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拿出录取通知书,从游客专属稷下走进了真正的稷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稷下的风和刚才那地方不太一样。吹在脸上,格外令人神清气爽。他抬起头来,见这地方群山绵延数百里不止,很多山都看不到顶,山顶仿佛已高耸入云。不由得心中暗自惊叹:“这地方真有大学?怎么感觉这里好像是小说中那些修仙门派的专属地呢?”
想了想,他又觉得有点想笑。现实中哪有什么修仙门派啊,怕不是小说看的太多了。
他收起这种怀疑,继续沿着青石小道往里走,走到峡口处,见前方撑着一个遮阳的顶棚,顶棚下摆着几张桌子,桌子前面挂着“新生报到处”的牌子,后面坐着几个年轻人,一张桌子上摆着电脑、摄像头和扫描设备,另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个白色塑料大箱子。这地方倒不像外面那么人挤人的热,清风徐徐,倒已经有了一些初秋的凉爽。
年轻人见到他,笑着打招呼说:“你是来报到的新生吧?”
秦政点了点头。把录取通知书递上去。
这位年轻人接过,又补充说:“还要你的身份ID,我们这边要验证一下身份,另外麻烦你把墨镜和口罩都摘了,对着这摄像头扫一下脸,就跟过安检差不多的流程。”
秦政出行都是专车专机,没过过什么安检,但他并不喜欢搞什么特殊,立刻很配合地从衣兜里拿出身份ID,递给这年轻人,同时按照他的话把墨镜和口罩摘下,稍稍整理一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将脸对准了摄像头。
“这样吗?”他客气地问了一句。
年轻人点点头,不忘评价说:“你这身份ID的照片照的真不错,P的挺帅。”
秦政笑着问了一声:“啊?”
年轻人抬起头来,这才瞧清楚他的脸。这一眼差点没把他下巴惊掉下来。
秦政习惯了这种待遇。高中他读的不是私立,是长安最有名的公立重点高中长安中学,那时他身边的同学都是这种眼神。这也令他养成了出门在外戴口罩的良好习惯。
旁边的年轻人用手肘顶了一下这位魂都快被勾走的家伙,提醒说:“人家还等着呢。”
秦政淡淡地笑了笑,问:“从这儿进去就是学校了吧?”
“进去之后还有点路,放心吧,会有老师接引你们的,不必担心迷路。”另一个年轻人笑着说,“你是从山下景区来的?”
“……还有别的路?”秦政有些狐疑。
年轻人只高深的一笑,没再多说话。
“请问……家属可不可以陪同啊?”一道似乎还没过变声期的清冽嗓音忽然从他背后传来。
秦政诧异地回过头去,他刚才并没听见脚步声,什么时候来的人?
“抱歉啊,按照规定,里面只能新生本人进入。家属送到这里就必须止步。”
秦政也觉得不可思议。都要读大学的人了,怎么还需要家属陪同?不过,他看到问话的还是个外表大概十来岁的清秀少年,便暗暗有些吃惊,原来稷下也开少年班?他怎么不知道?
目光扫向这少年身边的人,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今天天气不错,艳阳高照的,戴口罩都已经很闷热了,这人居然戴了一只防毒面具……
话说,正常人会戴着这东西出门吗……
秦政实在没法把这个人和“正常”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不过,他本来以为这怪人是这少年的家长,但看这怪人体型清瘦,虽然穿的像是直接随便捡了个麻袋罩在身上,可一截纤长的脖颈露在外头,挠着颈侧的手看上去明显是少年人的手。
以他苛刻的审美去看,这手、这脖颈,都长得很不错。
少年人穿的要正常很多,素雅的月白对襟上衣,米白色的九分长裤,一双绣着兔子耳朵的渔夫鞋,清爽中还有点可爱。而且,这少年眼眸乌亮、唇红齿白,就差把“家世优良”写在脸上了。
“……这样啊……”少年人略微遗憾的看向戴着面具的怪人,“哥,你在外要注意收敛脾气。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动手打人。”
少年一连说了三次“千万”,秦政都不由得心想:“这怪人难不成是个暴力狂?”
少年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堆,基本就是在叮嘱这怪人不要伤人不要损毁公物。
秦政没兴趣偷听别人的私事,便笑着提醒注意力被这对兄弟吸走的年轻人:“我可以进去了吗?”
“哦,好了好了!”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把录取通知书和身份ID递还给他,同时递给他一个写有编号1990的胸牌,“这个请拿好,千万别弄丢了。”
“你真啰嗦。”
秦政顿时尴尬了一下,这话可不是他说的……师兄也很理解地笑了笑。
那戴着面具的家伙冷哼一声,继续说:“如果我要打人,那就是那些人该打。”
这逻辑怎么想都有点流氓。
秦政不认为自己是个正义感多么爆棚的人,但自认为是遵纪守法知书达理的良好公民,听到这种恶霸式宣言,不禁同他理论说:“该不该打,不是你说了算的。”
虽然隔着张防毒面具,但秦政能感觉到这怪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他心里没有半分畏惧,凛然地与这怪人对视。
“那谁说了算?”
“法律说了算。”
“那你说的那个法律有没有说不能打你?”
