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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复仇的诱饵

复仇的诱饵(1)

回到山洞,我告诉芦雅拿两块儿最大的鳄鱼肉过来,又递给她和伊凉一些芭蕉叶。“把肉包好,用草藤绑结实。”伊凉听我说完,拿起叶子就按照我说的做,她的嘴角挂着往日没有的微笑。

芦雅好奇的问:“这样做出的食物好吃吗?”我抬眼看了看她,她也看着我,一双大眼睛带着质问,忽闪着冲我眨。“是诱饵。等包好了,还要用泥巴糊上面。”说完,我继续低下头削割木棍。

婴儿睡着了,池春轻轻走过来,想跟着一起包肉。她下体的疼痛已经消失,现在处于修养阶段。我看着池春的举动,她没有看我,而是对着芦雅和伊凉笑眯眯。

池春不看我,是怕我担心她身体的疗养,不让她参与劳动。包肉不是大的体力活儿,我也没吭声,继续打削带回来的木棍。每根木棍手腕粗细,且质地坚硬,斩成一米长的棍截,再将一端用匕首削切尖锐。

三个女人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开心的笑着。很快,我打削出四十根儿,然后去洞外抱回些湿泥,让她们把包裹好的鲜肉用泥巴糊好,再裹一层芭蕉叶。

当我用麻藤把制作好的木棍捆扎起来后,她们也把肉按我的要求弄好了。“你们去洞外洗手,抓紧时间回来,我把洞门堵好。伊凉跟我走。”

芦雅双手拉住我的胳膊,撅着小嘴儿使劲摇晃,对我只带伊凉不带上她表示不满。我看了一眼池春,她懂我的意思,立刻拉过芦雅,抚摸着她的头,去洞口外面洗手。

不知道池春是如何安慰的芦雅,这个天真的女孩一进来就抱在我的怀里,说:“你要早点回来,我和池春等你。”我摸着她的头,嗯了一声,便和伊凉出去,搬起石头把洞门压实。

抡起捆扎好的木棍背在身上,肩膀挂着两块儿诱饵,我顺着昨天寻找香料的路线再度出发。密林枪挂在我脖子上,伊凉手里还攥着手枪,我一手拿着用来挑蛇的长木杆,一手抓着她的小手。

“诱饵给我拿吧?”伊凉看到我背负的很重,想帮我分担。“你我的体魄不一样,诱饵对你来说会很重,就如我背的木棍。你别担心,我有的是力气,再多两块儿肉又算的了什么。不能为了轻松一点,就让你柔弱的身体忍受这些。万一突发危险,两个人不能都跑不起来。”

我尽量和伊凉说话,利用小声交谈,减缓她走在林间的恐惧感,并不断使劲捏握她的软指,手掌感受着她,也使她能感受到我。

昨天泥淖的惊险,另我现在想起都毛骨悚然,更何况一个女孩。这已经不是佣兵时代的丛林作战,不管多么危险,队友之间靠相互掩护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不能对伊凉有任何那样的要求,她不是受过魔鬼训练的杀人机器,她仅仅是个十六岁女孩,一位柔弱女子,我的女人。

一路下来,我已经用木杆儿挑开四五条盘踞在树枝上的蛇,它们颜色怪异,大多是红绿色的花纹混合,蛇口频繁地吐出芯子。其中一只是蝮蛇,毒液能顷刻要人性命。

“你不用担心我,集中精力走路,跟着你到哪我都不怕。自从昨夜做了你的新娘,死都会觉的幸福。”伊凉看出了我对她的担心,反倒安慰起我。

我点了点头,告诉伊凉我懂,明白她对我的情意。她虽比芦雅大三岁,身体上成熟些,有着女人重情的天性,但对男女身体之间的事,却还懵懂的很,这让我觉得她着实可爱。

渐渐的,我们又听到了湍急的溪流,嗅到香料植物的味道。来到昨天救了我们的那块巨石前,我放下肩上的负重。

“来,伊凉,我抱你上去。”伊凉问都没问,就靠近我怀中,我把她举到巨石顶上,再把诱饵小心的托上去。鳄肉幸好包裹的严谨,要不我和伊凉经过树林的时候,肉腥味儿会招来毒蛇猛兽的攻击。

