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安挥挥手,伺候在旁的公公迈着急速的小碎步将他搀扶了起来,往内殿走去。
“臣恭送陛下。”
傅寒来来回回这景云宫中不下千百回,可每每都是匆匆离去,从不曾仔细欣赏过从景云宫望向外面的景色。
夜色昏沉,不知不觉便走向了摘星台。此处是整座景云宫最高的建筑,也是整个盛京城中能眺望得最远的地方。
摘星台四下清冷,并无宫人往来,此处正中央设有一座宫殿是专门为皇帝妃嫔歇脚所用,一般宫人们都不敢登上此处。傅寒被皇帝特许过能够自由出入景云宫,因此一路上未有侍卫将她拦下。
夜晚的盛景城灯火辉煌,万家通明,皇城四周皆是星星点点,仰望上空,暗黑无际,半月皎洁,位于此处就连细小的星辰都大了许多,春风醉人,最是容易触景感怀,傅寒慵懒地倚着栏杆不禁哼出了一首小调。
夜色撩人,半城辉煌,暖风压玉颜。
“是你吗?”
温润的声音充满着不敢置信,他今夜也只是恰巧登上此处,听到有人哼着熟悉的旋律,心中一颤,这首曲子世上只有两人知道。
带着满心的激动与慌乱靠近那人,只看到纤瘦的背影,一阵微风吹起满头青丝随风飘舞。
“小越,是你吗?”
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差点使得她全副武装起来的防线土崩瓦解,回忆的碎片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她就连呼吸都感觉疼痛不已。傅寒缓缓转过身来,背向明光,心致黑暗,远处的男子看不清她的容貌,只依稀辨得是位女子,不是他。
可她为何会唱当年自己教给小越的曲子?
“本王冒昧了,敢问姑娘是从何处学来的这首曲子?”
他还是同当年一般无二,清风朗月,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有礼。
“楚宣王殿下。”
傅寒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动作极为自然,并未因一个称呼而自乱了阵脚。
“本王想知道你的曲子是从何处学来的,可否告知?”
赫连容序心头是难掩的欣喜,却又无比忐忑。当年他们都说小越葬身火场尸骨无存,可今日恰巧遇见会吟唱只有他们二人会的曲子,是不是就说明小越还存活在世上!
傅寒静了心神,站在原处并未上前半步,平声开口道:
“这首小调是臣偶然间从一处歌舞坊所听得,此情此景觉得颇为应景便不禁吟唱了起来,不想竟扰了殿下的清净。”
“原来是这样,本王也是听得这调子熟悉还以为......”
赫连容序提到那人的名字便难免伤心,回忆最是伤人。走进了些才发现此女子着一身轻便的寻常装束,看相貌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但能在皇宫中随意行走的人,应该就是那位谏议大夫傅寒了。
“平素里只闻得傅大人的名声,没想到今夜竟有幸在此处目睹本人,本王着实幸运。”
“殿下哪里话,臣早就听闻楚宣王殿下风姿毓秀,待人亲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傅寒见到昔日旧友,虽不能当着他的面承认身份,但是打心底的高兴,嘴角禁不住的上扬。
赫连容序一见到此人便也觉得颇为亲近,这人着实可爱,竟看着自己傻笑。
“本王觉得与傅大人颇为有缘,如若傅大人闲来无事可来秋暝居做客,本王定要好好款待傅大人。”
“在下却之不恭,殿下到时可别嫌弃傅寒就好。”
傅寒俏皮地一笑,尽显小女子的活泼可爱。
“傅大人说笑了,本王静候佳音。”
赫连容序看着她的笑容心头的阴翳似乎消减了不少,银光漫天,皎皎月华似流水倾泻而下,照进那双眼睛里,明光满满。
傅寒的院子在她去恒州之前已经委托给齐淮了,当初他可是承诺过要赔偿一切损失的,这番装修比之前的更加精致,更加大气,还是挺合自己心意的,傅寒倚在秋千上点了点头,对此十分满意。
齐淮这小子还真是挺大方的,对她一个陌生女子都能如此慷慨,怎么到了这把年纪了连个对象都还没找?真是替他着急,看来得空时得去帮这小子物色物色。
日出东方,彩云出岫,又是一日的晴朗。
宗政殿
赫连安今日的脸色尤为沉重,立于下方的诸位早已听说了蔡家昨日一夜之间被抄家,蔡大人可是陛下身边的老臣了,真没想到这位得陛下信任多年的蔡大人竟然是贪污腐败的大巨头,陛下秘密派遣那位新上任的傅大人暗中调查此案,由此可见陛下对她极为看重,混到今日的地位谁还没有做过一些违心之举,朝堂之上那些老臣一想到此处大气不敢出一声,人人自危。
“吴公公,宣旨。”
“是,陛下。”
今日的陛下脸上略带着几丝疲倦,看来是一夜难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中丞蔡同伙同多位下级官属贪赃腐败,私吞国库财产多达二十余万两黄金,多次挪用各地赈灾款导致民生废滞,罪不容赦,判其秋后处斩,其亲人家眷男子尽数流放边关,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即便是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此时也不禁心中惶惶,陛下此次丝毫不留情面,看来是想杀鸡儆猴啊。
“诸位大人稍候,奴才这儿还有一道圣旨。”
众人疑惑,心中纷纷猜测,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任刑部侍郎高义明在府中豢养女童,侵害清白女子,草菅人命,其行为触犯国法,天理不容,判其游街示众,三日后当众斩首。”
众人哗然,豢养女童在奢靡浮华的盛京城中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大家都觉得十分平常,况且还是在一位高官的府中,可今日陛下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因此事宣判对朝廷有诸多贡献的高义明死刑,其中可是颇有深意啊!
“吾皇万岁。”
众人再次磕头领命,傅寒感觉自己站在朝堂之上从未有过如此舒心的时刻,不禁垂眸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