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刘威等人的表演是否精彩,至少非常热闹,同学们喜欢热闹的氛围,会场气氛活跃起来。
晚会继续进行,节目陆续登场。
将近九点,程致远看了看表,心想:“怎么还没轮到姝儿上场?”
九点一过,主持人整晚发挥正常,没有在领导面前说错话,上台时笑容愈显放纵,信心百倍地道:“请欣赏压轴节目——民族舞:《春来发几枝》。表演者:温姝、简瞳、宁素、荆颜。有请她们上台……”
报幕完毕,主持人下台,乐器声响起。
程致远听到前奏,结合舞蹈名字,想起《相思》这首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伴随着轻快的木琴敲击声,三名白衣少女如风般飘上舞台。三人脚步轻盈,往来腾跃,挥舞长袖在空中交织,霎时间舞台上白影浮光,恍若翾风回雪。(注:翾xuān)
骤然间弦声铮铮几声,温姝笑靥如花登场。
四人习练有素,温姝上台之际,三名少女谁都没有移动目光,自觉变换舞姿,开始原地旋转,以舞成环,逐渐向中心合拢。
温姝拖动衣袖,绕着三人疾走,连绕数圈,始终不得时机入内。
台下男生看得清楚,但觉简瞳气质娇俏,宁素气质娴雅,荆颜气质柔媚,当真各有各的好处。他们一面观察三人长相,一面在心中品评,挑选最心仪之人。温姝闪亮登台后,男生立时眼前一亮,起了偏心,重新进行选择。
温姝这身舞服,程致远先已见过,还是被她的出场惊艳到了。他记得当时这件衣服没有袖子,料想是后来拼上去的。
蔚然坐在靠前排的位置,转头问秦娈:“这不是你们班上的女同学吗?”
秦娈不错眼珠盯着台上,脑中正浮现《寒雪迎春图》中红梅点点的美妙景致,应道:“她是我同学。”
温姝兜兜转转,始终不得入内,脸上现出焦虑不安的神色。突然间她背对三人,向后一跃,三人迎将上前,脚步配合之下,温姝终于来到圈子中央。
温姝单脚而立,原地转体,转动中左臂与右腿缓慢抬升,越转越急,直到一线举平。三名少女围绕着她跑动,仿佛在追赶时间的脚步。
会场中光线随之暗淡,追光灯从头顶亮起,仿佛预示着黑暗中的曙光,又似黎明时的晨曦。
光影结合,四女翩跹起舞,衣袖相缠,裙摆相叠,动作时快时慢,时缓时急,层次分明,环环相扣。
忽地曲调一变,但听木琴玎玲,清脆悦耳,如潺潺溪水,似如织春雨,随后洞箫呜呜然吹响,木琴声悄没无踪。
三名白衣女子动作放缓,合拢手臂抱于胸前,慢慢仰身下腰。温姝蹲立其间,四人合而为一。
随着会场灯光大亮,温姝倏地拔足跃高,与此同时,白衣女子甩动长袖,纵跃散开。六条衣袖缓缓飘落,宛如含苞初绽,恰似昙花一现。
民族舞所体现的乃是轻与敏,柔与健,韵与准,洁与稳,在此之上,还有美与情。温姝为了表现出生命力的顽强,带给观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观感,特意在这个环节中加强了节奏与力量,同时又不失柔软与美感。
前排领导被眼前这一幕高潮打动了,均想:“这才是我们想看的节目啊。”纷纷鼓掌喝彩。
彩声未歇,台上弦音陡降,萧鸣渐高,声似空山莺啼。温姝纤足轻点,衣袂甩动,微步交错,红裙完全展开。但见红与白相映成辉,一派生机勃发的景象。
好些男同学不懂得欣赏舞蹈,还是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本心中浮躁的念头,渐渐转为了纯粹的欣赏。
萧声转到高点,渐渐平息,弦音错落,温姝腰肢若柳,袅袅娜娜,云手探出,皓腕交叠,伸展之中,尽显柔美风姿。
这一小段独舞过后,不少观众已将双手悬在胸前,一副欲拍不拍的样子。
