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木子。”她的手,滑了下来。木子掌心一凉,顷刻之间,她几乎要去抓住她的手;可是她没有,只是很迅速的。她的手收回来,搁在了方向盘上。
她推开了车门,在下车的一刻,听到木子说:“阿端,记得多喝水。”她下车,回过身来。“我看着你进去。”他微笑。她穿着她的外套,很温暖的样子,李木兮没有出声讨还。一件衣服,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她暖和。
李木兮没有下车送她进机场大厅,她只是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爱德博士推着行李陪着冷夏走进去。
安静的候机室里,冷夏坐在临窗的位置。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沉甸甸的一种色。她就要离开这灰蒙蒙、沉甸甸了。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堆东西,但是她现在马上就要回国了,手边只有一个小的行李箱,她只把简单的必须的一些东西带走了,其余的都留给了李木兮。只是换了一套衣服,空着手上了飞机。
爱德博士开着他那辆奔驰,从她的公寓接了,直接把她送到了机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只是最后,爱德说了句,夏夏一路平安。冷夏看了爱德一眼——这个家伙,是怎么想的到,给她准备好机票的。还是早上第一班。不过没有多问。爱德是她在都柏林的挚友兼老师,总得有点儿特别之处吧。就比如李木兮说,跟爱德说话,感觉跟陆芷说话差不多,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
冷夏看着外面,空港里湿滑的跑道,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她的心也跟着在滑行似的,由低处,到高处……渐渐的远了,看不见了……平静下来的心,不再忐忑。
她看着在一旁帮忙办理登记手续的爱德,“博士,我们打赌,我输了。”
“夏夏,”他伸手,白净平展的手掌,向上,她看着他的眼睛,很慢很慢,她也伸出手来,覆在那掌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吗?是因为你这次回都柏林治病,虽然你的抑郁的情况不太好,但你眼睛是可以发光的,你有爱的环绕,夏夏,希望你一生都可以被人爱,替我向你的先生问好。”
他点头,“去吧……”她的双眸,在机场灯明亮的光线下,晶晶闪闪,只是渐渐的,有一层雾。她点头。
B市机场,早早地从李木兮那里得知冷夏要回国的消息的是何佳怡,她戴着一个渔夫帽,一个足以盖着半边脸的墨镜,对着机场通道翘首以盼。陆芷站在她旁边,看着何佳怡一会儿补补妆,一会儿整理整理衣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拜托,我才是夏夏的老公,好不好?”
何佳怡摘下墨镜,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们两个扯证了没?只要一天不扯证,你就离夏夏的老公还有一段距离。”
陆芷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略有些得意地说:“要不要我给之礼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我想他是很乐意的。”
老话说:打蛇打七寸,易之礼就是何佳怡的软肋,果然,何佳怡吃了瘪,但是她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认输,很快,她突然靠近陆芷,低声说:“陆大公子,您的衬衫扣子扣错了。”
看着陆芷逐渐变臭的脸色,何佳怡的心里那是一个爽啊。
机场的广播传遍了整个机场大厅,眼看着冷夏马上就要出现了,陆芷一惯波澜不惊的心也无法平静了,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那个人。
不,是这个一头金色短发的冷夏,是散着浓密的、如缎子一般润泽的短发的冷夏。齐整的刘海下面,两道弯弯的眉,再下面,是水汪汪的大眼睛,黑黑的瞳仁,望住他,只是笑,笑而不语。
他也看着她笑。看着她轻轻的咬住红润的唇瓣,像熟透的樱桃一般的唇瓣;看着她薄如蝉翼的绸衫如流水般地包裹着她……美的如同象牙雕一样的,那样的身体,带给他无与伦比的美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震撼。
冷夏给了何佳怡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才转头看着一直站在身旁的陆芷,机场的人很多,人来人往的,同她前往都柏林的那天一样,机场最不缺的就是分别和重逢。幸好,她属于后一种。
冷夏看着面前这个站的比以往更加笔直的陆芷,一步步地向着他走过去,突然,陆芷单膝着地,半跪在她面前。
“夏夏,曾经有很多人问过我,是不是真的爱你,我也曾问我自己这个问题,可我始终想不出答案,但我知道,如果我爱你,只是一个回答这么简单,就能把我们多年的感情全部谱写,那世事都会变得简单许多许多。
如果我爱你真的能凭三言两语就能体现又或是呼天抢地说我爱你就能证明痴心一片,
那这种方式的爱,我们都不懂。
我们的爱是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需要我,我会热爱着你的热爱,爱你的热血,爱你的任性,爱你的善良,不管优点缺点,我都爱,也请你接受我这个不完美的男人,我会为了最爱的你,去努力完善我自己,夏夏,我希望你能为你自己而活,请允许我给你一个家。
我会用一生去写我爱你,而你,也请花一世去细读你爱我。”
她只是哭。他握住了她的手。她低头,她的手心里,一对素环,他们的戒子。他用手指,擦着她腮边的泪水。她的眼睛迷蒙酸涩。
他给她戴上,她也给他戴上。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她一直住在孤独里,是他出手相救,现在他要终结她的孤独,不让她一个人了吗?他说要给她一个家,冷夏眼眶湿了,她哽咽着问:“阿芷,你真的不恨我吗?”
