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秦娈不住给温姝夹菜。
项云见到,笑问程致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程致远正在脑中演练后天的行动,听到项云的话,茫然问道:“做到什么?”
项云笑道:“你看她们姐妹,相处多么融洽,感情好得简直像亲姐妹一样。”
程致远明白过来,道:“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她们感情好与我无关。”
项云道:“女人不妒忌,不相互算计,这种品格实在难能可贵。其实算计来去,又能多得到多少呢?”
温姝吃不下了,对秦娈道:“姐姐,你不用照顾我了,我能顾好自己的。”
秦娈见程致远闷头吃饭,问道:“想什么呢?”
程致远专注思考后天的事,不知秦娈对他说话。
秦娈拉了拉他手臂,道:“喂,你想什么呢?”
程致远看向秦娈,道:“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秦娈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饭都吃不好,还能做什么?”
项云笑道:“这话倒是没错。”
程致远看出秦娈不高兴了,道:“好吧,先不想了。”夹起一片鱼肉,放在秦娈盘中。
秦娈道:“我不是让你给我夹菜。”
程致远道:“姝儿刚说吃不下了。”
温姝笑道:“是啊,我已经吃饱了。”
秦娈看到温姝的笑容,没再说话,埋头吃起饭来。
饭后项云有事,先上楼了。秦娈望着窗外,玻璃金字塔上反射出夕阳下沉的景象,她就这样不错眼珠的凝视着落日。程致远和温姝在旁交谈,谁也没留意到秦娈眼中波光闪动。
过了一会,三人一同上楼,程致远走在最前,秦娈从后面握住温姝的手。
温姝心中感动,用力握紧秦娈的手。二人手牵着手,一直走到秦娈房外。
秦娈放开了手,道:“画还没有画完,我就不陪你们了。”
温姝应了一声,低声道:“再见。”
秦娈眼圈一红,转身进屋。
程致远听到“再见”,微觉奇怪,回头看去,秦娈已经进屋,问道:“她怎么了?”
温姝道:“回房间画画了。”
程致远推开自己屋门,道:“姝儿,到我房里来吧,我得想些事情,暂时不能陪你说话。”
温姝摇头道:“你专心想吧,我回房间了。”
程致远道:“也好,晚一点我再去找你。”一边思考,一边走进房间。
温姝道:“再见。”
程致远这次没再多想,随口应道:“再见。”关上了门。
温姝长出了一口气,心想:“已经道过别了,我也该离开了。”转身下楼去了。
不同时间,人的想法不同。温姝最终决定什么都不带走,没有任何理由。有那么一念间,她甚至想把记忆也留下。
山庄内遍布监控,温姝未免露出破绽,走路便如散步一般。
走到西门,温姝目不斜视,径直出门。
一名守卫礼貌拦下,劝道:“温小姐,已经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吗?外面宵禁,出去了也没地方去,您还是请回吧。”
温姝道:“我和朋友约好了,我必须去见他们,请您放行。”
守卫看一眼表,道:“还有半小时就宵禁了,您看天都黑了,我们不放心您一个人出去。您的朋友在外面吗?我陪您出去见一面,您就跟我回来,这样可以吗?”
温姝道:“不用了,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守卫道:“外面不太平,您一个人出去真的很不安全。”
温姝道:“谢谢你的好意,真的没关系,我朋友的功夫很厉害。”
守卫摇了摇头,道:“假如您非外出不可,我需要征得三小姐同意。”
温姝没想到出个门这么难,她始终受情绪左右,根本没考虑过出门时遇到阻碍怎么办。眼看守卫拿起对讲机,暗想:“这时若不离开,怒江一定认为我故意毁约,致远就危险了。”蓦地升起一股力量,直接跨越一米多高的道闸挡杆,飞奔而出。
守卫见温姝一跃老高,飞快跑远,一时间没回过神。
一旁同伴问道:“老薛,我是不是眼花了?”
守卫心声被同伴道出,立刻回过神来,道:“跑了。快追。”
同伴道:“别声张,会引来危险。”
言罢,二人一同追出。
留守的几名守卫中,有人用对讲机传话:“三小姐,温小姐跑了,要不要追?”