拔出匕首,我转身斩下身后两片巨大的芭蕉叶子,递给伊凉说:“你就在上面,看护好诱饵,不要把表面的泥层弄破,我去下面溪水里搬石块儿,最远离你五十米。你站在石顶上,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尤其是对面大泥淖的灌木丛。”伊凉用力的点点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我。

我接着对她说:“我会不时的抬头看你,如果周围安全,你就左右摇动芭蕉叶。如果出现危险,就上下摇动,千万别大喊,容易引来危险。不管我遇到什么危险,你都不许下来,我要是没能和你一起回去,你要从身后的山谷爬回去,千万别走树林。”

我还没有说完,伊凉唰地两行热泪滚落,砸在下面的石面溅射开。

复仇的诱饵(2)

“不要哭,我是说万一,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栽这的。千万别下来,这次你帮不上手,别让我束手束脚,懂吗?”我用低沉冷酷的声音对她说。她使劲抑制住眼泪,咬着嘴唇忍住哭泣,用力的对我点头。

选好附近一截儿二十米长的溪段,我就站在中间搬起石头。奔流的溪水不断冲撞在我身上,我拱下腰,掏出一块儿百斤重的大石头扔上岸边。这段溪沟里面的石头,是上游山体风化冲刷下来的,大大小小形状各异,一般在五十到一百斤重。

对于我的体魄来说,这就犹如芦雅抱着池春的婴儿,同样的操控比例。我尽量抓紧时间,从溪水中拣出石头,使计划及早完成,为了大家的安全,天黑之前我必须赶回山洞。

溪水拍打着我的脊背,我举起石头的手臂上肌肉凸鼓,硕大的两块儿胸肌比平时格外膨胀,凸得与鼻子持平。四五百斤重的大石,我就利用杠杆原理,再借助水流,把它轱辘到下游。

有时踩到较滑的石块儿,或者水流突然加剧,我也会摔倒。每次,我都能看到站在远处巨石上的伊凉左右挥动的手突然停滞一下,她的心和眼睛都被我牵动着。我急忙招招手,示意她别担心,我没有事,然后把手环指四周,让她提高警惕,不要走神。她远远的对我点头,继续环顾四周。

五个小时过去了,我粗糙的手掌开始发烫,厚厚的茧上又生出水泡,微微作痛。这段溪沟底下的石块被我捞得所剩无几,站在平地上,再也看不到溅起的水花,溪流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

回到伊凉站着的巨石旁边,我对上面的她微笑了一下,伊凉见我平安无事,也含情脉脉的笑着。

捡起那一大捆儿背来的木棍,我又对她说:“伊凉,继续监视四周,我可能一会看不到你,发现危险你立即叫喊,使我警觉。”说完,我就慢慢下到挖好的溪沟中。里面很宽阔,大概两米多深,左右宽度是我两倍的臂展。

我把削好的木棍尖刺垂直朝上,插进沟底的石缝里,一米之内设置两根,尽量使其居中。一切弄好之后,我爬上溪沟。回头望去,这二十多米长的溪段下面,密密麻麻排满着腕粗的尖刺,令我成就感十足。再回头看看巨石上的伊凉,我俩都开心的笑了。

为了节省时间,我伸手接抱下伊凉,要她和我一起做后面的事情。她很高兴,搂着我的脖子,迟迟不愿下来。我用匕首砍细长的枝条,她站我旁边帮着砍芭蕉叶子,然后我俩把树枝和叶子铺盖在溪沟上面,掩藏下面的陷阱。

为了迷惑那些蠢笨凶婪的家伙,我俩还特意在支撑的伪装上面放了些小石和灌木,做到最逼真的效果。

一切布置妥当,我又把伊凉抱上了巨石顶端,告诉她不要再下来。她把两个诱饵中的一个丢下来,我用长长的麻藤将饵捆绑结实,就对伊凉说:“我要去泥淖里了,你放心,这次它们想咬到我会很难。你注意观察前方的灌木和草丛,如果不断摇动,就是鳄鱼群正奔过来,你要即刻上下摇动芭蕉叶,鳄鱼奔跑很快的话,你也要摇得很急切,我好做出判断。如果没有动静,就左右缓缓摇动。”伊凉眼睛闪动,从她表情和眼神看得出很担心我。

我回忆了那天的路径,然后向泥淖里走。周围的环境又让我想起当日被大群鳄鱼追咬的情形,浑身不寒而栗。

走进泥淖三十米左右,我就停下了脚步,前面的草丛太浓密,再走很容易被鳄鱼包围,从后面偷袭我。我把诱饵上的泥巴弄掉,撕开包裹鲜肉的叶子,后退两步,用力抡了出去,抛入泥淖更深处。