“恨过,但更爱。”他这样说,黑亮的眸子全是她,也只有她。
陆芷起身,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夏夏,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
他把手放在冷夏心房跳动的地方:“你在这里,给我留个位置。一席之地,我只求你给我一席之地。”
冷夏点头,她没说出口的是,其实,他早在她心里落地生根。
冷夏把头埋到了陆芷的胸膛上,说:“我好想你。”她在陆芷的胸膛上烈日般和煦的香味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
回国的当天,陆芷带着冷夏来到了他们在清水湾的新家,冷夏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飘落的樱花,又惊又喜,她看着陆芷。
陆芷轻轻为她拂去头发上的樱花,说:“这株樱花树是你去都柏林的那年,我亲手种下的,卖树苗的人说我们这里的气候不适合种植樱花树,可是我不信,我亲手把它种下,施肥、浇水、剪枝,我知道的,樱花盛开的那天,你一定会回来的。”
冷夏抱住他,两人站在樱花树下,樱花飘落时,思念如潮水,没有刻意,没有蓄谋,只是喜欢这样淡淡的想你,这样毫无掩饰毫无顾忌的想你。
第二天的早上,冷夏是在漫天的樱花世界醒来的,以笙睡在两人中间,陆芷拄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亲了下女儿,小心的不让自己脸上的胡茬蹭到女儿,亲的那么小心。冷夏看着。
陆芷抬头,见冷夏发了愣的样子,莞尔。他靠近她一些。冷夏要抱以笙,被他护住。“哎!”他低头,很迅速的亲她,亲在唇边。
然后他抱着睡醒的一声,高高兴兴地进了卫生间。冷夏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愣,听着他一边在洗脸,一边和以笙说话,她走过去,以笙被他放在小凳子上,他正在刷牙,含混的跟以笙说:“……一定要勤刷牙……去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
她笑了一下。
……
B市疗养院,冷夏再一次来到了这里,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来探望千易,时隔几个月的时间,她又来到了这里,来看望她的父亲。
冷夏是回国的第二天知道父亲患了帕金森症,邓婕芸怕她受不了这个消息,一直让陆芷瞒着她。
陆芷牵着冷夏的手,就要走进的病房的时候,邓婕芸出来了,冷夏看着才几个月没有见的母亲,鬓角多了几丝白发,眼底的憔悴粉底遮都遮不住,她跑过去抱住了邓婕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抱着。
邓婕芸把手中的平板交给冷夏,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看你爸爸之前,先看看这个吧!”
陆芷陪着冷夏坐下来,冷夏打开手中的平板,平板桌面上只有一个署名为“亲爱的女儿”的视频文件,冷夏颤抖着打开它。
冷知行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可能是刚刚得病,他坐在轮椅上,手指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夏夏,你看爸爸身上这件衬衫,你该记得吗?这是你高中毕业那年,爸爸生日,你去学了一个暑假的刺绣,拿回来的时候你叫爸试穿,试穿的时候,你说,“很帅气。还让爸爸去考古的时候千万不要穿这件衬衫,怕爸爸过分帅气,”但是,爸却没有回答你,爸想想这辈子对你说的好听的话,每次要说的时候,都到喉咙这里卡住了。”
冷夏看到这里的时候,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陆芷拿着纸巾递给她,紧紧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视频中邓婕芸穿着红色的旗袍坐在一旁,指着自己说:“这个都怪妈妈,是妈妈为难你爸爸,不让他说的,对不起啊!是妈妈对不起你,把对你小姨的愧疚加注在你的身上,夏夏,妈妈对不起你!”
“夏夏啊!当你看到这个录像的时候,爸因为身体出现毛病,可能会让你担心,在这里就就当你们两个的主婚人,陆芷,欢迎你,欢迎你做冷家的女婿。”视频中的冷知行的眼眶里也积蓄了泪水,突然冷知行又像是郑重地大声地说了一句:“欢迎你做冷家的女婿。”
冷夏靠在陆芷的胸膛,放声大哭起来,陆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夏夏,我们去接爸爸和妈妈回家吧。”
冷夏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他眼里一如既往的一往情深:“夏夏,我不会让任何人分开我们,谁都不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到很老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