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苏城先练了半个时辰的走桩,又练了一个时辰的拳法,气血奔涌,如溪水潺潺,因为时辰尚早,就又去了长生居外一处废弃的灵药园。
这处废弃的灵药园是他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著书人是以前景天宫的一位修行者,善炼丹,自己开辟了这个私人灵药园,距离所居住的长生居仅仅一里多地,苏城见得有趣,就记在了一本小册子上。不过以前要么练拳习武,要么去武英殿修炼,没有时间理会,这次有空,刚好来看一看。
灵药园不过十丈大小,园子里早已没有了灵药,只剩下干涸的黄土,敲一敲,发出清晰的砰砰声,如钢铁一般。
他绕着灵药园转了一圈,仔细丈量药园的长宽,然后捡了块石头在地上比比划划,算了一盏茶功夫,这才站起身,从怀中掏出数张黄纸符,按五行八卦之法在灵药园的八个角落各放了一张,然后手势一变,八张黄纸符漂浮起来,纸上符文亮起,首尾衔接,形成一道八卦符阵,如龟壳一般将灵药园笼罩住,龟壳上还有三四个光点,大的如枣核,小的如米粒,散发着淡黄色灵光。苏城闪身进入符阵当中,在有光点的地方各做了一个标记。
这些黄纸符是他以前用来练手的初级下品符箓,仅仅十个呼吸的时间就符文黯淡,灵气尽失,燃为灰烬。
他在其中一处做了标记的地方站定,将一道破土符贴在上面,很快,地面传来轻微的颤动,土石翻滚,他将坑中的乱石土块拨开,就看到一道精纯的灵气涌来,闻之神清气爽,定睛一看,只见一粒黄豆大小的淡黄色土粒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微弱灵光。
灵药园原本是种植灵药灵草的地方,用灵土灵泉浇灌,蕴含的灵气仅比灵脉所在之地略差,经过数千年的荒废,绝大多数的土壤都失去了灵性,但有少量的保存了下来,去芜存菁,品质较之一般的灵土还要好上三分。
依葫芦画瓢,他又接连在其他三处各收获了一粒灵土,其中一粒有小拇指头大,灵性饱满,有流光在其中游走。握着手中的四粒灵土,苏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将灵土贴身收好,就回了长生居。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他一路高歌,老猿猴见了问他,他把灵土拿出来给老猿猴看,道:“今天捡来的,品质上佳,不过按照灵物的品级来分,还只能算是低级灵物。”
老猿猴拿起一粒灵土放在手心查看,道:“这是雨生土,可培育灵草灵药,你从哪里得来的?”
苏城道:“是从一块废弃的灵药园里挖出来的。”
老猿猴眼睛一亮,道:“灵药园?莫非是景天宫的那片仙芝园,你带我去看看。”
苏城摇了摇头,道:“只是一块巴掌大的小药园,除了这几粒灵土,没有其他东西了。”
老猿猴闻言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景天宫有片仙芝园,有芝仙在里面生长,是景天宫最看重的禁地之一,景天宫亡后,仙芝园就离奇消失,没有人再见过了。”
苏城好奇地道:“芝仙?可是真仙人?”
老猿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真仙人?你也敢想,是芝草修成了精怪,不过植物诞生灵智困难,像芝草这种品级高的更是如此,要受雷劫之苦,方能化形,可以说是百死无生,它是得了大造化才成事的。”
苏城道:“猴爷爷连这个也知道?”
老猿猴道:“很久以前曾见过一次,不过那会它胆子小的很,躲在仙芝园里不敢出来。”
苏城呵呵冷笑一声,老猿猴怒骂道:“你冷笑什么?难道我会跟你吹牛?”
苏城将雨生土收起,神色认真道:“此事猴爷爷最清楚,我不好多说。”说着走进房间,把门一关,将老猿猴晾在院子里,老猿猴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在门上:“小畜生!”
难得闲暇,第二天一早,苏城就离开长生居,去了距此五公里远的一座名叫小方山的孤山,山高不足千米,危崖耸立,怪石嶙峋,山中多石洞,深浅不一,怕不下十数个。上到山顶,有一处石台,长宽不足十丈,光滑如镜,旁边有一座铜亭,保存完好,上书“山亭夕望”四字,铜亭下面有一个半人高的香炉,中间插着半截残香,香高一尺,拇指粗细,其上雕刻有祥云龙纹,唤做龙云香,只有进行重大祭祀的时候才会用。
铜亭古朴无华,光秃秃的铜柱上没有丝毫装饰,看上去并无异常。苏城左脚刚跨进亭子,就觉一道阴气扑面而来,他一甩衣袖,将阴气击散,大步走了进去,一双眼睛略带好奇地打量着亭子中间的香炉。
“这就是小方山夕望亭的镇山物三叶紫铜香炉?看着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嘛。”
苏城用手在香炉上敲了敲,又仔细的辨认了其材质,确实只是最普通的紫铜,没有丝毫灵性可言,这让他大皱眉头,莫非琅嬛经阁当中的记载有误?或者说此香炉并非书中记载的三叶紫铜香炉?
