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本硕瞬间无话好说,又滚着眼球,把余玫蕾看了个遍,还是没发现任何方框,余玫蕾一身干练服装,大方打扮,简单职业妆,口红的颜色只是淡淡一抹,全身上下都是走简练风,耳朵上一点挂饰都没有,干干净净。
要是有本章说还好,先看看别人对她的评论,就能大致勾勒出她的性格、生活经历,可是什么都没有。
章本硕只能配合到底,“家务?”
“不是。”
“男友出轨?”
“我们感情很好。”
“那就是结婚彩礼。”
“我们暂时不结婚。”
“买房子?”
“有房子了,他家三套,我家五套。”
“我知道了!”章本硕的眼神锐利起来,认真起来,来来回回几次交锋,他摸到余玫蕾的意图,是想考考他这个心理咨询师有没有经验,或是说资格做她的咨询。
哼!虽然他只是个单干的新人咨询师,不过这种案例他早就从导师那里听过,有些习惯掌控主动权的来访者在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咨商关系前,不急着倾诉个人烦恼,而是先试探咨询师的功底。
要是连这个简单缘由都猜不中的话,咨询师自然没资格帮她解决烦恼。
不过大姐,咨询师又不是算命,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章本硕只好抛出万金油答案:“家庭琐事,因为小事吵的,对不对?”
答案很含糊,却也很正确,这世上要不是那些房子、出轨、金钱相关的问题,剩下的也只有琐事了,也就是“性格不合”,仅次于“性别不合”的分手理由榜前三。
余玫蕾点点头说:“对,那具体是——”
“还是你直接告诉我吧。”章本硕只怕余玫蕾再说个“你猜”,猜得让他吐血,斩钉截铁道。
“因为他丢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耳屎。”
“什么?”
“耳屎。”
章本硕不由自主地掏了一下自己耳朵,确定没有听错,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问:“你说男朋友丢了耳屎,然后你们就大吵一架,对吧?”
“是。”余玫蕾的回答也跟她整个人的风格契合,简洁干练,直击中心。
“所以——为什么?”章本硕忍不住问。作为一个迅速成长的新人咨询事,再加上有本章说系统可以直看人心,他自问对于大部分的心理问题都有一套成熟的方案应对。
夫妻男女朋友间的咨询他虽然没做过,可那些案例见多了,不外乎些生活琐事,个人爱好的冲突。
再奇葩的事他都见过。
可是——耳屎是什么鬼?
“那是一块大耳屎。”余玫蕾身子微微前倾,强调一个“大”字。
“有多大?”章本硕鬼使神差地被来访者带偏了思维,脱口问出,问了以后就脸红,耳屎再大跟吵架有什么关系?
余玫蕾频频点头,似是很满意章本硕的问话,眼神往右上角飘,开始回忆。
“黄豆一样大吧,重点还不是大,那一块窝在耳道里,被棉签压实了,一层又一层,整整一块,我挖了很久才出来,掏出来的一刹那我整个人都快晕过去。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扔,包在纸巾里,结果他扔了,扔了!你知道吗?我还打算好好欣赏一下他就扔了!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余玫蕾越说越激动,拳头都握起来。
章本硕终于有点理解余玫蕾的想法了,这是个挖耳屎成瘾患者。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我懂了,还有呢?”
