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细密的小雨,白鼎万心灰意冷地望着支离破碎的银色手枪,心如刀割。但最令他担忧的不是附魔苹果一战后人员伤亡和建筑损坏——这些都可以用治疗药水和方块搭建来弥补。而是附魔苹果没有如约运输出去,凋王很可能会来兴师问罪,本服的威望也大大降低。
“副主大人。”一名银色手枪成员顶着毛毛细雨,匆忙跑到白鼎万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副主大人……白鸳朝支部部长……牺……牺牲了!”白鼎万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那成员吓得不敢说话,良久,白鼎万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他长舒一口气,用略带悲痛的神情望向天空的阴霾:“白鸳朝死了……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年,当初在我麾下也有一个与之匹配的少年,名叫白亦寒,可惜了,早早就辞职了,白鸳朝……苦了他了……”说着白鼎万叹了口气,脸上更显出一股苍老,忽然他眼眸一闪,忙又抓住他,问道:“白蝶姒,白蝶姒怎么样了?”
那成员似乎早料到白鼎万的问题,急忙答道:“白蝶姒支部部长情绪已经失控,我们只好采取紧急措施,将她关入黑曜石房,现在不知情况如何。”白鼎万急忙叫道:“快,带我去看看她!”“我看还是不必了吧。”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只见白琴高傲地披着白色的袍子,身后一位成员帮其撑伞,他的嘴角透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微笑,但见到白鼎万,笑容立刻消失,摆出了一副哭丧的嘴脸,“身为白鸳朝支部部长的同僚,我倍感伤痛,但现在银色手枪支离破碎,应该请部长处理,这种小事,我去便是。”
“小事……”白鼎万心中隐约有些不快,就连一旁的成员也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他思量了一会,大手一挥,答道:“好吧,你去吧,记住,不要刺激白蝶姒,她要求什么,只要银色手枪能做到,务必不要推辞,明白吗?”“属下明白。”白琴鞠了个躬,缓缓退去。
白鼎万刚想为白鸳朝的后事准备,忽的,有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这一次的声音比白琴的尖嗓子要舒服得多,却令他毛骨悚然:“白副主,您贵安呀!”只见一名穿着红黑相间的裙子的少女,倒挂在高楼上,一脸玩味地望着他们。一声惊雷,骇人的白光瞬间洒在白副主的脸上,他吓得倒退一步,指着她略微颤抖地说道:“蛛王·何雨宣!”
“保护白副主!”十几个成员排成一排,将枪口对准高楼上的何雨宣。何雨宣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借着脚腕上的在空中荡啊荡,天空乌云密布,唯有她处的位置的天空色彩全无!“白副主,真是好客呢……”她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盯着白鼎万,笑道。白鼎万急忙大手一挥,让众人把枪收回,自己大踏步上前,疑惑地问道:“冒昧问一下,身为五王,出行时应带百名士兵随从,由左右最高统领亲自护卫,请问阁下,您的护卫随从呢?不会都在城外吧?”
何雨宣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道:“我最讨厌这些繁琐的礼节了,毫无用处。步入正题吧,白鼎万,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赤红的眼眸中划过一缕冰冷的光芒,白鼎万摇头。她撩了撩垂下的发丝,伸出一只白泽的手,缓缓指向他:“今天,是白蝶姒……呃,应该是何雪蝶的生日,算起来,这孩子应该18岁了吧?”白鼎万沉吟道:“的确,算起来正是白蝶姒入伍的第十年,刚好18岁,莫非她……”“正是我何家的人!”白鼎万瞳孔一缩,惊愕道:“怎么可能?”
“随你信不信吧。”何雨宣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另外,我叫我家无雨来取巫魔狗头,你们银色手枪竟然还有抗拒的道理?这也就罢了,但是……我何雪晴妹妹被你们打到蛛王之血抑制,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也是你们要付出代价的!”说完,白泽的手指微微一勾,霎时间风云变幻,风沙肆虐,异变突生,房屋的一砖一瓦都在颤动,白鼎万颤抖着大声喊道:“住手!白蝶姒,给你便是!”见蛛王毫无反应,连忙一招手,拉出几十车钻石块和绿宝石块,紧咬着颤动的嘴唇说道:“这些……权当赔礼……”何雨宣满意地笑了笑,勾的动作停下,周围地颤动也跟着停止:“你这些东西,在我那里没用,我来也只是要带个人而已,时间就是金钱,尽快吧!”
