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时候，秦娈步履生风，走在最前。
离开宿舍楼后，程致远为了缓解尴尬，快走几步，追上秦娈问道：“听说你现在过得很好，是真的吗？”
五年前，程致远离开营城之前，项云曾亲口承诺，答应照顾秦娈和鱼头。事实上项云做到了，秦娈父亲之所以回家，鱼头母亲的生意之所以蒸蒸日上，全是项云的功劳。只因项云做得隐秘，鱼头一家并不知情，秦娈却有所察觉。
她听程致远这样询问，心念一动，也想趁机解开心中的谜团，道：“你不来上学没多久，我爸就回家了。他还带回一大笔钱，说是赌博赢到的。他还清了债务，还买了一套大房子，居然还说从此不赌了。姥姥家动迁之前，我们已经搬出来住了。从那时起，我就不再为钱发愁了。”
程致远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秦娈站定，盯着程致远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程致远笑道：“咱们是好朋友，我当然应该关心你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秦娈以为程致远与温姝见面之前，打算先和自己撇清关系，以免温姝多心，冷冷地道：“是啊，我解脱了，你也就此解脱了。”说完，快步向校门方向走去。
程致远心中一紧，眼前浮现出当年给人家当家教，去市场外擦皮鞋的场面，当真历历在目，喃喃道：“我从没觉得累过，何来解脱一说呢。”
秦娈听到这句话，心下不免感动，当即放慢了脚步。
鱼头上前说道：“致远，忘了告诉你了，我家搬家了，现在住在月亮门对面的小区。”
开学前一晚，程致远故地重游，顺路经过这所小区门外，当时向里望了几眼，感觉环境不错，道：“看来阿姨的生意很好吧。”
鱼头道：“自从你走之后，我家的面食天天卖得老好了，好多人都排大队呢。对了，我妈开分店了，分店就在启明小学门口，一出门就是。你多少年没尝过我妈的手艺了，比过去进步了好多呢，改天你必须尝尝。”
程致远笑着点点头，道：“看到你们过得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秦娈正在心里懊悔，刚才不该和程致远怄气，忽然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又不痛快了，不回头道：“我们都好了，也盼着你好，等你哪天称心如意了，我们更加放心，说不定还能去喝杯喜酒呢。”
鱼头感觉秦娈说话没头没脑，知道她还在发脾气，冲程致远吐吐舌头，低声道：“你把人家得罪了，赶紧过去安慰安慰吧。”
程致远也不理解秦娈为什么会提到喝喜酒的事，暗想：“我把持自己的行为，和你保持距离，又有什么错了？你们分明已成恋人，当面却不顾及对方的感受，甚至还拿我在中间说笑，这样才是不尊重恋爱双方。”想到这里，油然对二人的行为生出一丝反感。
冉冉为了不让程致远久等，连妆都是草草化的，匆忙之际口红差点化歪，不成想自己居然还是先到了。
她在收发室外站了许久，久等程致远不来。东方中学周边空旷，没有建筑物遮挡，今日虽是微风和煦的天气，依然盖不住地气湿冷。此时冉冉已冻得瑟瑟发抖，低声咒骂程致远言而无信，死后要下拔舌地狱。
温姝好言安慰冉冉，还除下自己的披肩，披在冉冉肩上。过不多时，她见程致远向自己这边走来，本欲向他招手，忽然发现秦娈走在前面，心想：“原来他去找秦娈了。”随之发现秦娈脸色不善，似乎正在生气，又想：“怎么他们闹别扭了吗？”
即将走到收发室，秦娈脚步放缓。程致远先走上近前，见冉冉穿着鹅绒黄的裙装，脸上还施了淡妆，想到她精心打扮，穿得又这样少，自己却让她在这里久等受冻，心下过意不去，诚恳地道：“冉冉，对不起，我来晚了。”
冉冉本想对程致远发火，但见秦娈到来，反而冲程致远大度一笑，然后保持笑容看向秦娈，道：“秦大画家，好久不见啊。”
秦娈停步后先打量温姝，见她一袭紫裙，雅致依旧，心想：“致远喜欢上她，倒也无可厚非。”这才看向冉冉，道：“我早就见过你了，冉冉，你还是那么漂亮，妆化得很适合你。”
那次冉冉生日会，温姝去得晚了，鱼头因为走得晚，所以二人见过面，还说过话。时隔多年，温姝记不住鱼头了，鱼头却还记得温姝，笑道：“你不是姝儿吗？”
温姝回想一下，也记起鱼头来，微笑道：“你好。”
鱼头打量温姝，叹道：“姝儿，你别怪我说话直，我一直以为你会长裂呢，没想到你居然更漂亮了。”
温姝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说：“我没有。”
冉冉道：“鱼头，你可真会说话，见到我怎么也不请安，把规矩都忘啦。”
鱼头垂下手臂，半蹲在地，学清朝将官面见君王之礼，道：“扎。”
冉冉笑道：“真乖，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跪安吧。”
鱼头道：“扎。”起身嘀咕一句：“怎么不扎死你。”
温姝向秦娈打声招呼，道：“娈娈。”