捆绑诱饵的麻藤一端还攥在我手里,回头看看伊凉,我挥一挥手,告诉她开始注意。我的眼睛也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面的动静。这会儿没有什么风,诱饵的味道不容易扩散,但我却不敢大意,不住的观察四周。

看不到远处,我就回头看伊凉打的信号旗,伊凉左右挥动着叶子,如美丽少女在翩翩起舞。

复仇的诱饵(3)

刨挖溪沟和放置陷阱的时候,由于清凉溪水的冲刷,并未感觉到热。而这会儿,正是一天最热的时段,太阳光异常毒辣,照得我脸颊和脊背生疼。

我这才想起,伊凉忍受了长时间的暴晒,还不住的对我微笑,心中顿时涌上万般怜爱之情,真想跑回去,紧紧的抱住她。

可现在生死攸关,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刻,否者即害了自己又害了伊凉,害了大家。

汗水又一次渗进我眼睛,除了疼痛,还会影响我的视线。我一旦不确定周围环境的安全性,就即刻回头看伊凉打出的信号。不知道伊凉摆动芭蕉叶子的动作是何时变化,她已经在上下急速摇晃。

我立刻意识到了危险,回转过头看泥淖,心砰砰直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天被数百大鳄追咬的情形。远处的矮树丛开始抖动,泥水和草枝向上扬翻。脸上感觉到气流在变化,那些来势汹汹的家伙,阵容一定很强大,居然把周围的空气也带动起来。

不能再等了,鳄鱼群马上就要奔到诱饵的位置,我拉起麻藤转身就跑,手能感觉到那块鲜肉在泥地上摩擦震动。脚掌不断使劲,耳旁呼呼风声,我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头看,只觉得后面烟尘滚滚,夹杂着数百猛兽的低吼声。不能让那些凶猛的家伙咬到诱饵,否则一切准备会前功尽弃。

跑来到那段二十米的溪沟处,我腾身越过,脚一挨地,又向前迅速窜。麻藤在虚掩的陷阱中间滑过,后端还拉拽着那块鲜肉。我赤裸的上身,被眼前低矮的树枝划得生痛,但我咬牙忍着,狠命的向先前看好的那棵大树奔去,没命的往上爬,往高处爬。

等无法再向树顶端的细杆爬时,我才收住手脚,急忙看身后发生的一切。又是昨天那几百只鳄鱼,杀气腾腾的向诱饵扑来。由于它们体型大小不一,跑在前面一米多长的小鳄,被后面奔跑迅猛的大鳄直接撞翻,肚子和脊背在泥水里黑白交替的滚着,待到稳定之后又调整攻势,继续向食物扑来。

我能感觉得出,这群鳄鱼里的几只大家伙,还保留着昨天没吃到我的愤怒。我骑在粗壮的树干上,倒腾着手臂缠缩麻藤。诱饵很快的越过了陷阱,几十只膘肥体壮的大鳄已经冲到,三四百斤的大身子,噗通噗通连声响起,压断了搭在溪沟上的树枝,被地球引力“嗖”地一声拽了下去。

紧接着沟底传出沉闷的悲鸣和哀吼,我想最少五六只身子透气了,它们庞大身躯的重量出卖了自己的生命,最容易死在这种陷阱上。我急忙对着伊凉打手势,叫她不要向下看,千万靠后站,别滑下去。她一个人站在巨石上确实很怕,因为那个位置离陷阱最近,残酷的场面近在眼前。

伊凉站在巨石顶上极力后靠,蹲下之后用手捂住眼睛和耳朵。鳄鱼的数量太惊人了,站在这棵大树之上,眺望过去,整个大泥淖的地表凹凸起伏,泥水四溅,向前蠕动。这就像我在曼谷时,站在大厦顶搂执行狙杀任务,俯瞰下去,马路上拥挤的汽车疾驰穿插。

几百只鳄鱼急速奔跑的情景,注目太久会使人头晕,摔下大树。我急忙摇了摇头,让自己迷糊的意识清醒过来。它们扑过来的面积很广,最前沿大概四十多米宽,中间的那些倒霉鬼已经掉进了陷阱,两边的疯鳄撞过流荡的溪水,穿进树林想咬到那块鲜肉。

