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不起浪。何况,这些浪花已经汹涌澎湃。虽然曾可心的表现让刘虻意外惊喜,但是,他心里也犯嘀咕。他不动声色,找来曾可心,询问讨债的过程。曾可心笑着给他学说了一番过程。刘虻私下也和袁满议论过这件事,袁满鼻子里“哼”了一声,骂道:“这些人咸吃萝卜淡操心,就会嚼舌根子。有能耐,自己也啃块硬骨头去。曾可心就是个好运气的傻妞儿,她能有什么交易?打死你我也不信!”袁满的话把刘虻逗乐了:“开玩笑你也不吃亏。打死我,你舍得?”两人斗了会儿嘴皮子,袁满扭着浑圆的身子走了,她约了报社的人吃饭,不能迟到。
“曾可心,真是后生,不,女生可畏啊。你来公司不到两个月,居然解决了这么棘手的问题。好,以后肯定会更有发展。”程雄特意单独召见了曾可心,曾可心腼腆地笑:“谢谢程总。”
程雄饶有兴致地追问要账的情况,希望曾可心介绍一下自己的经验。曾可心急得一个劲儿摆手:“算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曾可心说,自己也是守株待兔,不过,不是那种死脑筋只想着不劳而获的农夫。这种解释让程雄有了某种不好的联想,莫非这个女孩儿另有所图?虽然他面带微笑地结束了谈话,可曾可心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找来了郑黎明。郑黎明并不赞赏程雄的做法,但是,他必须保持和老板的一致性。郑黎明观察了曾可心很久,她的敬业和好学是出了名的。最难得的是,她热情大度,常常主动帮几个电脑不熟练的同事打字。
商场如战场,天宇与纵横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争夺市场就像是两军对垒,稍有疏忽,就前功尽弃。程雄看过《无间道》,有些人潜伏得深,隐藏得深。越是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儿,越有可能成就或是毁灭一个人。
很快,调查结果出来了。曾可心,鹿市人,青城市大学中文系毕业,曾经在两家小公司做过,后辞职。在青城市,与一个卖衣服的女老板是莫逆之交。与纵横没有什么瓜葛。这样的结果,郑黎明颇为满意。曾可心显然还是块没有多少磨砺的璞玉,这样的璞玉历经打磨,当是块光芒四射的美玉。公司的议论声却此起彼伏。最让曾可心哭笑不得的是,很多人议论纷纷,自然和男女之事扯上了关系。
在职场讨生活,各色手段各类人物高天都见识过。曾可心的传闻高天自然也有风闻,他的心里有些微波澜,看不出这个嫩得花骨朵似的女孩儿,居然有这样的心机。他长叹一声,看起来,人真的不可貌相啊。对于曾可心的心思也慢慢淡了。
打架绝不是为了争强斗狠,真正的男人只打有意义的架。
高天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紧握着自己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男人。
那男人见高天的脸上多少有些惊讶,忽然笑了,他的嘴巴张得很大,甚至露出了暗红色的牙龈,他指着其中一颗看起来有些发青的牙齿说:“看看这个,你不记得了?这是你一拳给我打掉的。”高天的记忆好像哗啦一下就被砸开了,他脱口喊道:“小五!”那男人就呲着被烟垢熏得发黄的牙齿,握着高天的手,亲热得几乎失语,只会一个劲儿重复着一句话:“真是太巧了,咋就能在这儿遇到你呢?”
小五是高天的小学同学。不但是同学,而且是同桌。小五原本比高天高一级,四年级时,因为出水痘,后来又患了肺炎,断断续续耽误了不少功课。只好休学一年。第二年,进了高天的班级。小五家里三个姐姐,从小就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班级里,仗着自己比同学大一岁,又长得敦实,常常惹事生非。大多同学都忍气吞声,对他敬而远之。高天却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他俩是同桌。
高天的学习成绩在年级是数一数二的,而小五虽然休学一年,成绩却仍然不能让人满意。为了帮助这个落后学生,老师特意把高天和他安排在一起。希望高天能一帮一,带动小五把成绩追上来。这样的安排可谓是煞费苦心,却有些一厢情愿的拉郎配。高天心里有些不大情愿,作为一个好学生,老师的话他还是比较重视的。所以,一开始,他还是比较主动地和小五交流。小五却毫不领情。小五对这个面色白净多少有些女生气的家伙,没有一丝好感。特别是高天自以为是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更让小五对他充满了厌恶感。少年的心中,很容易就把这样的做派理解为对老师的顺从,甚至是对老师的溜须拍马。他的排斥在第一次老师让高天给他讲解数学题时就表露无疑。虽然,他耐着性子听完了,还表示听懂了。但是,第二天他的数学作业居然没有做对一道题。
老师自然要了解情况。小五说,高天没有说清楚就走了。高天气愤难忍,为自己辩解后,主动提出,自己精力有限,不善讲解,不能帮助同学。老师看出其中端倪,一时不好勉强,便找了学习委员和小五结对子。学习委员是个女生,个头不高,高天和小五便没有调换座位。少年的心是微妙的。老话说,一物降一物,女学习委员居然把小五管得服服帖帖的。小五的数学成绩慢慢也有了提高,一次测验,竟然得了85分。老师特意在课堂上提出表扬,让小五很是激动了一阵子。
