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回楚江寒大闹泰山,任有为指路险道
月黑风高,楚江寒仗着一身本事寻去。但见各派好手人手众多,却各都依命原地扎营,七八人一堆点起篝火,泰山派将来酒饭,众人径自吃喝。远瞧见昆仑派阴阳二子埋头饮酒,楚江寒小心翼翼,迂回靠近。但听见一个叹息道:“师哥,莫非咱们昆仑派此行,当真又要无功而返不成?”另一个回道:“唉!你我数年不曾下山,不想武林中当真人才辈出,前翻夺剑不成,如今又被姓赵的抢了盟主一席,只怪你我本事不济,昆仑派人才凋零,怨不得别人!”那一人一声怒骂,将手中酒壶摔个粉碎,起身道:“先前是崆峒派姓楚的,少林寺上又杀出个赤手灵屠来,如今华山派姓赵的,哪一个不是后辈晚生,便从娘胎里练起,也万万不会有此修为!你我也是自小苦学,数十年寒暑,难不成真要折在后辈手里,不得翻身了?”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站着的又道:“师哥,你说那姓赵的,为何非要等到明日一早,再处置那魔头?依着我,今日便宰了,省得又闹出什么乱子?”另一个又道:“我看不会,那魔头由少林觉明老和尚和丐帮吴老叫花亲自看守,哪里会出什么乱子?纵是请下大罗神仙来,也不能怎样!只是......”站着的问道:“只是什么?”另一个道:“只是这姓赵的不但武功了得,更是诡计多端,咱们不得不防!”站着的言道:“师哥言之有理!我看除了觉明和尚、吴老花子,泰山之上,再找不出一个是他对手,便是武当的冲玄道士、丐帮的周大雷也未必能敌。”另一人也不答话。站着的又道:“这泰山派刘掌门也当真不是个东西,只顾着拍人马屁,一股脑儿的巴结姓赵的和那两个棺材瓤子。叫天下英雄在此喝凉风!”另一个慌忙止住:“不可多嘴,当心又得罪人!”另一个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怕他作甚!”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楚江寒躲在一处,听得一清二楚,心道:听着二人言下之意,这玄武定然被关押在泰山派无疑,且由武功最高的少林方丈觉明大师和丐帮的吴老爷子亲自看管,这二人武功通神,自己虽然最近修为精进,恐怕这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也是难以应付,若旁边再有高人,莫说是救人,是怕是接近也难了,这可如何是好?可既然决心出手相救,若是知难而退,断了杨家故人的线索,上则失了先父之义气,下则对不起叶老员外在天之灵。
当下直奔泰山派,只见院中灯火通明,但有一对对大汉身背长剑,手执火把来回巡逻。楚江寒不熟地形,四下蛰伏探听,好一伙儿,才把个院子谈听了个遍,哪里还能发现半点影子?心下不由得着急起来:毕竟地形不熟,二来赵掌门多谋善断,此间又有高手看守,万一一个不小心泄露行踪,只怕更会严加防范,到那时再想动手相救,只会难上加难。
却瞧见一座偏院之内无人看守,楚江寒几个翻身来在了窗前,正打算稍事休息再作计较,忽听见屋内有人微微喘粗,便悄悄地捅开窗户纸向内一瞧,只见里面黑压压一片,楚江寒毕竟功力深厚耳聪目明,一眼瞧见靠墙跟蜷缩着一人,喘着粗气,多半是玄武。
正前方盘腿坐着二人,左边一人正在打坐,右边一人却躺在地上,似是入睡,却无鼾息。楚江寒屏住呼吸,仔细一听:中间两人正是觉明方丈与疯丐吴姓名,旁边两人呼吸沉稳,显然也是一身武功,只是不能识得。
楚江寒心道:前后院内戒备森严,却独独漏了此间,正是虚实真假,定然是此处无疑了。正待盘算,屋内有人开口道:“外头的高人既然来了,就请入内吧!”楚江寒未来得及反应,两扇门早就“嘭”的一声双双打开,显然是正对面的觉明方丈与疯丐吴姓名拂袖间使了手法打开的。
既然已被发觉,楚江寒索性迈开步子,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吴姓名哈哈一笑,张口道:“果然是你,楚老弟,多日不见,修为又精进不少啊!”楚江寒磕头在地,拜了三拜,张口道:“晚辈楚江寒,见过诸位前辈!”疯丐哈哈一笑,立时上蹿下跳,上前拉了楚江寒的手转过身来,笑道:“来来来,楚老弟,我与你引荐几位响当当的前辈!”先指着觉明方丈,道:“这位是少林的方丈觉明大师!”觉明方丈一声佛号,开口道:“楚少侠别来无恙?”疯丐咦了一声,一拍脑门,道:“老叫花忘了,原来你们见过了。”又指着左边一人道:“这位是武当的掌门冲玄道长。”楚江寒躬身见礼,道:“晚辈早就猜到了。”又指着右边一位道:“这位是峨眉派的高人,江湖人称‘癫僧’。”楚江寒也行一礼,癫僧却冷哼一声。
癫僧一声冷哼,却是惊醒了疯丐吴姓名,慌忙问道:“楚老弟,你来此处作甚?”癫僧又是冷哼一声,道:“楚少侠莫不是来救人的吧?”楚江寒一时不语,吴姓名见状道:“癫僧说笑了,楚老弟怎么会是前来救人的,八成是赵盟主请来一同看守的,哈哈......楚老弟,你说是也不是?”
