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之后,晨雾消弭,天光大亮,众人安静离开公馆。
程致远料想鱼头会等自己,直接下楼找他。
鱼头的确候在门外,见程致远出来,笑道:“听秦娈说,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
程致远见周围人多,自己一个不识,将鱼头拉到僻静处,道:“姑姑说要开打,还任命陈雄为总指挥。”
鱼头表情凝重,道:“真要打仗了啊。”
程致远问道:“你怕吗?”
鱼头道:“怕,谁盼着打仗啊。”
程致远道:“我和娈娈的事姝儿已经知道了。”
鱼头笑道:“秦娈告诉我了,姝儿真识大体,珍惜啊兄弟,这样的女人很少见。”
程致远道:“夹在她们中间还挺不自在的,鱼头,我想求你件事。”
鱼头道:“只要不是当逃兵,叫我干什么都行。”
程致远迟疑一下,道:“我想让你陪我去山庄,不是避难,只是叙叙旧。你不是想学功夫嘛,正好我可以教你。”
鱼头扶住程致远手臂,道:“谢了,不愧是我亲哥们,什么事都想着我。哈,以后的,我肯定去。”
程致远道:“以后我就要上学了,哪有时间教你啊。”
鱼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时候当缩头乌龟,我做不到。”
程致远道:“我代替你,正好我想试试身手。”
鱼头摇头欢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突然表情无比正经,语重心长地道:“兄弟,你是仁义胜的未来,不能冒险。”
程致远道:“姑姑重用陈雄,仁义胜的未来是他,不是我。”
鱼头道:“他都四十多岁了,你还年轻。”
程致远道:“人各有志,本来我也不想当老大。”压低声音道:“我看陈雄迟早要谋反。”
鱼头吃了一惊,问道:“怎么知道的?”
程致远道:“感觉。”
鱼头道:“他是仁义胜的老人了,立过不少功劳,忠诚方面应该不成问题吧。”
程致远问道:“你了解他?”
鱼头道:“我大哥和他关系不错,听说他对人挺冷淡的,不过不爱钱,不好色,作风倒是非常正派。”
程致远道:“你的意思是……是我多心了?”
鱼头道:“你有你看问题的角度,咱们保留意见吧。”
正说着,远处有人喊道:“咦,这不是……,你……你叫什么来着?”
程致远听声音熟悉,目光放远,见到一名肩宽体阔的青年男子,正快步向自己这边跑来。男子两只粗壮的手臂前后甩动,袖口勒紧肌肉,正是月楼那晚曾与程致远交手过的张昊中。
程致远乍见到他,不由得心中一喜,问道:“你伤养好啦?”
张昊中冲到近前,道:“好啦,早好了。”看了鱼头一眼,对程致远道:“终于找到你了,我上次没死成,全是多亏了你。”
程致远道:“我也没做什么,是你自己命大。”
张昊中嘿嘿一笑,道:“救护车是你找来的吧。”
程致远道:“其实是姝……”
张昊中笑着扇了他臂膀一下,道:“别装了,就是你帮的忙。”
鱼头问程致远:“他是你朋友吗?”
程致远道:“我对你提起过,逃寝那晚,我在月楼遇到一个很憨厚的人。”
鱼头道:“我记得你说过。”
程致远道:“就是他。”
鱼头伸出手,道:“你好,我叫鱼头。”
张昊中与鱼头握手,满脸喜容对程致远道:“那天我差点死了,后来在医院里,我还以为是到了天堂呢,结果医生告诉我还在人间。”
程致远笑道:“好人有好报。对了,你还在为华宏社工作吗?”
鱼头瞪大眼睛,问道:“他是华宏社的人?”
鱼头天生大嗓门,虽然现在绅士了许多,说话声音依旧很大。他没料到自己人在此聚会,华宏社的人居然还敢前来,惊讶之余,忘记控制声调。果然随着他一声叫喊,很多仁义胜兄弟都支援过来。
张昊中蓦地里被一群人包围,且他们一个个瞪视自己,问程致远:“怎么了?”
