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将那束百合递向秦娈,秦娈上前两步,双手捧起。
程致远这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静候秦娈收到花后欢呼雀跃,然后二人互道情话,卿卿我我一番。他衡量自身承受能力,为免当众泪奔,破坏气氛,不敢直视二人。余光里秦娈接过花,转身直接走入寝室,竟连一个字也没说。
秦娈转身之际,程致远快速瞄了一眼她脸,见她脸上殊无喜色,不免感到意外:“鱼头大老远送花给她,怎么她竟这样冷漠,就算不喜欢花,也该鼓励鱼头一下才对呀。难道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还是因为我在这里,不便当我的面太亲热……”
秦娈捧着花回到寝室,走到窗边,试图将花立在窗台上。
鱼头走进寝室,见程致远还愣在门外,笑道:“想什么呢,进来啊。”说完,就近找个床铺坐下。
程致远缓步进入寝室,望一眼下铺四张床位,见其中一张床上被子叠的齐整,床单却留下坐过的痕迹,推想这是秦娈的床铺,问道:“秦娈,这张是你的床吗?”
秦娈将花束斜倚在窗台上,本欲抽身去陪程致远说话,无奈窗台光滑,百合不断向下滑落。今天是教师节,她要送花给班主任老师,所以拜托鱼头顺路捎来。她不想花束掉在地上,破坏美观,只得耐着性子摆放,听到程致远的话,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道:“对,你快坐,我马上就来。”
鱼头见程致远一下认出秦娈床位,哈哈大笑,对秦娈道:“你怎么也不问问呐,真扫兴。”
秦娈脸上一红,笑道:“讨厌。”她摆了几次都不成功,索性将花送到阳台上,竖着立于墙角,然后快速回到寝室,走向程致远。
鱼头笑道:“秦娈,你说致远鼻子厉不厉害,只闻了一下,立马就找到你的床了。”
程致远这才听懂鱼头所说的扫兴是什么意思,心下微微一惊,以为鱼头在吃自己的醋,回想他适才爽朗的笑声,又不像在含沙射影,暗喻自己对他女友念念不忘,不禁产生疑惑。
秦娈走向自己床铺,见程致远半个屁股搭在床边,倒有一半悬在外面,笑道:“这样做多累啊,往里坐一坐吧。”话没说完,轻轻在程致远腿边坐下。
鱼头坐在对面床上,秦娈却坐在自己旁边,程致远感觉这样非常不妥,下意识屁股向旁挪了挪,与秦娈保持尽量远的距离。
秦娈见他躲着自己,心下不禁好笑,随之见他神色木讷,全身僵硬得像个机器人,以为他舟车劳顿,刚下火车,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致远偷眼观察鱼头,见他似乎没有因为女朋友坐在自己身旁而感到不愉快,答道:“回来一个月了。”
秦娈眼中现出一丝惊讶,道:“已经回来这么久了。”暗暗在心里责备他:“既然你早就回来了,怎么都不来找我呢。”
程致远听出秦娈语气有埋怨之意,抬起目光,向她脸上看去,果见她正在想事情。方才从走廊到寝室,程致远一直没敢正视秦娈,此时近距离细看她脸,发现睫毛比过去更长了,许是脸蛋白嫩几分的缘故,眉毛也显得更浓密了,小学时脸上怯弱的病态美,这时已换上了健康的自信。他见秦娈五官精致如昔,比想象中还要更美,禁不住感到惋惜。
秦娈想罢,发现程致远在盯着自己,也大大方方打量起他来。
程致远与秦娈目光相接,十秒过后,他猛然意识到这样做是不对的,匆忙间收起目光,转向鱼头。他这时内心狼狈万状,好在鱼头没有为此生气,道:“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吧,我先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咱们……咱们改天再聚。”说着站起身来。
鱼头听说他要走,微微起身,伸手向下按了按,同时说道:“你们好容易见面了,多聊一会呗,让冉冉等着,累不坏她。”
秦娈对程致远的反应感到不解,听鱼头提到冉冉,问道:“致远,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程致远既已认定鱼头和秦娈成为恋人,也就不再隐瞒秦娈,道:“是啊,我们已经见过了。那天我在体育场散步,恰好遇见冉冉……”简单将经过说给秦娈听。
秦娈听完有些疑惑,问道:“你在体育场散步,是这里的体育场吗?”冉冉经常穿着校服去温姝班级找温姝,秦娈与温姝同班,无意中见过冉冉几面。冉冉假装没看见秦娈,因此二人没说过话,不过秦娈知道冉冉是东方中学的学生。
果然程致远答道:“是啊,就是东侧的体育场。”
秦娈心念一动,暂不去想冉冉,喜问:“你也是东方中学的学生?”
程致远道:“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我在三十三班。”
秦娈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表情既有喜悦之意,又有满足之情。
鱼头见状,嘿地一笑,道:“这下可高兴死你了吧。”
秦娈听说程致远与自己同校,难掩喜悦之情。她笑容都已挂在脸上了,不想却听程致远严厉地道:“鱼头,你不要总开这样无聊的玩笑,来这之前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吗?你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别人啊。”
程致远自从和鱼头见面,鱼头始终表现得对秦娈毫不在乎,程致远虽然舍不得秦娈,却也不希望鱼头这样对待秦娈。他本不愿斥责鱼头,实在是鱼头说话太没分寸。程致远所说的尊重一下别人,是在提醒鱼头尊重女朋友,秦娈却以为程致远在故意疏远自己,嫌弃自己。
鱼头见程致远火了,肚里暗笑,表面严肃道:“行,我啥也不说了。”上前将程致远按回床上坐好,转身走回,暗想:“你脸皮子也太薄了吧,怎么只长个子,不长脸皮呢。”
程致远坐回秦娈旁边,浑身都觉不自在,只想尽早逃离。
秦娈开门后就感觉程致远不对劲,只因当时她心中因重逢而充斥喜悦,而且印象里程致远一向腼腆,所以没有过多去想,为什么会生出异样的感觉。这时她回想刚才的经过,程致远的举动和言语实在存在许多令人费解之处。
小学时秦娈与冉冉同桌,她看出冉冉对程致远有意,程致远对冉冉却是无心。眼下大家都长大了,秦娈依然不信程致远会爱上冉冉,更不信程致远急着要走,是因为担心冉冉发脾气,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之间,她猛地想起温姝,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