楚江寒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言道:“晚辈却是来救人的。”疯丐闻言暴跳而起,口道:“放屁放屁!”继而又一本正经的对楚江寒道:“楚老弟,这等玩笑当真开不得。”楚江寒抱拳道:“晚辈不敢欺瞒诸位前辈,确实是来求诸位前辈,暂留此人性命的。”
哪知癫僧闻言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这等穷凶极恶的魔头,便在明早剁了犹嫌时晚,你个后辈小儿,还敢前来耍嘴!”楚江寒慌忙道:“晚辈实有内情,还请听我道来!”癫僧口中大骂:“狗娘养的小贼,该天杀的龟儿,什么内情外情,凭你有多大本事,还敢来此撒野,今日有和尚在,容不得你撒野!”楚江寒本想出言解释,怎奈这癫僧嫉恶如仇,口无遮拦,出言不免难听,楚江寒正是血气方刚,哪里听得半点言语辱骂,登时火起,哼了一声,怒回道:“小爷今日非救不可呢,你便怎的?”
癫僧解下胸前拳头大小的念珠,便要动手。觉明方丈一声佛号,开口道:“楚少侠,此人非同小可,老衲还请楚少侠三思而行。”冲玄道长也开口道:“二位切莫冲动,楚少侠有话不妨说来听听。”
癫僧道:“龟儿子有话快讲,有屁快放!”楚江寒一听又是火起,说道:“小爷有话,也偏不与你这贼秃讲。”癫僧成名武林已久,眼见着后辈如此武林,哪能忍受得了,大喝一声,挥起拳头大的佛珠来,早就打去。一来癫僧出其不意,二来这癫僧武功确实高明,觉明、疯丐二人竟然没有拦住,倒是武当冲玄道长,另有计较,未曾真正准备阻拦,反倒希望楚江寒露上一两手剑法,前不久本门长老死于高人宝剑之下,江湖传言新出了个丹阳剑客,正邪不明,虽然少林寺内当着天下英雄面前被证明不是元凶恶,可终究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此次泰山大会,自己身为掌门,亲自前来,原因之一也是希望能够碰上这位楚江寒,好亲眼目睹,亲自证实,如今遇上,正好瞧个清楚。
楚江寒心头正怒,只顾着斗嘴,却未曾料到,对方会突然出手,而且下手霸道至极,慌忙纵身一闪让过一招,心下更怒,口中骂道:“好你个贼秃,枉你身为武林前辈,竟然下手偷袭,好不要脸!”当下提气运功,单凭着一双肉掌,和癫僧斗在了一处。
这癫僧右手打出了峨眉派的白虎拳,起手就是一招“虎爪撩掌”,左手也使的是白虎拳法,却是以手中佛珠化作掌法,刚猛至极,出手间一阴一阳,刚柔相济,却又凌厉快速,旁边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早就瞧出其中的精妙处,不由得出声喝彩。再看楚江寒,掌上功夫自然是崆峒派的镇山掌法三十六路风灵掌,早就融会贯通了,加上近日来修为精进,使出来更是虎虎生风,顷刻间让过癫僧左手上的佛珠,硬生生接了右手一记“虎爪撩掌”,不偏不倚,恰到好处,正好克住。
疯丐在一旁观战,暗暗叫好,不想一别不久,这小子修为精进至此,心下不由得敬佩起来。癫僧一招不成,却也丝毫未折了锐气,继而一个转身,将佛珠挂在了胸前,又是一招“恶虎扑食”,楚江寒侧身让过,脚上使力,瞅准了对方肩头云门穴踢去,云门穴属肺,若被踢准,定然伤及心脉,轻则吐血落伤,重则登时瘫痪。
