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彻底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话题会从“异能者变异体”到“双重人格”再到“外星人”而最终的落点居然是“神话”!
什么意思?麒麟还真的存在啊?
虽然他超级想问一句:您是不是有臆想症?
但白起之前发愣的那副模样却阻止他这样发问。他相信这个蒙恬说的话不是骗他的。或许因为他就在他身边发着光,或许就因为他愿意相信。
他只好说:“……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蒙恬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不同的文明有不同的信仰,这个文明的传说我认为是为了洗脑编造出的谎言,可是,似乎又并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毕竟文明与文明之间要相互理解是很难的。有时候,两种文明在对同一种东西进行界定时所依据的规矩都不一样,在有些文明中,‘说’和‘想’是一回事,在有些文明里,这二者之间却有很大的差距。这些差异让我们知道,我们很不一样。……所以即便我有基于事实的认知,但这种认知是建立在我自己的文明体系之上,有一定的局限性。你要了解这个前提。”
秦政眼眸微微一亮,他理解这番话的意思,忽然好奇地问道:“那在你们的文明之中,你们敬仰的是什么呢?”
“规则。”
“规则?”
“用你们的话解释,大概应该类似于‘道’。非人为制定,而是客观存在的规则,也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们只尊重规则。……比如过去我曾经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小世界’,为了让这里能够模拟出我家乡的模样,我取出了一部分的意识作为‘母体’,用自己的意识雕琢着这片森林,让它按照我希望的方式成长。但成长需要吸取外部的能量,宇宙的总能量是守恒的,这个星域作为一个封闭体其能量也同样守恒。当我创建出一个‘小世界’,这个‘小世界’不断丰富自身属性的过程中,必定会吸食外部的能量,它越是美丽、细节越是丰富、活在这里的生命体越多,就表示其他的地方会渐渐凋敝。但我们那时需要这样一个‘安全区’。他并不认同我的做法,可在我看来,只要将来把能量都交还回去,让这个‘小世界’重归寂静,这种做法就是可取的。”
蒙恬叙述的这段往事令秦政理解了这个地方的前世今生。
他最先是沉浸在蒙恬所提及超越他想象的技术中,其后,便意识到了这个蒙恬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你不认为让已经诞生的生命消亡是很残忍的事么?”
“为什么呢?所有的生命终究都会走向消亡,连这个宇宙也不能例外。”
秦政苦笑了一下,挠了挠耳根,说:“我有点分不清你这叫悲观、还是冷静了。”
蒙恬银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似乎又决定不说。
秦政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观点也坦诚地告诉他。
“其实,我理解你的想法。从某种层面上说,我甚至是认可的。但你要知道,多数人都做不到你那么……冰冷。”他斟酌了一个相对没什么情感色彩的词汇,“我们常说,养条狗时间久了都能养出感情来,要亲手毁灭自己创造的生命,这几乎就是在我们身上剐下骨肉。多数人都做不到绝对的冷静。所以人才总是明知有些事做不得、却偏要去做。”
蒙恬移开了目光,他直直地看着远处,秦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因为在他眼里,这里只有黑暗。可他知道这个人看到的绝不止黑暗。
“我创建这里是要做一个足够安全的实验基地。暴露在外总是很危险的,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我认为是可以接受,而为了达成更重要的目的,有些牺牲总难以避免。所以我和他无法互相理解。他能立刻理解一些事,却没法像我这样做出决断。做出决断未必需要多么确定的结论,有些事你很难把是非黑白分的那么泾渭分明,越是这样,越是需要下定决心。”
秦政不禁觉得自己很能理解他的想法。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他似乎突然就明白了那个蒙恬刚才哭泣的理由。照这样说,他刚才的确是在逼他。
蒙恬转头浅浅地微笑,就像是星辰那么耀眼。
不知道为什么,秦政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却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姑娘。
……是谁呢?
秦政没有继续深想下去,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取走了‘森林之心’,那便是指你的意识么?”
他读过很多书,一些描写未来的书中认为人类在进化到更高的程度时能够以意识形态存在,他不知道这个蒙恬是否是达到了那么高级别的进化程度。但假如他刚才说的都是真话,那么可以肯定,那个星球的文明水平远高于这里。
“很多时候,在一些东西的定义和描述方式上制造差异,便可以掩盖真相,比如你现在叫秦政,此前叫嬴政,更早之前,你或许是‘烛龙’,而今后,或许是‘龙魂者’。”
秦政这下真的愣住了。……此前叫嬴政?还有,什么“烛龙”、什么“龙魂者”?
“……烛龙?”
蒙恬解释说:“麒麟这样称呼他的故友。他说,烛龙受到惩罚,是因为它给世间带来了光,但龙极为强大,连天劫也无法将它彻底毁灭,于是他便诞生了……我遇上他的那个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十分微弱,可以肯定,遇上我的时候,他已经努力那样维持了很多很多年,仅仅是一息尚存罢了……用你们的时间尺度去衡量,那或许已经是沧海桑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法从他残缺的记忆中寻找到完整的答案。听他说,我搭档飞船降落的地方恰好遇上他们的那场天劫,便和他们一起殒命了。但他说,这并不是巧合,这就是天意。他的话我并不是十分的理解,根据他的意思,烛龙似乎被取走了不少器官,它一直在努力寻找那些丢失的器官,到最后,只剩下两样东西始终找不全。一个是心、一个是意识。”
秦政倒能理解这其中的时间差。接近光速的旅行中,时间的流逝速度会变慢。对他来说,或许只是几个小时,在另外的地方,比如这颗星球上,岁月或许已静静的逝去了千万年。
不过,他很难理解其中掺杂的一些具有玄幻色彩的说法,“……取走这些东西还能活着?”
“按照我的理解,他们可能是熵极低的宇宙早期生命,对‘规则’的理解远超我们这些后天生命。存在的表现形式也和我们不太一样。比如我遇上这只麒麟时,在茫茫一片冰雪的极冷之地,看到一支水晶花孤零零的绽放,我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想拿去实验舱解析一下成分,结果刚要伸手去摘,就忽然听到他说话了。”蒙恬笑了一下,似乎至今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怎么肯定他就是麒麟?”秦政忽然发现自己没能理解这件事。
“他是这样说的,而且,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叫麒麟,还是蒙恬,亦或者是我更早的名字,都只是一个称呼。麒麟的传说,因为流传了很多年,对你们来说便成了传说。起初,那就只是一个杜撰的谎言罢了。”
秦政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麒麟”其实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若麒麟是这样,那么“龙”可能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