帮你选个好一点的鞘呢,但是这匕首如此锋利又精美,该是什么样的鞘才能配得上呢?所以我也就不老费心思了,还是由安公子来选择吧。”
安羽琪很恭敬很安静地站在下首,不敢多言一句,他知道面对着一个这样的女人,不论你说什么,都会造成很难分析的结果,所以干脆玩个干言万言不当一默的手段。不过安羽琪听得清楚,北岚主的话说得也很明白。那匕首自然是安羽琪,北岚主想要安羽琪头靠自己,但努力了半晌未果,于是就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安羽琪本人。让她好好思量思量,究竟谁才是最适合她的主子。
“你去吧,我有些乏了。”北岚主唇角绽出朵花儿来,柔声说道“给你们皇上带句话,他今天没来看我,我很失望。”
安羽琪心中哭笑不得,心说你都多大岁数了?虽然童颜****的,但真是年纪摆在那儿了,皇上来看你这个老妖婆干嘛?又不是缺妈使唤了。
等安羽琪恭敬地离开紫宸殿后,北岚主的心腹宫女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请示道:“岚主,杀不杀?”
“只是逗小孩子玩玩罢了,不然这宫里的生活还真是无趣啊。”北岚主像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慵懒至极,诱人至极,“这个人还真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大齐帝国的皇帝也有走眼的时候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北岚主轻抚朱唇娇艳地笑了两声,侧过身子问那宫女:“你可看出安羽琪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么?”
紫衣宫女蹙眉回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只是觉得这安羽琪似乎更像我国男子,却没有大齐帝国男子那股阳刚。”
北岚主的眼光瞥了一眼隔着垂重白纱隐约可见的宫门,唇角泛起一丝诡异的微笑,缓缓说着:“与其说安羽琪像我国男子,倒不如说她更像大齐帝国的女人。难道你看不出她不是男人么?”
紫衣宫女错愕的瞪起眼睛,急声道:“可大齐帝国不是规定女人不得入朝为官么?”
“规定?规定那都是给死人看的。”北岚主打断紫衣宫女的话,声音略微上扬,嘴角带着嘲笑。随即自言自语着:“这么有头脑个人,却偏偏是个女人。要是这大齐的皇帝知道了,下场可想而知。可惜,可惜了啊……”
没人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可惜什么,或许是可惜安羽琪将来就要面临的危局?还是可惜安羽琪竟然没被她说动?
安羽琪发觉北岚主是自己平生少见的厉害毒药,是眼下自己很难对付的角色。出了紫宸殿,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有些瞌睡的宫女金翠,冷冷道:“回吧。”然后当先向花淑妃的宫殿行去,竟没有走错路。
宫女金翠此时才发现这位安少卿的后背竟已经是汗湿了,淡青色的衫子被浸出一道深色的痕迹,看着很狼狈。
出了皇宫,上了等在宫门对面的马车,安羽琪的面色有些发白,两只手在太阳穴上揉搓着。过了好一阵子,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思虑缜密还是胆小如鼠。如果北岚主真的想杀自己,又怎么会选择在紫宸殿中?
“还好吧?”老管家同情地看着安羽琪,根本不知道她在紫宸殿里的对话是怎样的耗费心神,以为她只是四处拜见娘娘,累着了。毕竟一个初次进宫拜见娘娘的,总要都去到,不能有落下的。
安羽琪微笑着摇摇头,对老管家转述了那紫宸殿中女人的可怕,便开始催促马车快些回府。坐在安羽琪对面的两个老嬷嬷奇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般着急。
马车驶进了安府旁的侧巷,安羽琪说了一声不许任何人打扰她后一头钻进了书房,四下里门窗紧闭。然后紧闭双眼,开始回忆皇宫里面那些复杂的宫院分布和道路走向。
安羽琪此时来不及磨墨,也用不惯那毛笔,因此当初她吩咐下去给她准备几只鹅毛笔,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手提鹅毛笔蘸了些砚台里剩的墨汁,开始根据回忆在纸上描绘起来。
因为记忆耗神,安羽琪的脸是越来越白,好不容易将皇宫里的路线图画了个七七八八, 安羽琪总算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说话。今天花了半天的时间在宫里,既要与那些贵人们说话闲聊,又要记住繁复的道路,最后还和北岚主精神交锋了半晌,实在是太过耗损心神,一时缓不过来劲。
她知道皇宫是绝对不允许画图的建筑,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想偷偷摸进皇宫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安羽琪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把这些暗中记下来,总觉得似乎有用的样子。可到底要做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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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仍然在进行,重新划界的工作进行的十分艰难,本来在安羽琪递上去的那份材料支持下,大齐帝国鸿胪寺具体负责谈判的官员异常强硬,有几次都险些逼着孚玉国使团在文书上画押,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孚玉国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孚玉国的使团一直厚颜无耻甚至是歇斯底理地拖着,似乎是想等待着什么。
这种阴谋的味道,马上被经验丰富的鸿胪寺少卿周铭世嗅了出来。这天下午,一场毫无进展的谈判结束之后,他捧着一个小茶壶,看了安羽琪一眼,示意她跟自己出来。一路之上都有官员向这两位正副使行礼致意,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清静点儿地方,周铭世有些疲倦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安少卿,你有没有觉得什去事情有些异常?”