项云正要回话:“追,但不要吓到她,拖延时间,我马上让致远过去。”偏在这时,军用手机响了。
项云权衡轻重,先接起手机,就听那头杨万仪道:“有我在,让你的人回去。”
项云顿觉宽心,正要告诉守卫不要追了,突然想到程致远。这下可叫她为难了,若说不追,如何向儿子交代,若是继续追,又怕影响杨万仪的计划。幸好这时没撂电话,对杨万仪道:“杨老,别伤到我的人。”
杨万仪会意,低低笑了两声,道:“放心。”说完,挂断电话。
温姝奔出门后,心情轻松一些,脚下却不敢停顿。
静夜之中,路灯将温姝的身影拉长缩短,玩得不亦乐乎。温姝感觉路灯从没这样明亮过,其实这倒不是她紧张中的错觉,自从华宏社吹响战斗号角,项云便增加了山庄周围路灯的亮度,以免敌人藏在暗处,不易发觉。
温姝紧张之际,耳力提升,判断标准被打乱,让她误以为后方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越跑越快。突然整条街的灯光集体熄灭,眼前唰地黑了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时脚下一绊,一个踉跄跌出。
就在她失去平衡,向前扑倒之时,一只手冷不防贴上她腰间,还用力推了一下。这一推的力道十分劲急,温姝上身加速前冲,但又不知为何,竟是直立落地。
她落稳后心有余悸,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人影快速移向自己。
温姝眼睛尚未适应黑暗,何况漆黑中本就不易看清长相,温姝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以为华宏社在此埋伏,要将自己掳劫,立时想到呼喊求助。
然而喉咙尚未发出声音,腰间又被推了一把,身体再次不由自主,向前飘出。失控下的起落感,使温姝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脚下,根本无法叫喊。腰间那只强而有力的手不断将她托起,牵引她飘飞而前。
这样飞跃出一段路后,温姝渐渐掌握了起落的规律,开始尝试用脚步配合。她感觉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问道:“你是谁?”
耳畔传来一首诗:“鱼戏荡青莲,相逐正相欢,同乐一湖水,奈何在人间。”
温姝听到这低沉的嗓音,定了定神,听清了后两句,问道:“是您?”
杨万仪扶她站定,笑道:“我作的诗,天底下只有你一人听过。别出声。”说话间一手捂住温姝的嘴,另一手拉着温姝蹲在路边。
二人蹲下不久,两名守卫从旁跑过,全没留意路边。温姝感觉脚步声非常近,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就听一人边跑边抱怨:“早知道会停电,就带上手电了。”另一人道:“别废话了,赶紧追吧。”
杨万仪等二人跑出几十米,示意温姝到海边去。二人轻手轻脚走向大海。杨万仪看好一片灌木丛,直接蹲下。
温姝映着微微月色观察杨万仪,见他满头黑发,脸上一颗痣都没有,奇道:“您不是下午的老人。”
杨万仪笑道:“是,也不是。哈哈,那个老头是郝爷爷,我是杨师傅。”
温姝听说他是“郝爷爷”,仔细观察杨万仪面相,确是那日双顶山上见过的老者,登时大喜,道:“您是致远师父,咱们又见面了。”
程致远对温姝提起过郝爷爷这个化名,还说过郝爷爷易容改装的事。温姝看清杨万仪长相后,紧接着想起程致远的话,无需观察杨万仪的内心活动,已可确信他是程致远师父无疑。
她记得那日在山顶上,杨万仪提过一个要求,只要将事情始末全部告知,他便答应帮助自己。在温姝心中,杨万仪是当之无愧的世外高人,她很少对人产生依赖感,说不清为什么,此刻的她无比信任杨万仪,认为他定能帮助自己。迫不及待说道:“我把所知道的全都告诉您,请您让我回到致远身边吧。”
杨万仪表现与上次在山顶时一样,摇了摇头,道:“现在不是时候。”
温姝焦急起来,问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杨万仪道:“你想他在你身边,倒是非常容易。”
温姝忙问:“怎么做?”
杨万仪笑道:“什么都不用做,不出声就行了。丫头,一旦出声,后果你是知道的,我可没忽悠你啊。”
温姝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想高人行事高深莫测,自己若是明白,岂不成了高人?不再说话,保持安静,坐在一旁。
杨万仪斜眼观察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