我不敢再收麻藤,生怕把鳄鱼都引到自己树下,被它们包围起来,活活困死。毕竟我没有长臂猿猴的本领,能在树林里跳来跳去,气死下面拼耐心的捕杀者。

鳄鱼只能在大泥淖里嚣张,搅拌泥水或撞碎细矮灌木。而这条溪流就像中国棋盘里的楚河汉界,鳄鱼群一旦越过就如兵卒左右被动。因为丛林奔跑是我的强项,我可以轻松腾过横生出来的盘曲树根,不减慢速度。而凶猛的鳄鱼底盘太低,不敢在树林里乱窜乱撞。

真要不留神,卡在错杂缠曲的树根团儿里,任凭它粗壮的后腿再怎么蹬挖,也休想解脱,这仿佛是鳄鱼天然的枷锁和牢笼。

诱饵很快被扎堆儿叠起罗汉的鳄鱼争抢干净,吃到的开始高耸着脖子,迈着牛气的步伐往回爬;没有吃到的还左右摆动着嘴巴,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肉屑可以捡到,结果寻觅了半天也没收获,就晃动着大尾巴,抬起粗壮的脖子,翻动两下褐红色琥珀般的眼珠,瞅了瞅四周的环境,感觉有点陌生,再看吃饱的大部分同伴,正朝泥淖里走,也就没有了底气,灰溜溜的成群结队往回爬动。

复仇的诱饵(4)

伊凉还在巨石上蹲着,双手捂着眼睛,瑟瑟发抖。二十米长的溪沟上面,铺盖陷阱的伪装塌陷了一大半。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仔细看看了地表,鳄鱼差不多都回大泥淖里了,我就轻轻的呼喊伊凉:“伊凉,别害怕,鳄鱼撤退了。你站起来,观察一下四周,给我打信号旗,我要下树过去。”伊凉一听到我的声音,马上站了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左右摆动起芭蕉叶子。

我知道那是安全了,就爬下树,去收起麻藤,并小心谨慎的走到陷阱前查看。二十多只体态粗壮的鳄鱼困在下面,有的被戳穿肚子,脊背中间钻出木棍,棍尖儿上血淋淋的。有的鳄鱼更惨,木棍的尖刺从下颚戳进去,结果从一只眼睛里冒出来,眼球挂在眼眶外面,向下垂着,乌血不断汩汩外涌,疼得鳄鱼连张开嘴巴吼我的力气都没有。

有几只运气好点的鳄鱼,只后腿被刺透,还在扭动挣扎。从溪沟的一头望上去,这些刚才凶狠无比的恶煞,现在就像被钉固在墙上的壁虎一样可怜。溪沟陷阱里,居然还有一对难兄难弟似的鳄鱼,身子上下叠压,被同一根木棍串着,如钟表的时针和分针。

溪水哗哗的从它们身体上卷过,不断冲刷伤口处涌出的鲜血。下流泛起的水花变得稍稍淡红。我拿起用来挑蛇的长杆,站在沟沿上捅捅这只,敲敲那只,有些没伤要害的鳄鱼,还甩着大嘴想咬住木杆,眼睛里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大概想在垂死前扯下我去,咬下几口肉来解气。

我能感觉到它们的意图,所以格外的小心,真要意外溜下去,很容易被大卸八块。这几只冲得最靠前的鳄鱼,体型硕大,四肢矫健,平时在鳄群里应该算得上头目。不过现在中了我的陷阱,咽气儿是早晚的事。回泥淖里的几百只鳄鱼,估计又要重新排名争夺鳄霸。

陷阱溪段最后的四五米上面,还盖着虚掩的伪装,离伊凉站的巨石很近。我一直保持着检查战场的习惯,所以最后那一点陷阱角落,虽然看不去什么异常,但我总觉得必须要检查。

从我的表情可以看出收获颇丰,伊凉见我过来,非常的高兴,眼神欣喜急切的看着我。我连忙挥手,一是和她表示庆贺,二是要她提高警惕,细心观察,万一大泥淖里的鳄鱼悄悄过来几只,同样是很危险的。

