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姝离开山庄已经过去四个钟头了,程致远让秦娈回屋休息,一个人去温姝房间,坐在床上闭目打坐。
或许是太担心温姝的缘故,又或许温姝走后无所适从,程致远花了很多时间,心态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放松身体,一呼一吸间闭目思索,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妈说师父和姝儿在一起,师父不认识姝儿,为什么要协助她逃跑?师父不见我的原因,一定和这件事有关。那天去双顶山,倘若跟踪车辆是华宏社的,没理由放弃跟踪。这么说来,轿车里真是十二钦?
还有当天晚上,姝儿表现出恋恋不舍,明明身体不舒服,还主动向我亲热,居然还支开娈娈。以姝儿的性格,她会支开娈娈?而且她从不晕车,路上也没说不舒服,状态看上去也很好,怎么突然就晕车了?看来晕车只是借口,她要避开我们去见十二钦。”
想到这里,已经大致猜到温姝离开的原因,又想:“这次休学期间,我们只外出过一次,就是去双顶山那次。师父不是山庄常客,守卫未必认识他,只要他来山庄,多少会有些消息。妈妈没对我提起过,今日又临时接到师父通知,看来师父不是在山庄认识姝儿的。也就是说,那次去双顶山,师父也去了。难道师父坐在轿车里?”
猛地睁开眼睛,暗想:“师父为什么会和十二钦在一起?”
想了良久,没能找到答案,逆向推理:“姝儿离开之前表现异常,证明她的离开绝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假如离开的原因与我无关,她没理由不告诉我,一个人去承担。既然与我有关,时间又在姝儿与十二钦见面之后,也就是说十二钦逼迫姝儿离开我,姝儿不得不答应他们,因此不告而别。
师父交游广阔,十二钦各擅所长,师父认识十二钦中的某人不足为奇。姝儿对十二钦非常重要,只是认识的话,十二钦未必放心将姝儿交给师父。妈妈命人断电,是为掩护师父,故意让他带走姝儿,这应该是师父的意思,妈只是照办。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和姝儿道别,理由只有一个,姝儿必须走,师父担心我挽留姝儿。”
想到这些,更确信温姝不是甘愿离开,暗自盘算:“无论十二钦还是师父,都足够有能力保护姝儿。后天是谈判日,成败在此一举,我得把精力全放在决战上。一旦计划失败,真让陈雄掌控大权,暗中勾结华宏社,名正言顺掌管仁义胜,我妈非得被迫嫁给他不可。妈妈是贞烈女子,必定宁死不屈,可是她会顾虑我的安危,最终会选择委曲求全。我绝不能让陈雄碰我妈一下,哪怕拼上性命,也要保护我妈不受奸人玷污。”
忽然心情烦乱起来,起身在屋中踱步。无意间看到角落里的背包,打开来看,思念之情一下子灌入脑海。
他将包内物品倒在床上,随着熟悉的物件散落,脑中浮现出温姝委屈的表情,心头犹似刀割。忽然听到敲门声,猛然惊觉,冲过去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哪有温姝身影?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他望着走廊,忽而闪过一个念头:“来山庄后,为免娈娈吃醋,我俩把军用手机收了起来,可是姝儿本来有部手机,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忙不迭拿起电话,拨打温姝手机号码。只听“叮叮叮,叮叮当,铃儿响叮当”的乐曲在房间响起。
程致远知道这是温姝圣诞节后新换的彩铃,灰心丧气挂断电话,心想:“姝儿一部手机都没带走。”
重新坐回床上,潜运内功,以克制心中杂乱的念头,不料这时彩铃突然响了。
程致远循声前往,打开抽屉,看到手机和那枚绿宝石戒指,还有照片和日记本,茫然接通电话。
冉冉的声音传出:“姝儿,你在哪啊?你现在到底用哪个手机号,那个怎么打不通呢?”
程致远道:“冉冉,是我。”
冉冉道:“你找到姝儿啦。”
程致远听她语调提升,明显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下沉,道:“没有,姝儿没带走手机。”
冉冉道:“我刚才看到新闻了,营城怎么啦,为什么满街都是警察啊?”
程致远道:“说来话长。”问道:“姝儿没联系你吗?”
冉冉道:“没有。”
程致远无话可说,安静地沉默着。
冉冉语气温柔起来,道:“致远,之前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你还好吗?”
程致远道:“我很好。”
冉冉问道:“你在哪里?”
程致远道:“我在姑姑家。”
冉冉问道:“刚才我爸托人打听,似乎这次的事和项云有关,你姑姑是项云吧。你会不会有危险啊?”