下课后,他在班里得意地宣称:“这就叫水平。人还是我这个人。有的人就能把朽木雕成器,有的人反过来,能把器当成朽木。这叫啥?有眼无珠!”小五的奚落高天听在耳中,他的耳鼓突突作响,他甚至都能感觉到火苗在心中噌噌往上窜。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想和一个他打心眼儿里看不上的人费口舌。高天的忍气吞声让小五越发看不起,他变本加厉,动嘴没有效果,索性动了手。一次放学后,他趁高天去厕所,居然把高天的书推到地上。值日的同学刚拖过地,湿漉漉的,高天的书本被沾湿了,他的数学本上,墨渍斑斑,书皮上沾染了泥浆,擦拭不掉。高天回来后,忍无可忍,抡起拳头砸过去。小五措手不及,前门牙被打掉了,他吐掉带血的牙齿,和高天扭作一团。
高天的父亲是个地质工程师,行迹不定。高天和母亲跟着父亲辗转于很多城市,高天话不多,个性却很要强。虽然父亲的工作性质让他的学业受了不少影响,他的成绩却一直很拔尖。这让父亲颇为自得。知道儿子在学校打了人,他不像大多数家长那样惊慌失措,他很镇定地询问了事情经过。尔后,到了学校,听老师的处理意见。赔偿这一项高天的父亲没有任何异议。小五的父母虽然护犊心切,可小五在家发了话,不允许家里人找高天家长生事,他扬言:“这是我和高天的个人恩怨,你们要是插手,我没有脸面,怎么在学校呆下去?”儿子的态度,让小五父母也只好接受了老师的调解,由高天父亲赔偿了医药费了事。
高天父亲回家后,和高天很认真地进行了一次男人之间的对话。高天到现在还记得父亲对他说的话:“儿子,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就不能软弱。要说小伙子不打架不成器,但是,打架不能盲目。你要记住,打架绝不是为了争强斗狠,真正的男人只打有意义的架。”这段理论,高天琢磨了很久,才随着自己的成长慢慢悟出了其中的道理。而在当时,他很是为此苦恼了一阵。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有意义”三字,他几乎想了大半个少年。高天不久就随着父亲离开了小城,一路辗转,最后在青城市安居。后来,他考上大学,按部就班地工作结婚生子,看起来风调雨顺。
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在青城市遇到了小五,高天很意外。尽管在这里遇到了老同学,但是,多年没有联系,以前也无多少渊源,两个人的叙旧,小五的话能引起高天兴趣的并不多。“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家里人还好吧?”出于礼貌,高天客套地问。小五却没有看出高天的应付,他沉浸在他乡遇故交的喜悦中。“我比不上你,一直不爱学习。后来到我爸单位当了炉前工,工资不少,可我受不了那份苦,就考了车本,给人开车呢。”小五问到高天的境况,高天虽然轻描淡写,却有一种藏不住的优越。“我在天宇,混口饭吃。”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年过三十,人就现实或是理智起来。尤其是同学、男人之间见面,彼此的金矿多少还是有些较量的成分。“你在天宇?”小五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么巧?你们公司有个曾可心?那小丫头厉害,挺闯莽,我们老板也拿她一点辙儿没有。20万,一分不少。在你们公司也震了吧?”
高天本不打算谈论这个话题,但小五话说到这儿,他心里忽然有个疑问想寻找个答案。他佯作随意地问:“你们老板和曾可心认识吧?这笔钱结算得这么利索。”小五一摆手,“不认识。那丫头就跟电影似的,一下子就挡在车前,把我吓得猛踩刹车。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不慌不忙和我们老板论理,我听着也一愣一愣的。这么些年,我还没见过哪个人敢跟我们老板叫号的。偏就有这么个不怕的。
当然,我们老板也不是怕事,他和曾可心她爸认识,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们老板挺想让那丫头来我们公司,不过,被一口拒绝了。那丫头,真是不一般啊。”
小五越说越激动,高天面色平静,心里却已是狂涛骇浪。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曾可心不过是靠着女孩子特有的优势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性别的资源优势,才有了所谓的成绩。见多了这样的游戏规则,很多事情人就习惯性地想当然。此刻,他是被小五这些话震动了。但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对于男人尤其是一个曾经跌到低谷的男人来说,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是他最迫切的当务之急。儿女情长的某些情绪是奢侈的,男人的舞台是事业,没有事业的男人就没有自己的人生舞台。
高天此刻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和曾可心有关。他不动声色地留下了小五的手机号码,小五是他整个计划里不可缺少的角色,甚至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而在可能的未来,他对于高天的事业来说,也是最不能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