几个随从忙扶着白鼎万走向黑曜石房屋,蛛王纵身一跃,如一道极光般在房屋间连跳几下,毫不费力地跟上他们,不久,一座巨大的黑曜石建筑出现在眼前。铁栏杆和铁门都是全新的,显然不久前加固过,蛛王信步走到门前,隐隐听到房屋内碰撞和喊叫的声音,脸色一沉,不悦地道:“你们虐待她?”白鼎万连忙摇头说道:“支部因为龙城和迪龙一伙的干涉,导致她的挚友战死!”说着,便要上前开门,只见蛛王走到门旁,对着黑曜石墙轻轻一弹,只听一声巨响,整座房屋瞬间四分五裂,地上留下一道深邃的爪痕。
房屋的一角,一名少女发丝缭乱,痛苦地趴在墙上,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睛显然已经哭肿,布满血丝。见到白鼎万,白蝶姒先是一愣,接着颤抖着说道:“副主大人……鸳哥……鸳哥真的死了吗?骗人的吧,是不是,是不是?”白鼎万低下头默不作声,一旁的白琴忽然笑着走来:“是,白鸳朝已经死了,请您快点振作,起来管理支部吧!”
白鼎万一脸不快地看了他一眼,何雨宣见少女双手沾满鲜血,伤口几乎分辨不清,顿时心里一阵心疼,但不便明说,只好用生硬的语气说道:“何雪蝶,跟我走吧!”白蝶姒猛地一惊,凝视着何雨宣甜美而看似冰冷的脸,惊愕道:“你怎么知道我的……”“18年前,两个小村落进行斗争,其中一方将另一方几乎斩尽杀绝,只有三个人活下来——一位老婆婆以及两个婴儿,老婆婆像我许诺,如果其中一人能有她抚养长大,她将在婴儿18岁那年亲自送上来,不错吧?”何雨宣抢先答道。
白蝶姒一脸诧异,她缓缓靠在墙上,说道:“难道你是……恩人!”“最好叫我蛛王,既然你知道,那就跟我走便是!”说着,拉住她的手,便往外跳,白蝶姒想要挣扎,却不料蛛王的力气奇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却又不像钳子般夹住自己的手臂,让自己动弹不得,手臂上被施加的力道,居然有几分温柔,但白蝶姒顾不得这些,大喊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银色手枪!”
“这里是令你痛苦之地,尽早离开,尽早解脱。”何雨宣语气冰冷地答道,原本她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回去,却担心白蝶姒受不了这个速度,故而放慢,也让白蝶姒有了说话的机会,白蝶姒见已经翻出城墙,便道:“我要去和阿婆道别!”这一次,何雨宣没有拦她,将她放在一边,白蝶姒下来后急忙往小道跑去,蛛王则轻盈地在树上来回跳动,落地却极其轻微,连片叶子也没震落。拨开一丛丛杂密的草丛,隐隐地透出一块石头。白蝶姒跪在石碑前,如同望着亲人般盯着它,轻声说道:“阿婆,我来看你了,这一次恩人也来了,现在为了报答她,我要随她一起走了,走了之后,我可能……可能再也不能看您了……”一边呜咽着,泪水又潸潸地流下来,但很快她又擦干泪水,逞强般冲石碑笑了笑,说道:“没事没事,阿婆你也不要伤心,我说的是‘可能’也许以后还会来看您的,雪蝶也很坚强,不会哭的,不会……”
何雨宣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不知怎的颤动了一下,她轻轻拉起她的手,说道:“可以走了吗?”白蝶姒擦干眼泪,转头久久地凝视着何雨宣赤红的眼眸,忽然笑了笑,说道:“谢谢恩人。”何雨宣的手握地更紧了,她点点头,拉着她转身朝东边奔去。
白鼎万被几名成员搀扶着,额头上直冒冷汗,口中喃喃道:“白蝶姒……既然还有这般身世?”忽然有人匆匆来报:“副主大人!白鳍彦支部部长,从银色手枪医院逃跑了!”白鼎万一惊,猜想白鳍彦生来性子高傲,这一战一定是受不住屈辱,选择独自离开的。马上派人出去寻找,忽然又有人来报,白琼斯支部部长求见,白鼎万急忙招来,只见白琼斯单膝跪地,一边说道:“副主大人,属下……战事不力,不愿为银色手枪添辱,请求辞职!”白鼎万慌忙扶起他,说道:“战事不力不是你的罪过,如今白鳍彦和白蝶姒都走了,你更走不得啊!”