癫僧毕竟身经百战,见识丰富,立时凌空一翻,让过一招,变掌为拳,回身直朝对方胸口砸去,楚江寒眼急心快,慌忙一招“风起云涌”挥掌相迎,一声大喝,癫僧被震开。只见癫僧又前上前去,双手忽左忽右,飘忽不定,时而拳化掌,时而掌化成爪,让人不辨虚实,楚江寒却是招招平实,有板有眼,却丝毫不差,招招总能稍稍克住对方。
转眼已过三十余招,癫僧隐隐感觉对方功力犹在自己之上,自己身为武林前辈,早就名扬天下,今日斗一个小辈竟然久攻不下,反而被对方克住,若非自己临敌对招经验丰富,只怕早就落败,当下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双掌齐发,正是一记“千手掌”。
千手掌是峨眉派前辈高人所创,历经后辈高人浸淫钻研,传到自己师父手上,堪称大成,师父靠这一手绝技打遍江湖罕逢敌手,故此师父又被称为“千手弥勒”,这一手功夫到了自己手上,数十年钻研,论造诣早就不在师父之下了。场外觉明、疯丐二人眼见这癫僧使出这一手功夫,心道:这一招一出,一半拼的是招式见识,应变之功,另一半拼的是内功修为,胜负只在这一招了。
楚江寒虽然修为精进,毕竟年轻识前,不能瞧出其中利害,只觉得这一招非同小可,当下不敢丝毫大意,提起内劲来,双手一招“拏风跃云”,迎了上去。场外三人面颊之上只觉一阵猛烈的风刮过,骇然不已。疯丐惊叫一声“不好”,只见觉明方丈早就提了禅杖,跃上前去,伸开左掌,替癫僧接下一掌,只听“嘭”的一声,癫僧哇呀一叫,被掌风震在一旁。觉明方丈、楚江寒二人身形各自一晃,倒退了几步。
楚江寒见觉明方丈上场,暗叫不好,慌忙抽出宝剑,心道:若是这觉明大师动手,我当真没有多大把握。心下早就仔起来,方丈大师言道:“楚少侠还需手下留情啊。”方丈大师究竟是指对癫僧手下留情,还是方丈大师亲自要与自己动?楚江寒一时没反应过来。
觉明方丈道:“楚少侠还是离了此地的好!”楚江寒道:“这人性命,晚辈不能不救啊,还望方丈大师恕罪。”说完走到玄武面前,使宝剑削断锁链,抬手拔了钩刀,先解了穴道,玄武惨叫一声,痛的直哆嗦,楚江寒一阵心痒,又随手点了周身几处大血止痛,背起要走,觉明方丈几人摇了摇头,一时也未出手阻拦。
旁边癫僧大叫道:“万不可走了魔头!”觉明方丈猛地一惊醒,一根禅杖拦在了前头。
楚江寒举不慌不忙,解下上衣随手撕成布条,又背起玄武来绑在后背,接着随手用宝剑挑起地上锁链,再外头又绑结识了,右手提了宝剑,说道:“诸位若实在要出手阻拦,在下只好得罪了。”大喝一声,直往外冲,觉明方丈愣了一阵,一声“阿弥陀佛”唱罢,使开一根禅杖,就向楚江寒袭来,楚江寒大喝一声,回身就是一剑,剑吟未止,只见觉明方丈手中的宝仗竟被削作两截。
这边疯丐吴姓名看在眼里,眼见楚江寒气概如此,实在不忍心下手,只是立在一旁,迟迟不肯动手。另一边武当冲玄道长就等楚江寒使出剑法,好瞧个明白,也是迟迟不见动手。
癫僧眼见觉明方丈手中禅杖被砍作两半,这一手剑法实在惊世骇俗,但见旁边两位迟迟不见动静,又一时未看明二人心思,只道是他二人胆怯害怕,心下大骂脓包软蛋,大喝一声,从颈上取下佛珠,随手一抛,就向着楚江寒后辈砸去,这一招使尽他生平功力,若被砸中,莫说是背上玄武,便是垫了一人的楚江寒只怕也要被震伤。