秦娈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微笑道：“姝儿，没想到你也在。”
冉冉道：“姝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哪里，她当然也在哪里。”
鱼头嘿嘿一笑，附在程致远耳边道：“冉冉如果拉肚子，姝儿可就惨了。”
冉冉道：“嘀咕什么呢，鱼头，你怎么来了？”
鱼头道：“我来送花啊。”
冉冉哈的一笑，道：“都到这一步啦，进展够快的啊。”说着看向程致远。
程致远道：“我肚子饿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冉冉道：“好啊，咱们去吃剁椒鱼头吧。”
鱼头道：“行，我请客，想吃什么点什么，走。”说完，拉了拉秦娈衣角，道：“走啊。”
程致远看出冉冉和秦娈不睦，不希望她们发生口角，当即笑对鱼头道：“贪吃的性子一点儿没变。”
距离放学半个钟头，校门外已冷清下来。五人走出校门，轻松拦下一辆出租车。鱼头对司机道：“师傅，多拉一个人行不？”
司机坐在驾驶位，探头张望，见是三个苗条女生，还有一个高瘦男生，道：“上来吧。”
鱼头坐在副驾驶，问道：“去市里，什么价？”
司机道：“五十。”
鱼头道：“够黑的啊。”
司机道：“兄弟，你们五个人呢，一人十块，不贵了。”
程致远见鱼头抢先坐在前面，自己只得钻进后排，靠着左侧车门坐下。
冉冉扶着车门，笑道：“姝儿，你挨着傻子坐，他身上有味，我闻不惯。”
温姝感觉有些难为情，道：“让娈娈挨着致远坐吧，她们是好朋友。”
冉冉道：“秦娈有洁癖，更闻不惯了，就你鼻子不通气。”说着将温姝塞进后排，自己跟着坐了进去。
秦娈最后上车，将门关上。
后排四人调整一下间距，陆续坐下。后排空间虽窄，却也并不十分拥挤。
只听司机对鱼头道：“麻烦你通融通融，我们挣几个钱也不容易。”
鱼头道：“规矩不是我定的，是上头定的，你当我吓唬你呢。告诉你，这件事捅破了，让你们老板吃不了兜着走。”
司机道：“兄弟，别这样，以后我正常打表，今天白拉你们，行不？”
鱼头道：“你先打表吧，到地方再说。”
司机忙不迭道：“谢谢，谢谢兄弟谅解。”
程致远紧贴车门坐好，听完前排二人说这几句话，感觉司机对鱼头格外客气，甚至有些畏惧。正感奇怪，鼻中飘入温姝阵阵体香，登感一阵意乱情迷。
因为后排空间有限，温姝只得紧挨着程致远坐。她生平两次近距离接触异性，一次是程致远为她补裙子，另一次便是此刻，二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待秦娈关上车门后，也不知是空气不畅，还是温姝心情紧张，她便如高原反应般，呼吸急促不说，头脑也不住感到晕眩。直到车子开出校区，秦娈将车窗放下，温姝吹着风才感觉舒服些。
车子发动以后，程致远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冒犯温姝躯体。可是当车子开出校区后，他却明显感觉到温姝越贴自己越近。
他暗暗纳闷：“冉冉和娈娈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鱼头重，怎么那边的压力这么大？”
忽听温姝低声道：“冉冉，你不要再挤我啦。”
冉冉笑道：“秦娈坐不惯车，我怕她晕车，给她腾些地方，你就将就将就吧。”
秦娈冷冷地道：“谁说我晕车了，你尽管靠过来吧。”
冉冉偏要去挤温姝。温姝无奈，只好侧过身坐。恰在这时，车子转弯，温姝还没坐稳，一下扑在程致远怀里，一只手还按在他腿上。
程致远扶住她，道：“当心。”
温姝满脸羞红，道：“对不起，我没坐稳。”
冉冉笑道：“你想让他抱着，不用不好意思，反正他抱过的女人很多，不会差你一个。”
程致远放开温姝，语气不悦道：“冉冉，你再这样，我可要跳车了。”
冉冉哼了一声，心想：“换了别的男人，我还不肯让姝儿吃亏呢，狗咬吕洞宾。”却也不再去挤温姝。
后半段路车内无人说话，抵达饭店门前，司机主动下车为鱼头开门。
鱼头下车之后，对司机道：“老兄，做人要本分，小聪明赚不到大钱，只会降低道德底线，如果社会上的人都这么干，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可就都被毁了。”
司机知道鱼头不会为难自己，点头应承，道：“谢了兄弟，慢走。”对程致远等人也道：“各位慢走啊。”
鱼头将车钱付了给他，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司机本想推辞，犹豫一下，将钱收下，再次道谢。
进了饭店，老板娘认得鱼头，笑脸迎上，热情招呼道：“来啦老弟，今天想吃点什么？”
鱼头嘿嘿一笑，道：“今天主要不是来吃饭的，我朋友回国了，来你这儿给他接风洗尘。”
老板娘见程致远等人个个相貌不凡，问道：“你这几位朋友都是大明星吗？怎么都这么好看啊？”
鱼头得意道：“大明星能和我朋友比？李姐，你这话可把大家都得罪了。”
老板娘笑着拍了鱼头后背一掌，道：“你又挑我话茬，哈哈，来来来，楼上雅间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