怪人一副找茬的架势,看的秦政很是不快,说道:“你无缘无故出手打人,是侵犯别人的人身安全,属于违法行为。”
“但你说的那个什么法律也没来制裁过我啊。”
少年对着秦政抱歉的一笑,说:“大哥哥……”
但秦政凛然说道:“没制裁你不代表你做的就是对的。也许你家权势很大,能把你犯的暴行压下去,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
怪人没等他把话说完,一记凌厉的拳风朝他迎面袭来。还好秦政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大放嘴炮,他从小学习各类防身术,格斗术擒拿术练的都很不错。当即反应极快地侧身避开,以手掌拦住他的拳势,把他的拳头稳稳地攥在自己手里,接住了他这一拳。
“……你怎么随便打人?我招惹你了?”秦政虽不喜欢主动和别人起冲突,可他更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你不是试图让我接受你的说法吗?”怪人说的义正言辞,“既然这样,你要是打赢了我,表示你说的有道理。反过来,要是你赢不了我,就表示你说的不作数。”
秦政沉默了半晌,突然很好奇,这样一个满脑子野蛮逻辑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考入稷下大学的……走后门的吗?
怪人的拳头挣扎了几下,但秦政从小手掌的力气就出奇的大,这怪人挣扎了半天,也无法挣脱。
桌后几个年轻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对着这怪人问道:“呃……同学,请问你是不是叫蒙恬?”
少年人立刻挂上一副明朗的笑容,替这怪人回道:“对。他就是。”
“好……副校长提前打过招呼了,蒙恬同学你不用登记,直接进去吧。”年轻人非常拘谨地伸出手把1991号胸牌递给他,态度毕恭毕敬,秦政是没听过这号人,但似乎这人恶名在外,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
“你们这怎么办事的?”怪人非但没领他们的好意,还劈头盖脸一顿骂,“他说我是我就一定是啊?那是不是随便拉头猪来、旁边的人指着他说这是‘蒙恬’你们也信?”
秦政顿时有点想笑。这不是把自己骂进去了吗?
他越发好奇这防毒面具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便对负责核验身份的年轻人说:“我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道理。保险起见,是不是最好验明一下他的身份?”
怪人笑了一声,说:“就是说啊。”
秦政很搞不清楚这怪人的心理变化,听这声音,这怪人似乎对他挺有好感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还是因为他在交手中不落下风因而得到了这怪人的认可?
但不管到底事实如何,秦政诱导说:“既然这样,你把身份ID和录取通知书给他,然后在这摄像头前面照一下脸,当然,你得先把你这面具摘了。”
少年人忙从挎包里掏出一份录取通知书和身份ID,直接递给负责核验的年轻人。怪人这会倒是听话,白皙的手指灵巧地解开暗扣,秦政怕他单手不方便操作,松开了他的拳头,结果发现人家一只手就能摘,动作行云流水,莫名的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观感。
阳光照在眼前这张脸上的时候,秦政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些同学的心境。
碧绿中带着点暖茶色调的眼眸中光波流动,睫毛好像蝶翼一样,阳光给他冰雪般通透的肌肤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乌黑的头发垂散到脸颊,在微风的吹动中轻轻飘扬。就像是初春的早晨在阳光下闪耀的枝头嫩绿。
但最引秦政注意的是他脸上对称的两颗小痣。在眼睛正下方二指处,看上去就跟沾了两滴墨水似的,叫人不禁十分在意。
“这样?”
不隔着面具,能听清他清冽如山泉的嗓音,沁人心脾的舒服。
瞧见他这双眸色奇特的眼睛看向自己,秦政收敛回神思,点点头说:“对。”
这样一看,披在他身上宛如麻袋一样的衣服倒显得他整个人仙气飘飘了。
办事的年轻人都战战兢兢地不敢多看,麻利地把手续办完,将三样东西一齐递过来给他,“好了。”
效率高的秦政都有点羡慕。
但蒙恬却一点也不领情,冲师兄气恼地吼着:“胡说!你检查他的时候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怎么我这只用了一分钟?你肯定没有认真检查,在糊弄我吧!”
年轻人们愣愣地相互对望一眼,默默地把证件又都收回去了。
秦政努力的憋着笑,但如今的心境倒是和刚才完全不同了。所以长得好看的确是一种本事,能得到更多的宽容。同样的事情,之前不露脸的时候他做起来显得招人厌,现在,倒显出几分可爱来。
“哎,你力气好像很大,一会我们再比试比试吧!”蒙恬对他的态度倒是十分友善。
秦政接收到年轻人递来的求助视线,眨了一下眼睛,笑着点头说:“好啊。那等你手续办完,我们进去找个阴凉的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蒙恬就出手捞回自己的证件和录取通知书,晃了晃,说:“办好了。”
秦政笑了笑,帮他拿过那枚编号为“1991”的胸牌,说:“好,那我们进去吧。”
少年人在原地愣了一下,忽然飞快地冲过来,往他衣兜里塞了两瓶水,笑着说:“大哥哥,你人真好。这个送给你,祝你好运。”
秦政没拒绝他的好心,挥了挥手,说:“好,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