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多少事,一世繁荣或一生凄苦,或喜,或忧或悲,或叹……
幽暗的石廊里,绪煜华身着明黄色的龙袍慢慢地前行着,就像是在走过漫长的一生,是啊,太漫长了,似乎他活着的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然而,他的表情却又是虔诚的、庄重的,因为他知道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值得他去铭记一生的人。
他在那里等了他十年,他一定很孤独吧?
没关系,阿冥,我要来陪你了……
推开沉重的石门,入眼是一座庄严而又死寂的大殿,黄金的台面,八根雕龙刻凤的玉柱支撑着这个地下城堡。
“咳,咳……”绪煜华扶着石门,常年的辛勤操劳已使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没关系,很快就能解脱了……
看着这个大殿,绪煜华露出满意的神情,他的阿冥就应该住在这样的宫殿里,他的阿冥就应该拥有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空旷的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尊宽大的玉石棺木,绪煜华支撑着身子缓缓走到棺木旁,轻轻的抚摸着棺木里熟睡的人儿,黎冥,十年了,我要来陪你了。
我们终于要在一起了……
十年的光阴,他的阿冥容颜依旧,哪怕知道这不过是用药物,减缓了尸体的腐烂,他依旧可以欺骗自己,他的阿冥只是睡着了而已……
又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
“这样憔悴的自己,他还会爱上吗?”
念着念着嗤笑一声,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去爱?
他们都说自己是明君、圣君,能流芳百世,可那又怎样,我只想为你做一个昏君、暴君……
阿冥,没关系,就算是变成鬼,我也要同你纠缠,生生世世都不能让你我分开。
十指相扣,在棺木里的人儿额上留下一吻,耳边传来宫殿关门的的声音……
阿冥,若再来一世,我愿倾尽所有,护你一世……
盛武十年春,明帝逝世于皇陵,这位明帝一生勤政爱民,在位十年间,无一日罢朝。
明帝一生功勋赫赫,南除南夷,北镇突厥,他所选用的人才皆为天下而着想。
然,明帝后宫无一人,死后却与人合葬皇陵。
皇陵中何许人也,有史官认为是明帝还未登基时府中的一女子,也有史官认为是已战死沙场十年的黎将军。
但到底是何许人也,怕是只有明帝一人知晓……
…………………………分割线……………………
“谁说自古帝王多薄情,偏生一入情深不知去,只愿缘起,缘落,待尘埃落定时,黄泉路上又复生……”
绪煜华再度醒来时,入眼是古色古香的房间,按了按昏沉沉的脑袋,脑子里是一片混乱。
“爷……”一女子扭着水蛇腰,脸上画着艳妆,手里端着洗簌用具,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来,“昨儿爷喝了不少酒,奴婢熬了醒酒汤,爷,喝些?”
绪煜华脑子里“轰”的炸开了,这……这不是早就被他赐死了的画屏吗?
当年他登基为帝后,处死了一批人,那些人一直背着他勾结外人,置他与死地。
这个画屏虽没有勾结外人,可是……她却一直在陷害阿冥,当年他与阿冥此生不复相见,就有她的一份“苦心”!
如今,一个死人却好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画屏见主子一动不动,就放下洗簌用具,赖上了绪煜华的身子,捏着娇滴滴的嗓子说道:“爷,这是怎么呢?”
狠厉的声音,手已不自主的捏住画屏的脖子。
“你是谁?”
画屏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愣住。
“爷……奴……奴婢画屏。”
绪煜华年少时看过不少的鬼怪异志的闲书,也听说过“来生转世”一说。
相传若是人在死前,能够潜心忏悔生前所做错事,感动上苍,便能逆转乾坤,重回前生。
仔细想想,他原是在皇陵,现在醒来却是在屋内,皇陵的入口已被他封死,无人能进。
这么说来,他是真的重生了?上苍真的给了他一个弥补自己的机会?
绪煜华这才如梦初醒般,将画屏推开,颤抖着问道:“今年是几年?”
画屏一愣,笑着应道:“爷,今年自然是光启十一年。”
心里猛然一紧,光启十一年?他回到了光启十一年,那时候的黎冥还未曾与他断绝关系。
他还能挽回黎冥的心……
“对了,爷,黎侍卫还跪在外头。”
画屏出声提醒,现在爷莫约还在火气上,要是那个黎冥再惹怒王爷的话,大概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绪煜华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昨夜幽姬过来说是在黎冥的院儿里瞧见了禁军都督方子均,自己素来与那方子均不和,也不听黎冥解释,一口认定黎冥与方子均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然后让黎冥跪在外头,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了阿冥,他那不得心疼死?
该死的,为什么不让自己早重生一日,这样黎冥也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该死的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胡乱猜测!
慌忙跑了出去,迎面而来的寒风让绪煜华打了个寒颤儿,黎冥跪在院子的中央,身上只着了一件月青色的长袍,嘴唇冻的乌青,却依旧跪的笔直。
绪煜华又是心疼又是自责,随即半跪下来,将黎冥揽入怀中,喃喃道:“阿冥……”
好久不见…………
黎冥的身躯微微一震,绪煜华又念道:“阿冥,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受到这么多得委屈……
听到这话,黎冥垂下了眼帘,似哀叹似无奈地说道:“王爷到底要怎样,不妨直说,何必如此装模作样?”
绪煜华脸上带了些许无措,叹气道:“阿冥,我没有。”
当年他为了得到黎冥,的的确确使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阿冥这么说他,倒也没错。
以至于到后来,他连装模作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黎冥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风吹过,黎冥颤了颤,在这儿跪了一晚上,铁打的人也是受不住的。
“阿冥,地上凉,先起来吧。”
又慌里慌张地拿了件软毛披风给黎冥披上。
冻了一夜,手脚都僵硬了。
柔软的披风,忽如其来的温暖,让早已麻木的身子有了许些知觉。
试着走了两步,忽然一个踉跄,好在绪煜华手疾眼快接住了黎冥,才不至于让黎冥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