临近溪沟陷阱最后一点被掩盖的角落时,我用长杆继续捅敲着受伤的鳄鱼,查看它们的生命力。唿地一股劲风扑上面门,一只大得令人吃惊的鳄鱼嘴巴甩了起来,差点叼住我的膝盖。

这家伙将近四米,口齿锋利并巨大,脖子着实肥厚,远远大过身子和尾巴的比例。简直就是一只十足得巨鳄,它宽阔的脊背上,油亮的鳞片闪着青灰的光泽,昭示着健康和壮硕,给人一种它不称鳄霸谁与争锋的威慑。

我急忙后闪,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要不是反应快和身法敏捷,当时肯定被一口拉下,拦腰截断。

我惊慌之余也不由得“啊”出一声,后脊梁骨的寒毛,如针刺般竖起,直淌冷汗。伊凉被我的反应也吓了一跳,她急忙喊道:“快,快上来。”

我起身蹬跃上大石,才敢回头观察溪沟里的动静。待到急跳的心脏慢慢平复后,也明白了那只巨鳄是滑进陷阱的,它身子卡在了溪坑半截,没被戳穿。不过,刚才甩起尾巴张嘴想咬我那一下,却使它现在整只庞大的身躯彻底掉了进去。

我必须尽快杀死它,否则里面流血的鳄鱼会被它吃光,那应该算是我的食物。我解下马靴上的鞋带儿,把匕首在长杆的一端绑紧,又像上次那样,制出一把粗糙而结实的矛。其实,我可以用枪射它的眼睛,出于长远考虑,我不得不吝啬每一颗子弹。

这只巨鳄平时一定霸气十足,不过这会儿掉进沟底,看到了同伴的惨状,它四肢也发了软不敢动弹。我匍匐在溪边,蹲稳了身子,把矛尖慢慢的伸下去。杆头的匕首,被我用芭蕉叶子包了包,因为锋利的寒光容易使鳄鱼紧张,来回爬动。

巨鳄鼻孔一张一翕,喘着粗气,溪水冲撞着它的眼睛,使它天生的隔水膜不住挑起放下,保护着眼球。杆儿端靠近它了,巨鳄还是没有做出反应,它一定以为我在用长着芭蕉叶子的树枝挑逗它坚硬的皮甲,那副若无其事的神态,仿佛对我表示鄙夷和不屑。

我的心窝收缩到了极限,脚下和腰部开始积攒力量往肩膀凝聚。说时迟那时快,我牙齿一咬,对准它一只褐色的大眼睛狠命刺下去,又迅速抽回矛杆。这次不同于上次捕杀年轻小鳄的方法,对巨鳄捅进去不放,太冒险了。

巨鳄的爆发力会轻易的把木杆折断,甚至可能弹伤我,使我摔下溪沟。和它较劲儿无异于和溯源的鳟鱼一样蠢。我的目的是刺瞎巨鳄的眼睛,而不是天真的想把它戳死。

复仇的诱饵(5)

锋利的匕首戳破巨鳄眼球的瞬间,握矛杆的双手能清晰感到芒韧对视网膜的切割。匕首抽回的速度很快,但手臂还是被巨鳄疯狂摇晃的大脑袋震得酸麻,毕竟刺眼是一种钻心的疼。

它在溪沟里猛烈翻打硕大的身躯,溪水被垂直溅射上来,犹如广场突然通电的喷泉。我整个上身被打湿,水柱顺着头发不断从鼻梁流下,视线顿时模糊。

“快上来。”伊凉又急切喊我,她很担心。我急速跳了上去,伊凉即刻扑在我怀里,虽然她是站在巨石顶,鳄鱼无法咬到,但惊险和血腥场面却看得清清楚楚,特别是为我担心。

抚摸着伊凉的头,我紧张的注视着溪沟里的动静,刺瞎巨鳄的那一刻,真的很怕这个大家伙会弹出溪沟,不用说咬我一下的后果是怎样的,光那将近半吨的硕型身躯就足够把我砸成重伤。

巨鳄还在溪沟里剧烈的翻滚扭打,溪沿上的小石子都跟着震动,颠簸着向沟里滑,幸好我刚才踩在结实的岩面上,否则也跟着石子的滑动滚落下去。伊凉柔软的胸脯紧紧贴在我的胸膛上,彼此剧烈的心跳产生共振。我想她的恐惧感应该在我之上,就亲吻一下她的额头,使她尽快平静。