一旁的疯丐心知厉害,出声高叫道:“小心!”楚江寒闻言忽然转身,起手就是一剑,见一道白光闪处,剑吟不止,一百单八颗拳头大的念珠随即被剑气砍作粉末。四人大骇,疯丐、冲玄慌忙抢上前去,出手便打,楚江寒回身就是一剑,四人慌忙躲闪避开锋芒,楚江寒趁机使开“须弥三引”的绝技,转身就往外冲。
早有癫僧放了响箭,院中登时大乱,喊杀声起,身后一众高手,鱼贯追来。当中唯有觉明大师、疯丐吴姓名修为最高,紧追不舍,赶后便是癫僧、冲玄道长二人,其后陆陆续续有人赶来。楚江寒哪里还能顾上身后,只捡着人少处飞去。
约莫过了七八里,楚江寒只听见身后的人渐渐被甩开,只有觉明方丈、疯丐吴姓名紧追不舍,楚江寒只跑得热血沸腾,胸中不知何时早涌起一股豪情来,不由得纵声几声长啸,赶后又是一股脑儿的一阵狂奔,又过七八里,身后二人依然是紧追不舍,楚江寒心知身手二人若论功力,只在自己之上,若非刚才二人对自己欣赏有加,未能痛下杀手,自己万难逃出来,此番若是被追上,则又另当别论,自己身背一人,时间一长,定然要被追上,到那时,要想脱身,只怕是万万不能。
正着急间,只见右斜里闪出一人影来,楚江寒心下大惊,暗叫道:不好,今翻我命休矣!却听见来人言道:“贤弟莫慌!愚兄前来助你。”楚江寒一听,正是张二哥,慌忙停住脚步,张承文近前言道:“我是闻啸前来打探,众兄弟都在左手处,贤弟快快赶去回合!”楚江寒正待要言,张二哥又是一把推开,口道:“休要多言,还不快走!”说完大喝一声,纵身抵住了身后二人。楚江寒心下一热,早就两目含泪,又回头看了看背上玄武,呼吸微弱,向后一摸时,他肩上血流伤口不止,若再不找地医治,是怕颠簸之下,早晚送命,当下牙关一咬,心一横,直往左手处奔去。
又未行五六里,忽见有人挡住去路,楚江寒心下大怒:看来今夜一场血拼,是免不了的了。索幸慢下脚步,提剑在手,正待拼杀,那知走近一看,心下却是一喜,来人正是结义兄长任疆任有为。
任有为见状,慌忙询问,楚江寒正待解释,任有为忽惊叫道:“贤弟受伤了?”楚江寒慌忙放下后背之人,虽然被封住穴道,却也经不住一路颠簸,早就血流不止,当下任有为拿出金疮药来,二人给玄武敷好。
任有为道:“贤弟万万不可再走此路,此人滴血一路,难免被人依了血迹寻来,以为兄之见,莫如回走,再绕到下山。”楚江寒以为有理,又担心张二哥安危,当下二人又反向而走。楚江寒再回到与张二哥分手之处,哪里还有人影在?心下挂念张二哥,却终究身在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被追来,届时再想脱身,却是万万不能。
当下楚江寒随着任有为行了约有半夜,取道下山。任有为言道:“为兄赶来泰山,哪知早已延误时日,便趁着黑夜上得上来,不料在此处碰到贤弟。”楚江寒只把前前后后约略说了一遍。
转眼东方既白,楚江寒约至山脚下,任有为道:“看来这岱顶日出,是看不到了!”转而又道:“照此看来,这泰山之上,诸人只怕还得耽搁一两日,为兄山上还有朋友,便还是要去会上一会,就不能陪着兄弟了。”楚江寒又说起水月楼之事来,只一个劲儿的说抱歉,任有为略作一笑,道:“你我兄弟,休说此话,再要多言便是见外。”当下二人续了一番,便各自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