对于此决谈判,安羽琪虽然抱持着观摩学习加混银子的正确态度,但毕竟从兴至尾都在参与,安羽琪也觉得觉得孚玉国使团的态度变化有些奇怪。但如果说对近增加了了什么可以倚仗的筹码,那此时也应该摆出来了,断不至于还在谈判桌上几近无赖般的拖着。
她想了想,忽然眉头皱了起来:“只怕孚玉国现在正在想办法获得某些筹码,以方便用在谈判桌上。”
周铭世看着安羽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今晚我会入宫面见皇上,请皇上颁旨,令检察院协助鸿驴寺工作,不找出孚玉国方面究竟在想什么,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安羽琪靠在栏杆了,眯眼沉思,心想孚玉国在想获得什么东西呢?不过周铭世看来并不知道检察院的操纵权根本就不在齐王的手中,而是被皇后牢牢握住。可怜他这个皇后党,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虽然当初先皇下的是密旨,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周铭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不过在安羽琪看来,应该是后者居多。
周铭世不知道安羽琪在想什么,踟躇了下和声说道:“我今夜入宫,但毕竟走明面上获取的东西比较少。安少卿,此时你不能再藏拙了。”
安羽琪苦笑,心想对方肯定认为上次她交上那份材料时说的话的意思代表了她身后有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但天知晓,那份材料可是齐王辗转托付老管家送到她的手上,无非是想要通过她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既达到齐王的目的,又为安羽琪捞到了名声。
不过安羽琪依旧有着小小的不解,为什么齐王他人不选,偏偏选择她这么一个并不值得他信任的人呢?就凭着老管家没日没夜的监视,安羽琪就完全清楚齐王对她根本不信任,不过却不妨碍他把她当成一颗棋子来利用。
不过,眼下既然陷入了僵局,那么她回去和老管家商议一下,看看是否能够得到齐王的下一步指示。之前他不是说这次谈判他要乔装打扮参与进来么?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他露面呢?
当天夜里,在那个隐秘的小院之中。安羽琪召来了老管家,对他讲述了自己与周铭世的担忧,不过老管家的反应却让安羽琪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安羽琪挑眉询问,心中隐隐产生一种不好的念想。
老管家露出艰涩的表情,终于开口:“孚玉国那边的条件是要把你交出去。”
什么?把她交出去?那样的话她还有命活么?
“皇上……答应了么?”安羽琪声音有些颤抖。对于齐王的反映她真的无法猜测到,说不准他还真就答应下来了,反正那也是个卸磨杀驴的主儿……
这几天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人都没有睡好觉。
鸿胪寺最隐秘的房间中,周铭世闭着双眼,将手中的那张纸递给了安羽琪。安羽琪接过来一看,是一幅画,画上是一片薄云缥缈,行于冰原高空之上,冰原上一英俊带着些阴柔的男子骑在棕红色马背上,眼神中流露出潋滟色彩,怔怔望着远方出神。这幅画是今天谈判的时候,孚玉国方面使团里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暗中递到周铭世的手中。当时那个人脸上的神色,差点儿惹得周铭世抽出侍卫的剑砍将过去。
画中那男子声称是孚玉国女王的爱子,孚玉国里出名的美男子,人送称号——九爷。
据说九爷听说了安羽琪孤狼小队破卧龙山的故事;据说九爷每天缠着身边的人让他们一遍遍讲述给自己听,不厌其烦;据说九爷因此便喜欢上了素未蒙面的安羽琪;据说孚玉国来谈判的这段时间已经偷偷把安羽琪的画像快马加鞭送到了九爷的手中;据说九爷决定要嫁给安羽琪,甚至安羽琪的身份分明是个男人,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据说……孚玉国愿意用整座卧龙山换一个安羽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