溪底的水柱还在不断直击上来,有些甚至溅射上巨石,溅湿楼在一起的我和伊凉。我急忙用健硕的胳膊把伊凉的头捂在心口,防止大的水花撞疼她的脸颊。一刻时间过去了,溪沟里折腾的声音慢慢降下来,我想巨鳄这会儿适应了瞎眼的疼痛。

我轻轻拍了拍伊凉,告诉她别怕,就从巨石上跳下来,再去察看溪沟里的动静。此刻我的心紧张到了极点,生怕这只巨大的家伙有阴谋,故意等我靠近,一下跃起将我吞掉。我并没有直接趴在沟沿上张望,而是绕到溪沟另一头,从那里看过去,这样离危险就远一些。

巨鳄横卧在溪沟底,两侧岩壁对于它巨大的身架算是狭窄,将它身体卡得呈现出压缩状态。现在我确定了,巨鳄根本跳不出溪沟,一是里面空间狭小,二是湍急的水流和湿滑的岩面另它无从发力和攀爬。判断出这些,带着稍稍好点的自信心再次靠近过去,勘验它的伤势,准备戳瞎巨鳄的第二只眼睛。

我捡了片芭蕉叶,又将血淋淋的匕首用溪水冲净,包好后蹲伏下来,慢慢向巨鳄靠近。溪沟里的其它鳄鱼死了很多,本来穿在棍刺上忍受死亡的降临,可巨鳄刚才自己疼得要死,哪管得了其它鳄鱼怕不怕碰,伤口处是疼是痒,巨鳄只顾自己狠了劲儿的乱翻乱撞。

插在沟底岩石缝隙里的木棍被巨鳄撞断,破坏力把穿透的鳄鱼伤口搅得更大。几只伤到后腿的鳄鱼,却脱离了木棍的固定,虽然伤口血涌得更快,却可以爬动了。

刚才我还担心巨鳄会把本该属于我的食物吃掉,现在看来,愤怒和疼痛已经将它的恐惧和食欲驱赶了。这个凶猛的大家伙趔趄着,靠在沟底湿滑的岩壁上,用另一只变得猩红的眼睛看我。被匕首戳刺到的那只眼球破裂了,仿佛酱油和血液拧成一股果冻状的糊糊,不断从乌黑的眼眶滑出。

巨鳄另一只健康的眼睛,也许是被融在溪水里的鲜血浸泡的缘故,透着血的猩红格外吓人,点烧的愤恨盘旋在瞳孔。我就在它这只眼睛的视线里,若我掉下去了,它仍然可以用这只眼睛看到我被它咬碎的形状。或者,它若能爬出来,从那只眼睛表达出的仇恨可以肯定,哪怕追我到天涯海角也要将我咬死,即使我再爬回刚才那棵高大的树上,它也会不顾一切的在下面疯啃树干,哪怕牙齿断折唇肉破裂,依然不会放过我。

可现在它锋利的牙齿还健好,只是由于刚才眼球刺破的疼痛引起翻滚,把嘴巴上的皮肉碰裂许多,狰狞的巨齿裸露在外面,破碎的唇肉黏黏糊糊的粘在突兀的嘴巴上,迟迟不肯被溪流冲掉。

包着匕首的杆头又慢慢靠近它的嘴巴,这个巨大凶狠的家伙,这次不再若无其事的对待我,它开始不安和暴躁,用张大的嘴巴向凑过去的矛头低吼着,并不断抬起前爪向前扑打,想把杆头的利刃打掉。它现在知道芭蕉叶里包的是什么了,对那种刺破眼球的疼痛,敏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很难再像第一次那样,轻松的伤害到它的眼睛,站在沟沿上左右变换着攻击的姿势,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复仇的诱饵(6)

太阳照射的更强烈,汗水不断从我的脊背和胸口淌下。我也有了些焦躁和不安,因为沟底都是新鲜的鳄肉,使我们能生存下去的珍贵食物,一会还要削割它们,想办法带回山洞。现在不抓紧时间,等到天色一暗下来,再背着这样浓烈气味儿的食物从树林走,危险性就大了好几倍。

在巨鳄没有双目失明之前,我是无法将其杀死的,搬起重石砸它效果不会太好,它可以收缩皮甲保护。要是丢下的石头太多,使它踩着爬上来,可就有我好受的。

正在苦思冥想计策的时候,突然伊凉叫了起来。“啊!快!快上来,快点,快啊。”她几乎在巨石顶上边跳边挥舞着细长的胳膊喊我。我即刻回头看看身后,以为又有一只巨鳄从泥淖悄悄爬了过来,埋伏在身后准备袭击我。可是除了几块儿青黑色的大石,没有看到鳄鱼的影子。