这倒极有可能。
想到这,他连忙踮起脚尖往炉内看去,只是炉中满是香灰,根本看不到内壁。
“据传三叶紫铜香炉内壁刻有三叶,一青一白一紫,在太阳西落之时会散发三彩神圣光芒,对修行有益,所以就有许多门人弟子在小方山开辟洞府,谋求机缘,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石洞就是他们凿出来的。要想知道这个香炉是不是三叶紫铜香炉也简单,看其内壁是否有此三叶就是。”
苏城伸手将香灰扒开,香炉内壁果有三片叶子,简单的几根线条就将其神韵勾勒出来,可惜并非青白紫三色,而是紫铜原色。
“是我太异想天开了,若是真的三叶紫铜香炉哪还能留下,早被人捷足先登了。”苏城苦笑一声,知道这不是老猿猴所说的“机缘”。可不死心的他眼珠子一转,又把主意打在了半截龙云香上,虽不是名贵物,但好歹不算空手而回。
龙云香上的龙纹惟妙惟肖,龙鳞龙尾纤毫毕现,可惜只余下半截,龙首龙须皆已不见,苏城右手将其握住往上一提,龙云香岿然不动,没能将它拔出,他心中略感诧异,以他现在的臂力就算是满满一桶水也可以轻松提起,不该如此的。他将力道逐渐增加,一鼎,两鼎,三鼎……当他脸色涨红,身后出现龙虎虚影时,龙云香才轻微晃荡了一下,要知道他现在已是全力催动四灵煅体术,力量达到了恐怖的七鼎之力。
“原来此香才是异宝,差点就看走眼了。”他搓了搓手,眼泛亮光。双脚分开,重心下沉,站马步桩,手放在龙云香上用力一拔,龙云香被拔出半截,就这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莫要作死,快快离开。”香上龙纹忽起涟漪,活了过来,龙尾摆动,祥云招展,龙尾上坐着一个寸许大小的银发老妪,发髻上斜插着一枚竹簪,脸色阴沉,横眉冷目地瞪着他。
“哪里来的混小子?偷到家里来了,这还了得!”
只见她张嘴一吐,一道黑气扶摇直上,飘逸灵动,黑气之中浮现出各种鬼脸,形成一道风柱,朝着苏城飞扑而来,竟是不分青红皂白,说打就打。
黑气所形成的风柱速度极快,转瞬及至。苏城被困其中,只觉一股撕扯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身子不由自主飞起,像是一片叶子在风中翻滚,转得他晕头转向,面色发白,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心中对这银发老妪恨极。
足足折腾了盏茶功夫,银发老妪才将法术收了,冷声道:“这次小惩大诫,就此算了,下次若敢再来夕望亭捣乱,小心你身上的皮!”
苏城趴在地上干呕,心中虽然怒极,但也知道银发老妪恐怕和静元一般,就算不是紫府境老鬼也相差不大,自己怕是要吃这个哑巴亏,夹起尾巴做人。
他坐在铜亭的阶梯上,皱眉沉思,心想要不要找老猿猴来帮他出气?不过这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老猿猴来,帮不帮忙两说,但自己是肯定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自小,除了长生居、武英殿等少数几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不准他乱跑的。
午时刚到,原本还是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出起了太阳,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嘿,我怎么忘了这一茬!”看着天上红彤彤的太阳,苏城忽然一拍大腿,从地上站起,显得很是兴奋。
他回头往铜炉看去,银发老妪已经不见,只有一截残香插在香炉之中。
“果然如此。”苏城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景天宫原本无日无月,无法无天,但说也奇怪,每日午时,太阳星会在此逗留一个时辰,午时一过,就又消失。午时本就是一天阳气最盛之时,太阳星当中住着的神鸟三足金乌,吐出的火焰又专门克制一切阴邪鬼怪,所以这个时候鬼怪是万万不敢现身的。
苏城走进铜亭,从怀中掏出制符笔,制符笔笔端上镶嵌有一枚灵石,作为提供能量的源头。略一沉思,他就提笔在铜殿地面上画下密密麻麻的符文,每画一道,符文就亮一分,等他收笔的时候,符文忽光芒万丈,一道道金色光芒从殿内发出,与天上太阳呼应,整个铜殿完全被金色光芒充斥。
“纯阳之气!”铜炉当中传来银发老妪惊怒之声,苏城隐约看到她从香炉当中飞起,拔下发髻上的竹簪,一划,一道漆黑裂缝出现在她身前,金色光芒照在裂缝上,完全被深邃的黑色吞噬,但尽管如此,仍有数道金色光芒落在她身上,就见阴气翻滚,漆黑的阴气从伤口处飞出,银发老妪脸上不由露出痛苦神色。
而惹出这一档子事的苏城在符文激活的时候就开始往山下跑。鬼怪一惧雷霆,二惧阳气,三惧明火,以及一切天下正法。苏城所用符文是从黄天符经上学来的,符道正统,威力较之一般符文要强三分。
不过银发老妪是千年老鬼,正午阳气虽压制了其实力,但要胜过苏城却不难,刚才能够出其不意,乃是攻其无备,要想再来一次就难了。而且看刚才银发老妪愤怒的样子,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被她抓住,怕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侯爷家的小子也太放肆了!”就在此时,一个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人由虚化实,从紫铜香炉上走了出来。其面色红润,鹤发童颜,一身宽大的白色道袍,衣袖上用银色丝线纹有花鸟图案,飘然若仙。只是现在脸上隐含怒色,大袖一挥,亭中忽起剑气,叮叮咚咚,将金色光芒尽皆斩碎,地上所画符文顿时失去灵性,黯淡无光。这个写有“山亭夕望”四字的铜亭顿时恢复如常。
“银婆子,可有受伤?”仙风道骨的老道人问银发老妪,老妪摇了摇头,道:“不打紧,只是这小子是长在长生居的,还在襁褓的时候,侯爷就跑到各个老鬼洞府告诫,不能伤他。现在我就怕他犯浑,知道咱们这里有好东西,三天两头跑来闹腾。”
老道人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咱们给他一点苦头吃,让他不敢再来就是。”飞身到香炉之中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指尖灵光闪烁,一指点在龙云香上,神龙摆尾,活了过来,铁公公抓起一把香灰洒在神龙身上,喝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起!”
就见神龙飞起,往山下飞去,银婆婆道:“你这是祸水东引,花隐谷的人可不给侯爷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