“没了,就这样,反正在他没长出一耳朵的耳屎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和他和好的。”余玫蕾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很生气。
不过话匣子总算打开,余玫蕾开始倾诉她的挖耳屎经历。
从小姥姥就跟她说耳朵不能挖会破的,她也一直没动过,从来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偶尔妈妈看到,拿着老式圆头发夹说要给她挖耳屎,她就远远跑开,只怕耳朵会被挖聋。
直到有一天游泳回来,耳朵开始发胀,发痒,走路的时候,耳朵里咯咯的响,头晕难受,吃饭时张嘴耳朵也会噶吱乱响,只想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
过了几天,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别人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妈妈跟她说是耳朵没挖,耳屎遇水泡大了,就硬把她压在腿上,一只胳膊架着,再三保证只挖外面的,一点点捞出来。
就是那一挖,挖出了她的耳瘾,一发不可收拾。
以后有事没事,隔个几天就找妈妈挖耳朵,耳屎长不快,挖得勤了,出来的就少,一次比一次不爽。
她的目光就投向其他人,给爸爸挖、给妈妈挖,给姥姥挖,用弟弟的不及格考卷威胁弟弟给她挖,邻居家的小朋友到家里玩,用糖果诱惑他们排排队,挨个躺腿上给她挖,一个甜耳朵奖励一个冰淇淋,一个咸耳朵来包原味薯片。
挖到后来,技术突飞猛进,就是鼓膜上的一根头发都能挑出来,亲戚、朋友、同事也乐意给她挑。
余玫蕾说的时候,一脸陶醉,还沉缅于过往的荣耀时光。
章本硕的眼珠还转来转去,找她的本章说,系统说有,他却看不到,是方框太小,还是透明?
“余小姐,很多人都有成瘾的兴趣爱好,只要没有影响到身体健康,或是人际关系,都是可以的。照我看,挖耳朵这个兴趣好像没什么不对,你不需要为此烦恼啊。”
“谁跟你说我烦恼了?我只是说那家伙扔掉耳屎,我连仔细看都没看到。”余玫蕾又开始说起她男朋友的事。
男朋友是散打运动员,余玫蕾也不知道具体什么级别,反正家里的陈列柜塞满了奖杯,平常三五个大汉近不了身的那种。
章本硕肃然起敬,之前说吵架,男朋友忍住不打时,他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来,要是她男朋友稍微有点暴力倾向,一拳就能重伤余玫蕾,不过换句话说,是不是也说明她男朋友武德可以,不随便出手。
两人是在游泳池认识的,男朋友阿虎游完泳,一直在泳池边单脚侧头跳来跳去,一般人耳朵进水跳几下就好,他却跳了不知多少下,还在那里晃脑袋、挖耳朵。
别人的注意力都在阿虎的八块腹肌和两块大胸肌上,正靠在泳池边喘气的余玫蕾的却只看他的耳朵,噔噔地上岸,跑进女更衣室,拿个发光耳勺出来,跑到阿虎跟前,说了句话:“我给你挖吧。”
照阿虎后来的回忆,是被余玫蕾青春活泼的外形所吸引,也就是剪裁得当,凸显身材的泳衣吸引,不过余玫蕾嗤之以鼻,认为是自己高超的挖耳技术,让阿虎体验了一把耳道高潮,从此不能自拔,臣服在她的挖耳勺下。
边上很多适龄女性和大龄单身女青年都以又恨又妒的目光注视余玫蕾,觉得这女人搭讪方式如此奇葩,怎么会有正常男人答应?可是阿虎还真的答应了,还真的当场给她挖了。
据余玫蕾的说法,阿虎事后跟她坦白,不是想借挖耳朵的机会亲近她的大胸,实在是耳朵痒得受不了,才让一个陌生女人挖,他的耳道比常人多了点曲折,再加上是油耳,耳垢不容易自行掉出,不注意的话,几个月就能积攒厚厚的一层。
他也是从小长辈跟他说过,不要挖耳朵,会把鼓膜戳破变成聋子,还有什么耳屎有毒,吃了会哑之类的电视剧谣言,让他深信不已,痒到极处,也只是用棉花棒在外耳道转几下,止止痒而已,从不去让别人挖,或是去医院。
平时还好,几十年积累,再加上游泳,耳屎泡水胀大,把耳道堵得异常严实,水渗进去,堵在两团耳屎间,撞在耳膜上,咣当咣当响,难受得要死。
还是余玫蕾转述阿虎的原话,那时的余玫蕾拿着发光耳勺过来,简直就是个天使。
得,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章本硕听了一个因耳屎而起的爱情故事,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什么评论,只能小心地寻找切入点。
再这样下去,余玫蕾怕是要把她几十年的耳屎故事一个个说完,他还是不知道余玫蕾具体在烦恼些什么。
咨询时间可是有限的,已经快到一个小时,再说下去,他这就不是心理咨询,而是知心姐姐树洞吐槽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