我以为伊凉是紧张过度看花了眼,再看她时见她蹦跳得更激烈,脸上表情焦急万分。顺着她抬起手臂的指向,我朝溪流下游望去。一头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把人吓得双腿瘫软的大山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五十米外的下游处。

我捕杀鳄鱼时,大山熊也许正在下游觅食,因为嗅到了溪水中鳄鱼的血腥,随即寻找了上来。此刻,大山熊正拱着肥厚的腰,仰着脖子停在下游向我张望。

这只体型硕大到山熊,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人类,但我可以非常肯定,我和伊凉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见证熊类之中堪称庞然大物的人。假如拿这只大山熊和溪沟陷阱里的巨鳄对照,比例无异于一只成年的猫和一只成年的大草鱼。

大山熊踟蹰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我们能不能吃,或者是用什么方式捕杀我。伊凉站在巨石上,开始抖个不停。我很想立刻跳上巨石,拉着伊凉往山谷上爬,可又怕我的动作刺激了这头大如巨石的山熊野性,使它急速的追赶过来。所以,我只能一动不动,杵在原地和下游的巨熊对视着。

我小声对着伊凉唇语:“你别动,也别躺下装死,那样太冒险,估计也来不及,山熊已经发现我们是活物。真要躺下装死,让熊咬上一口再疼得蹦起来,会笑掉熊牙。”

伊凉听完我的话,嗯了一声,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那,两条柔软细长的腿还是抖不停。突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坏,这个时候还逗我。”我没有说话,希望伊凉这么一笑,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恐惧。

但危险系数有多大,我心里是明白的,真与这只个头儿巨大的野熊纠缠上,和现在跳进溪口割鳄鱼肉是没太大区别的,后果十死无生。

大山熊大概对我俩判断完毕,它没有在我们身上看到柔韧结实的皮毛和尖刺,也没看到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我没有和伊凉一起笑是对的,真要露出人类的牙齿给它看到,更会使它觉得将我俩当食物的成本低廉,然后肆无忌惮的冲过来,享受捕杀柔弱生物的快感。

“伊凉,你慢慢往后靠,先把身体贴到山谷上,一旦有危险,我就蹦上去,能及时抓起你往上爬着逃命。”我对伊凉小声指挥着,眼睛却始终和大山熊保持着对视。我真希望能从沟里捞出半只鳄鱼丢给它,让它吃饱之后去别的地方,放过我们。

可现在,任何想象都不现实,一旦它对我发起攻击,我能带着伊凉安全的逃走,摆脱它的追击,使巨熊不至于跟踪到我们的山洞,那就最好不过了。

太阳照射的强度开始减弱,温度由最高点开始下降,这会儿吹起了些海风,阵阵微凉划过身体,可我并没觉得舒服,因为里面弥漫着杀气。

突然间,大山熊细小的眼睛闪出一丝光亮,接着就晃动着沉重的皮肉向我奔来,那棕色的皮毛在厚厚的脂肪上耸动,闪着油亮的光泽。

敌不动,我不动。现在大山熊向着我奔跑过来,肯定不像我在军营养的藏獒那样,扑在怀里摇着尾巴,表示着几天不见的亲热。要是眼前这只巨熊扒在我身上,添那么两下,半张脸能立刻露出新鲜的头骨。

既然大山熊发动攻击,我当然犹豫不得,急忙窜上巨石,拽着伊凉就往上爬。伊凉真是吓坏了,我明显感觉到她四肢酥软,没了气力。这对她来说比观看数百只鳄鱼追咬我更恐怖。

我只能狠劲儿的抓住伊凉,一点点往上托她。我不能要求她怎样做,怎样的和我配合着逃命。她也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柔弱的女性。我有着男人的强壮,受过残酷的培训,而现在必须尽我最大的职责,保护好我的同类,这个女孩,我的小未婚妻。

大山熊很快冲击到巨石下面,我以为它可以爬上来,用强悍壮硕的四肢扒着粗糙的岩壁,伸着嘴巴咬我们。幸好巨石的外形像个竖立的鹅蛋,大山熊的前爪扒在这块儿大石上,也就可以歪着头,伸出嘴巴在巨石顶的边缘上啃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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