程致远向众人解释:“是误会,大家听错了。”
有人认得程致远是项云的侄儿,不便问他,转问张昊中:“你是华宏社的?”
张昊中要去亲戚家串门,路过此地,刚好看到程致远,他不知这里是仁义胜的地盘,当即答道:“对啊。”
程致远赶忙解释:“他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他怕你们欺负他,所以才这样说的,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张昊中的确未加入华宏社,常平之所以用他,只是看中张昊中憨傻听话,便于控制。但张昊中是小孩心性,眼看这些人围着自己,不搬出华宏社的名头,怎能震慑众人?耳听程致远揭破自己的心事,还当程致远幼稚,直接将程致远拉到自己身后,先保护起来,对众人道:“我就是华宏社的,你们知道我老大是谁吗?”
仁义胜兄弟道:“既然是华宏社的,今天就别想走了。”
张昊中道:“不走就不走,你要请我吃饭啊。”
一人笑道:“别跟我装傻,我马上请你吃棒子炖肉。”抽出甩棍,迎面打向张昊中头顶。
程致远脚下一错,闪身到张昊中面前,左手一格,右手顺势夺过甩棍,道:“朋友,冷静一下,我说过了,这是误会。”
那人一招间被夺下兵刃,不禁又羞又怒,道:“你到底帮谁?”
程致远道:“我帮正义。”
那人一愣,道:“他是奸细啊!”话音刚落,项云分开人群,走到程致远面前。
程致远道:“太好了,姑姑,刚才有点误会,你让大家散了吧。”
项云道:“兄弟们回去准备吧,这里我来处理。”
众人立散。
鱼头点头招呼:“三小姐好!”
项云道:“越来越像大孩子了。”
鱼头尴尬一笑,心想:“大孩子不也还是孩子,我明明已经是大人了。”但听她话声亲热,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去游乐场玩时的情景。
程致远见妈妈身边没人跟随,低声提醒:“司马昭之心。”
项云道:“他那么勇敢保护我,你不是也见到了?”
程致远道:“见是见到了,只是未必安着好心。”
项云看向张昊中,问道:“你是华宏社的人?”
张昊中被项云的气场压住,心下有点胆怯,又将程致远拽到身后,往里摁了摁。
项云暗觉滑稽,笑着从包里取出一个布包,展开布包,露出一把银色手枪。
程致远大惊失色,道:“别,别。”
项云握住手枪,反转枪口,将枪交给张昊中。
张昊中见这把枪造型精致,表面银光流动,十分喜欢,不客气地一把接过。
鱼头惕然一凛,赶忙挡在项云身前。
项云轻推鱼头肩膀,示意他站去一旁,对程致远道:“致远,你好勇敢啊,华宏社的人手上有枪你都不怕。”
程致远一愣,突然脑中亮起一道金光,瞬间领会话中涵义。
项云鉴貌辨色,笑道:“最近你舌头烫伤了,不要说太多话。”
程致远点了点头,心想:“陈雄果然勾结华宏社,看来妈妈早就查清楚了,只是配合陈雄演戏。”
项云对张昊中道:“这小玩意就送给你了。”拉住程致远的手,向轿车走去。
程致远被拉着走出几步,回头道:“鱼头,你多保重,有事叫我。昊中,咱们改日再见。”
鱼头道:“你也是,你们多保重。”
张昊中专注于摆弄手枪,竟没理会程致远的话。
鱼头等项云走远,问道:“兄弟,你真是华宏社的?”
张昊中如获至宝,将手枪塞进裤子里,道:“我逗他们玩呢。”
鱼头“啊”了一声,心想:“你脑子有毛病吧,自己作死。”见他将枪塞进裤子里,指着裤裆问道:“你不怕走火啊。”
张昊中道:“对喔。”掏出枪,想了一下,放进裤兜里。
鱼头见他动作笨拙,猜想项云不会把真枪送给这样的莽夫,冲张昊中拜拜手,独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