程致远不通音律,不辨舞技高低,然而如何外行,总还是有感触的。他悉心观察温姝,总觉她表情如怨如慕,似藏怨仄之意,又含憧憬之状。不由得联想到与她的经历,想到温姝危难关头不离不弃,自己却旧情难舍,始终三心两意,深觉亏欠了温姝。
等他回过神来,萧声已愈渐微弱,变得婉转悠扬,琴弦细捻,余音渺渺,不再闻悲戚之音,空余下落寞之情。而后琴箫婉转相和,经过几次起落,终于完全止息。温姝四人准确把握节奏,用舞姿表现情感上的起伏。
程致远瞧得痴了,不再留意动作,只用内心去感受。乐声转折之际,潜移默化之中,他感觉到舞蹈在抒发相思化团聚的意境,然而只一带而过,再想要仔细聆听,一切都已结束了。
音乐停下,舞蹈定格,会场进入短暂安静,温姝美目流转,面色恬静地望着台下。
程致远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之意,尤其意识到温姝将要下台,心中更增不舍,当即起身鼓掌。
以他平素的性格,这般大模大样在众目睽睽下带头鼓掌,那是绝难做到的事。他不喜人家关注,不喜哗众取宠,能低调办成的事,向来不会主动声张,然而这次他为了哄温姝高兴,想也没想便这样做了,大违本性,却并不后悔。
温姝舞毕,本该转身退场,意外在人群中看到了程致远。眼看他鹤立鸡群,卖力鼓掌,生硬中透着几分傻憨,心中喜欢,表情难掩喜悦,直接冲他笑了出来。
观众本来正要鼓掌,看到温姝发自内心的笑容,当即便有不少人转过身,向程致远看去。
没有原因,不问后果,世上除了爱情,便只剩善良了。程致远这一举动的成因比较复杂,介于二者之间,所以当众人惊奇的目光对准他时,他感到浑身不自在,脸上热辣辣的,赶紧坐回座位。
就在他坐下之前,秦娈坐在前方,回身看得一清二楚,同时看到的还有蔚然。
蔚然笑道:“程致远很捧场啊,他俩是朋友吧,不过跳得的确不错,值得掌声。”
秦娈回过身看到程致远,表情尚自不知所措,听到蔚然的话,立刻堆起笑容,显得非常大度,笑道:“是啊,他还挺高调呢。”
蔚然道:“这种事我可不做不来,就算为好朋友捧场,也太张扬了。”
秦娈道:“你做自己就行了,用不着学别人。”忍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
温姝见程致远被众人目光逼得坐下,自觉好笑,冲他所在的方向又是一笑,这才随三人下台。
简瞳当先走下台阶,转身笑问温姝:“那个男生是谁啊?”
荆颜道:“敢当大家的面为你鼓掌,勇气可嘉。姝儿,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温姝心中窃喜,嘴上却不承认,道:“四个人在台上,怎么偏说为我鼓掌?”
荆颜捂嘴笑道:“我看到你冲人家笑呢,如果不认识他,你干嘛笑得那么灿烂。”
温姝道:“人家鼓励咱们,不该向人家示好么?”说话时脸上泛起潮红。
简瞳道:“这么说你们不认识?”
温姝眼珠转了半圈,来个不置可否。
进入化妆间,简瞳坐下又问:“姝儿,你们到底认不认识啊?”
宁素拿起粉扑,道:“你真笨,这还用问吗?”
简瞳转问宁素:“你知道吗?”
宁素掸了掸粉,道:“他们自然认识啦,而且感情很好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简瞳道:“原来认识啊。”语气中颇为失望。
温姝道:“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简瞳不愿道:“啊,讨厌,还是青梅竹马。”
荆颜听到简瞳绝望的语气,幸灾乐祸道:“这下死心了吧。”
简瞳小嘴一撇,赌气道:“我将来能遇到更好的。”
宁素补完妆,道:“你们聊吧,我还要回台上颁奖,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