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古朴的怀石街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冷清。
再一次确认店里没有睡着某个酒鬼后,陆巡拎着“打烊”的灯牌出了店门。
初夏的夜空繁星点点,总让人有种有种渺沧海之一粟的挫败感。陆巡点燃一颗牡丹站了一会儿,转身拉下卷帘门。
路上行人稀稀两两的,几个沉浸于夜生活的痴男怨女或是扶着路灯呕吐,或是干脆安眠在绿化带中...
对于这一切,陆巡早就习以为常,在这条街扎根了十年,每天如果看不到几个醉酒的行人,陆巡甚至会觉得这一天过得都不够充实。
一个皮肤白嫩、长相清秀的小男生安稳地睡在门口的绿化带旁。陆巡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屁弹飞,面露怜悯的将小男生踢到绿化带中…
这是陆巡每天的保留节目,经营酒吧的十年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陆巡的日行一善保住了珍贵的菊花,当然,也不排除会有不少人因此错过了本应有的艳遇…
不过陆巡自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没有问题的,就像不远处倚靠在路灯下浓妆艳抹的女人,陆巡就不会接触的。
一个醉到家都回不了的女人,妆容还是近乎完美的,这本身就是一处疑点,更何况这个月陆巡已经在同一个位置见过她不下三次了...
这种事儿陆巡向来是以平常心看待的,都什么时代了,上床这种事儿谁能说明白到底是谁在睡谁?
只是,
但愿今晚不会有走旱道的吧…
......
这样平淡无味又千篇一律的生活,陆巡却乐此不疲。
市中心有套房,商业区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酒吧,这样的生活再不满意,按照刑法估计也应该够浸猪笼的了。
至少在十七岁以前,陆巡可从未敢想过自己还可以过上这样堕落的生活。
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到十七岁还没人领养,基本可以了解这个操蛋的社会了。陆巡甚至已经为自己离开孤儿院后的生活,做好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零零散散的打了几年的零工,攒下的钱足够陆巡学一门手艺,修车或者厨师什么的,然后用五年的时间攒下自己的第一桶金,至于有钱以后做什么,那时的陆巡还没有想清楚。
可是世事无常,就在17岁生日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完全打乱了陆巡的计划...
陆巡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可以处变不惊的面对世间的一切恶意。
但万没想到会在差一年就成年的时候,多了一个爹...
WTF!
十七岁的孤儿也有人领养…
接下来的故事就非常简单了。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道理其实反过来说同样成立,一个出身孤儿院,钱残志坚的大好青年没有挡住优渥生活的腐蚀,可耻的堕落成了一条对社会毫无贡献的咸鱼。
领养陆巡的王姓大叔在转移了两处房产,留下一笔巨款后悄然消失,这让原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合法监护人的陆巡轻松不少,但随之而来的是抹不去的怀疑,我的生物学父亲,应该,不会长这么丑吧?...
市中心的房子租了出去,剩下的一处底商,二层改成了自己的生活区,一层原本就是酒吧,简单的装修以后照常营业,日子过的毫无追求。
或许几年以后,找一个心仪的、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好女孩的姑娘结婚,生一个还能看得过去的儿子或者女儿,这一辈子也就简简单单的过去了。
活的很没有意义,但自己喜欢,也就足够了...
......
“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陆巡的思绪。
“喂....”
“巡子,你那关门没有,快点儿的,梁子都着急了!刚打电话骂我一通...”
“呦呵,这结婚还长脾气了?你没给他亮亮你那杀猪刀?”
陆巡笑着对付道。
打电话的是井甘,和今天结婚的东梁是与陆巡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的玩伴,从小睡一张床的交情。虽然在离开孤儿院以后各自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但交情却没有变淡。
井甘在陆巡的资助下,在一家农贸市场租了块摊位,以卖肉为生。
东梁品学兼优,高中毕业以后,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大学期间又傍上了一个同乡的白富美,临近结婚才知道自己岳父家竟然垄断了安市近四分之一的猪肉市场,如今已经以井甘的供应商自居了...
“嘿嘿...大结婚的见血不吉利,等改天他老丈杆子不在再收拾他!”
井甘嘿嘿的笑着,“你快点的啊!梁子就咱两个发小,怎么也得过去撑撑场面,我这儿还得进货,估计到梁子那儿天都亮了...”
“行了,我酒吧已经打烊了,这就过去...”
说话间,一辆周身喷涂着“美吉婚庆公司”的小型巴士停靠在路边。
“嗤”的一声,车门打开正对着陆巡…
陆巡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巴士司机正歪着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腮帮子耷拉着,头发杂乱,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白眼仁占了大半部分...
这家伙长得够凶的...
“您是?”
陆巡低声问了一句,司机却并没有回答。
陆巡狐疑的往车里看了看,车内杂乱的陈放着一些摄像器材,十几个统一着装的年轻人坐在车中。
没人说话,没人睡觉,所有人都直挺挺的端坐着,面无表情,冷冷的注视着陆巡。
一阵清风吹过,陆巡莫名的感觉有点冷...
这特么哪儿来的倒霉巴士...
“怎么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井甘的声音。
“没事儿...”
陆巡看了看车身上喷涂的字样,反应过来多半是东梁请的婚庆公司。
“不跟你说了,梁子让婚庆的人来接我了。”
陆巡笑着道。
“你开车去吧,梁子那还一群大学同学呢,少不了用车。”
“行,知道了。”
陆巡挂断电话,冲司机摆了摆手,示意让司机走在前面,自己开车跟着。
司机瞪着眼睛歪着头,似乎半晌才明白陆巡的意思,默默的扭过头关上车门,开车离去...
“我擦,梁子请的什么婚庆,大半夜的,真是特么有够渗人的...”
陆巡想了想司机那张脸,不禁又是一阵寒颤。
不过想想现在的时间,估计是还没睡醒,心里也就坦然了些。
唉!
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一个靠房租就活的很舒服的咸鱼发出对生活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