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教学楼的背面是学生的法外之地,烟头遍地,肮脏粘稠,甚至还有几个套套,散发着奇异的臭味,精力过剩的孩子们常常来这里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此刻正是午休的时间,这里却聚集了一群少年。
他们围在一起,没有说话,人群中心传出奇怪的敲击声。
瘦弱的少年站在中间,一手提着书包,另一只手探在包里,不停地锤动。
他的力量很大,提着包的右手跟着颤抖。
易安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她冷着脸走上前,神情严峻。
一把推开围观的学生,直接冲着少年问:“你在干嘛。”
围观的学生不禁往后褪去,一步一步地。
少年的表情瞬间转换,刚刚还在笑着,嗜血而疯狂,现在突然又变得仿佛小兔子般乖巧。
“这是什么。”易安一把夺过书包,打开一看。
一直死猫,血肉模糊。
她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冰山裂开了一条缝,易安抿起嘴,深呼吸着,左右环视一圈学生,
“你们在这里看什么!这很好玩吗!”易安的声音仿佛低声嘶吼的母兽,“都给我滚回去睡觉去!快!”
学生们跑了。
双眼厉色渐起,她看向少年,“我搞不懂,这好玩在哪儿?嗯?”
少年弱弱地往后退,双肩缩成一团。
火气瞬间更大了,易安一把拉出他的左手,上面染满鲜血,甚至还有点温柔,一股子浓浓的腥味扑鼻。
“这很好玩吗!啊!”易安让他看自己的手,摇晃着。
少年不说话,还是那副柔弱的样子,小动物似的看着易安。
易安见他这样子,重重地吐气,神情封冻起来。
她低下头,一字一句问道:“告诉我,你喜欢这样吗?杀动物,虐猫?”
“不,不......”少年挤出两个字。
易安直起身子,冷冷道:“跟我来办公室,快点。”
少年没有动作,易安拽着他的衣服就走,独留下教学楼背后的肮脏与恶臭。
校长办公室里,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直射下来。
刘忠坐在椅子上,看了眼一旁的易安和李俊凡。
他的对面坐着少年和他的父亲。
易安看着窗外发呆,李俊凡打量着少年,往常的笑容也消失了。
少年的父亲皮肤黝黑,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桌下,不敢活动半分。
刘忠酝酿了一下,沉声说道:“吴先生,你知道,根据研究表明,喜欢虐杀小动物的未成年人很容易丧失人类的基本情感,在以后很可能走上犯罪的道路。”
一片沉默。
估计家长也没听懂校长讲了什么。
“吴寒,”易安突然叫道。
少年一点点抬起头。
“你感觉怎么样?”易安柔声问。
所有人看着他。
少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张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沉默很久后,他才开口,满脸茫然样:“我,我感觉,我就是那只猫.......”
刘忠“嗯”了一声,瞥了眼易安。
易安低下头,揉了揉眉心,没有再说话。
李俊凡悄悄抚上她的肩膀,给自己的好友一个安慰。
“那个,谢谢校长,谢谢各位老师的教导,我可以带孩子出去说点话吗?”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父亲说话了,“放心,不会要太久的。”
校长点头。
于是少年被他父亲抓着衣领走出了门。
家长教育孩子的时候,老师往往是不能出现的,所以即便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办公室内的老师也没有做什么动作。
良久,外面一声巨大的耳光声,伴随着咒骂传了进来。
李俊凡看着门,目光像是透过去看见被咒骂的少年。
这一刻,校长好像叹了口气,透出无尽的疲惫。
草草下班,一切的不顺心都被藏在心中,带回家。
李俊凡和易安分别,坐着公交车,踏上回家的路。
天黑的很早,所在的街区牛鬼蛇神开始外出游荡,楼里有人在炒菜,有人又在咒骂孩子......
李俊凡站在门前,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回想了一遍,然后深藏起来,换上笑容,打开了门。
“我回来......”门打开的一瞬,笑容凝固。
李俊凡看见桌上堆成一条的白色粉末
名为顾寒的男孩表情惊慌,鼻孔边上染着白色的粉末,他本坐在桌前,现在忽地站起,小腿把椅子顶开。
一切阴暗抑郁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
李俊凡走进来,重重把门一关,锁上,走向男孩的同时把自己的包往沙发上一扔。
顾寒缩成一团,往墙边倒退,直到后背贴着墙,他又靠着墙蹲下。
这样子让李俊凡想起中午的那个孩子,一股无名火瞬间升起!
她咬着牙,冲着男孩抬起手,但看见顾寒吓得轻声叫道“别打我”时,手又无力地放下。
她急促地呼吸着,胸部起伏,左右环视一圈。
“你拿哪里的钱!”李俊凡逼问他。
顾寒没说话。
“说啊!”一声怒吼。
男孩吓得一颤,下意识地一指。
李俊凡看都不用看,那是自己平常攒下来的钱,留着自己吃饭的。
令人绝望的无力感升了起来,从脚底到后背,仿佛支撑自己的一切力量瞬间消失。
所以一切都没有用对吗,每天看着这群孩子自己堕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不在乎谁不会啊,在乎才他妈需要勇气啊!
“哈.....”她自嘲地一笑,不再看顾寒,转身走进卫生间,从里边扔出一条毛巾。
毛巾掉落在地板上。
“把你弄的都擦干净。”卫生间里传出的话语,她没有走出来。
顾寒把嘴擦了一下,又站起来去擦桌子,擦了一会儿,他依稀听见有人在哭泣。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视线投向厕所。
顾寒眼睛一眯,拍拍脸,走了进去。
卫生间的门开了。
灯下,李俊凡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长发散着,看不见神情,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哭泣,只是双手环抱着,像是入定的老僧。
“你怎么能这样......”她低声说,带着点哭腔,头没有抬,“你怎么能这样。”
顾寒的表情僵住,但不到一秒的时间又低垂起眼帘,满脸认错的样子走向她。
跪了下来,顾寒将手放在女人的膝盖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求你了,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李俊凡抬了抬头,她没有笑,就这样淡淡地和顾寒对视着。
“我没有生你的气。”她摇摇头,伸手给男孩整理了一下衣领,帮他把胸口的扣子扣上。
“那别让我走好吗,求你了,我再也不这样了......”顾寒吸吸鼻子,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李俊凡一愣,神情冷了半分,她笑笑:“你没必要求我,没必要对我发誓,你要想吸毒,想干什么都随你。”
顾寒一愣。
“......但别在这里,别在我的屋子里搞,懂了吗?”
顾寒看着她,眼中流过一丝怜惜,然后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