白琼斯在与铁梧桐四大护法交战时故意放走敌人,延误战机,自己心中有愧,想要离开这里,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白狐墨时,白狐墨冷冷一笑,说道:“都是兄弟一般的人,不用瞒我了,白鸳朝的死,白鳍彦逃跑,白蝶姒被蛛王带走,你对银色手枪已经心灰意冷,所以想要离开,是吧?你以为我不想逃避?我没办法啊,既然你要离开,走便是了,以后与银色手枪毫无瓜葛,如同不认识一般,我也一样,懂吗?”白琼斯艰难地点点头,凝视着白狐墨,眼里充满愧疚,一滴眼泪不禁从眼眶中溢出,他痛苦地答道:“对不起!”转身离去。
面对白鼎万的挽留,白琼斯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一个人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与老鼠有什么区别?”白鼎万看着他,久久无法会神,只好痛苦地挥手,道:“随你去吧!”
一人战死,一人逃跑,一人辞职,一人离开,昔日辉煌的六部仅剩二人,当年的兽鸟鱼虫如今只剩下一只小兽在丛林里迷茫地徘徊。入夜,苍白的月光倾斜在一座小楼上,小楼内灯火通明——这是五人曾经聚散的地方。白狐墨面无表情,听着脚踏着木板的声音,木然地走上阁楼,阁楼上摆好了桌子,五张椅子和五个小碗。
白狐墨缓缓拉开椅子,也拉开其他的椅子——尽管他们并没有主人。抱着一壶酒,环顾四周,一切都那么熟悉,座位上,仿佛正端坐着四人——白蝶姒,白琼斯,白鳍彦,还有……白鸳朝。
白狐墨饱含泪水地看了一眼他们,咧嘴一笑,抱着这壶酒,走到第一个位置前,缓缓倒上酒,一边说道:“蝶呀,我不知道你喝不喝酒,只是想用来庆祝庆祝,要是你不会喝,那就对不住了哈,以后我们一起,在山上抓兔子,如何?我知道你最喜欢兔子,我也喜欢,哈哈,来,满上!”又走到第二个位置前,倒上酒,说道:“白琼斯,我最看得起你,虽然你老是说什么老鼠老鼠,别人也叫你老鼠,但我不这么认为,你不是老鼠,你是狮子,咆哮的狮子!来,狮子,干了这碗酒,人生要是不畅饮一次,那和老鼠有什么区别,你说是吧?”
信步走到第三个位置,酒淌在碗中,撒了一桌子,白狐墨笑道:“好家伙,这碗酒和你白鳍彦的性子一样,豪放!你以后骄傲的性子可得改改了,等你离开银色手枪,也不能宣称是银色手枪的人,自然就没了靠山,不过以后,要是谁敢动你,我帮你出气,就是王,也要揍他个半死!”说着说着,眼圈不禁红了。
到了最后一个位置,白狐墨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他强忍悲痛,笑道:“瞧我这没出息的样,真是……你,好兄弟!来世再见,我们还是好兄弟,来,废话不多说,干!”盛满自己的碗,他颤抖着,举起碗,朝四人的位置,一一对过去,叫道:“来,干杯!”隐隐的,仿佛眼前出现了四个人,端着酒,兴高采烈地将酒碗和他捧在一起。
他热泪盈眶,举起碗,一口气喝完,狠狠地摔在地上,眼泪不住地流淌下来,昏黄的火光下,每个人的面孔渐渐模糊了,逐渐化为虚无。乘着酒劲,他看了看眼前的桌子,四个碗……仍然端端地摆在桌子上,丝毫不动。“喝呀,你们这么不敢喝,都留给我是吧?没关系,一点点,一点点就行,来,干杯啊,干杯啊……”忽然间,桌子被掀翻,椅子杂乱地摆在一边,酒碗砸在地上,一地的酒,如死水般不动弹。
白狐墨晃晃脑袋,望着眼前狼藉的一切,缓缓蹲了下来,终于忍不住,抱着酒壶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