程致远听她只关心自己,不关心姝儿,不禁感到厌烦,道:“我有没有危险算什么,姝儿在这时候外出,不是不要命了?”
冉冉道:“你冲我发什么火啊,我要是知道姝儿在哪,还用打电话吗?你把姝儿弄丢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程致远听她喋喋不休,很想挂断电话,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感到一丝安慰。
冉冉说完,语气又温柔起来,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姝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程致远苦笑道:“你会算命吗?怎么知道姝儿福大命大?”
冉冉笑道:“我不会算,可是我妈会啊,她给姝儿算过的,姝儿能活到一百岁。”
程致远大喜,问道:“真的?”
冉冉道:“当然是真的啦,我妈还给我算过呢,我能活到一百零五。”
程致远的喜悦瞬间冲淡,道:“你妈跟你闹着玩呢,我估计按照她的算法,人人都是百岁老人。”
冉冉道:“才不是呢,我妈算命很准的,不信你去打听打听,人家都叫她神婆,她才不是瞎算呢。”
程致远问道:“你妈算没算过我?”
冉冉道:“算过。”
程致远道:“那么我能活多久啊?是九十九,还是一百零一?”
冉冉道:“我妈也有算错的时候,你的就没算准。”
程致远从不迷信,可是听到冉冉这样说,居然感到一丝紧张,问道:“算错了是多少?”
冉冉道:“我妈说你活不过三十。”
程致远呸道:“你妈不喜欢我,故意咒我短寿。”
冉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妈肯定是算错了。”
程致远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也不多想,道:“刚才我不该吼你,冉冉,请你原谅。”
冉冉道:“你担心姝儿嘛,所以才拿我撒气,我没怪你。”
程致远道:“和你说说话,我感觉好多了。”一面说着,一面拿开戒指,随手翻看日记。
冉冉道:“要不你来京城吧,正好这段时间我闲的没事干,你就当陪陪我,咱们一起去颐和园划船,去龙宫探险……”
程致远道:“我这边没事,外面的都是谣传,其实好着呢。”
冉冉道:“用不着瞒我,这种事我见多了,我爸朋友里有几个大老板,从前都是百万身价,一个浪头下去全拍翻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程致远注意力集中在日记上,随口说道:“是嘛,够惨的。”
冉冉道:“表演集训班上俊男美女不少,而且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女,你说有钱人怎么都一个样儿啊。也不是,应该说要么比猴都精,比狗还抠,要么比猪都蠢,傻的没边没沿。有时候我感觉,他们真是白长了一张脸,白瞎了高干出身。怎么就喜欢不起来呢?”
程致远打开免提,将电话放在桌上,坐在地毯上看日记,回应道:“是吧,我早猜到没意思。”
冉冉道:“你倒是挺低调,我听姝儿说了,你家其实特别有钱。上学的时候,你总穿的土里土气的,浑身散发着乡村气息。还有,说你阳刚吧,你有时候还挺柔,说你软弱吧,你还不是。我发现你挺复杂的,你发现没有。”
程致远笑笑,道:“当局者迷。”
冉冉道:“你还真是挺迷的,嘻嘻,还有点迷人。喂,你想我没有啊?”
程致远道:“想了。”
冉冉笑道:“我也想你了。对了,你和秦娈怎么回事啊?”
良久不闻回应。
冉冉又问一遍:“你和她现在什么关系?”
程致远愣了下神,问道:“和谁呀?”
与此同时,冉冉道:“信号不太好,你动弹动弹。”提高音量,问道:“我问你,你和秦娈现在什么关系?”
程致远道:“她是我女朋友。”
冉冉叫道:“她是你女朋友?啊?你把姝儿甩了?你居然敢甩姝儿!”
程致远道:“什么呀,都是我女朋友,我甩谁了我。”
冉冉激动起来,道:“好你个……柳下惠,你真是胆儿肥了嗨,你给我说清楚,倒地是怎么回事儿?”
程致远心想:“柳下惠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你瞎安插罪名在人家身上。”当下假装信号不好,大声喊道:“什么肥了?说清楚点。”
冉冉叫道:“你小声点,我戴耳机呢,耳膜都被你震破了。我说你胆儿肥了。”
程致远喊道:“什么膜破了?喂?”
冉冉道:“别喊了,唉我去。等一下,我先把耳机摘了,震死我了。”
程致远强忍住笑,大喊一声:“摘什么鸡?”低声道:“什么破信号啊。”直接挂断电话。
他方才心情糟糕,恶作剧后心情畅快了许多,捧着温姝日记坐在床上,一页一页认真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