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不说，他也早晚得面对，”郁北城不以为然，“他出生在这个家庭里，当了我的儿子，注定要面对这些。”
逃，是逃不掉的。
阮凉晨握着筷子的手松了下，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
尽管他只是个孩子，但他的父亲是郁北城，他就必须要早早学会懂事。
更甚至，不仅仅是懂事，还要早早学会杀人、保命、如何在枪口刀尖下生存。
阮凉晨望着眼前的特色菜肴，心里忽然浮上一个在此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只是这问题，有关他的隐私，她不太好开口问。
阮凉晨几度犹豫后，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郁北城点点头。
“辰辰的妈妈……是谁？”
她之前倒是从许长风那儿听到过一点，说是那个人在六年前就死了。
但这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阮凉晨话音刚落，就瞧见他陡然变了脸色。
郁北城捏紧杯耳，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霎时间连呼吸都带着绵延不绝的痛。
辰辰的妈妈，是谁？
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他都已经快要忘记了是谁。
到底是六年前死去的叶阮，还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经年那些撕裂的痛，再次清晰，像是开了闸的潮水般开始蔓延。
阮凉晨瞧着他骤变的脸色，心里不禁有些懊悔。
他这样的男人，能允许一个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应该是深爱着吧？
生死两隔，他又从来没有跟她主动提起过，必然是他心里一段最不愿意触及的痛苦往事，她却还去揭别人的伤疤。
“她……”郁北城脑中一瞬间千军万马，回想起当日情景，只觉胸口的疼犹如炸裂开，“死了。”
时至今日，他都记得当时那种前所未有过的黑暗与绝望。
阮阮。
倘若当时你我身份互换，你错以为我死在了那场硝烟里，怕是做梦都得笑醒吧？
毕竟除了我这个心头大患，你就可以与方司铭高枕无忧了。
只是多可惜，没有这种假设。
他哪怕被她那样伤过，到头来也只记得了最初那些转瞬即逝的虚情，而没有记住那些千疮百孔的痛。
阮凉晨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有些失神。
他脸上的那种悲痛与绝望太真也太深了，这绝不是假装。
一个冷漠无情杀人时连眼睛都不眨的男人……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流露出如此痛苦的一面吗？
痛苦的根源是来自爱，可如果他对辰辰的妈妈真的用情至深，又为什么对她纠缠不休？
“我……对不起，”阮凉晨勒令自己停止想下去，声音黯淡了许多，“我不该问你这些。”
“这没什么。”郁北城嘴角挑起抹弧度，神色转瞬间便看不出丝毫异常，“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六年了，是该过去了。
只是，有些事情过去了，有些人，却是这辈子都没法再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