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王长风跟在后头,心中很是警备,但最后还是横着心,跟了进去。
房间里同走廊外一样,还是无比的昏暗,房内连一盏灯也没有,窗户也紧紧的闭着,也没有生火,屋内静的冷清,暗的发指。
“该不会是走错屋子了吧?”慕凌潇见屋内不点灯不生火,更没有人,觉得很古怪。
“就是这个屋子。”小二点亮了屋角和桌上的灯,整个房间瞬间亮堂了起来。
这狭小的屋子靠窗处放着一张圆桌,另外还有三张床,每张床上用白布盖着,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
小二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过去,掀开了三张床上的白布,而在床上竟然躺着三具尸体,两男一女。
王长风见到这三具尸体,脸顿时沉下来,他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这三个尸体……该不会就是你所说的老板,掌柜和丫鬟吧?”慕凌潇惊得捂住嘴。
“正是。”小二没有表情的在三个死人床头各上了三柱香。
王长风紧盯着三具尸体,他清晰的看见,那三具尸体的脖子上,都有一条黑色的长疤痕。
王长风:“他们死于一把剑,并且是同一把剑。”
“说得不错,他们的确死于一把剑下,而且是同一个人杀的他们。”
“是谁杀了他们?”王长风走上前,伸手去摸死人勃颈上的疤痕,他手伸上去,只感觉那疤痕太细太细,王长风暗叹:天下能有这种速度的剑,只有两把。太快了!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小二又给三具尸体烧了三张画着符咒的黄表。
“那他们死了几天了?”王长风又问。
“一天。”
小二点了三盏长明的油灯:“昨天的这个时候死的。”
一听是这三具尸体昨天死的,王长风手上的青筋突然暴起,他口中喃喃:“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他?他是谁?”慕凌潇听到王长风口中含糊不清的言语,便问。
“他是一个来索命的人……”王长风只给慕凌潇这么一句话。
屋内气氛很冷。
王长风呆呆的看着三具尸体,良久,他突然对小二讲:“这店我们不住了,我们得走了!”
王长风说罢,没有等小二回复,便走出房间,直往楼下走。
慕凌潇没有明白个所以然来,也只好跟了出去。
只是那个小二,依旧不急不忙的摆弄着几盏死人床前的油灯。
马戣看见王长风和慕凌潇从阁楼上走了下来,却没有其他人一起下来,心中便纳闷起来,于是问。“老先生,掌柜的和老板人呢,见着了吗?”
王长风走下了楼梯,狠狠的甩了甩袖子,道:“哪有什么老板的和掌柜,不过是三具尸体罢了,今晚这店我们住不得,赶紧走。”
“什么尸体?那小二人又去哪了?”马戣没听明白,“我们今晚要是不住店,那慕姑娘胳膊上的伤怎么办?”
“我还有一瓶药,待会儿让慕姑娘用了,要是再留在这儿,咱们今晚都得死。”
王长风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客栈的门前,他伸手去推门,却没想到,那客栈的门竟像是一堵墙,怎么推也推不开。
马戣见客栈们不能打开,一时间暴跳如雷,唰的一下,冲向了那扇木门,想要把门撞开,可任他怎么使劲,那客栈的门就是纹丝不动。
“妈拉个巴子的,我就知道这种城外野夜店不干净,还叫什么望乡楼,我看叫鬼门关还差不多。”
马戣又掏出腰畔的刀,猛砍十几刀,那木头做的门却连个刀痕也不见,王长风和马戣一齐惊诧,慕凌潇也被这门吓得不轻。
“别折腾了,我家这客栈的门晚上关上了,无论如何都是打不开的,不过我可以保证,今晚你们死不了!”
那小二突然从阁楼上走了下来,手里端着一碟点心。
马戣性子急,一见小二走了下来,便喊道:“你这店小二什么居心?竟然在这门上动了手脚,你速速把门打开,不然,我顷刻间要你人头落地。”
那小二将装点心的碟子放到桌上,慢悠悠的坐下,说到:“别老想着要走出客栈,还是先坐下来,听我讲一个故事罢!”
马戣听了小二的话,不知那小二的用意,一时说也不上话来,看起了王长风的脸色。
而王长风一听那小二说要讲故事,不禁眉头一皱,快步走到小二跟前,从腰中掏出一枚玉佩坠子,轻轻的放在桌上,对那小二讲:“我等现在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压在肩头,江湖相逢一场,这玉佩送你,换个人情,你打开门,放我们出去。”
那小二拿起了桌上的玉佩,在烛光下仔细的端详着,透着温和的光,只见那玉佩的雕纹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环着一棵硕大的梧桐,那雕纹下刻着栖凤二字,而且,在烛光的恍惚下,那玉还时不时的闪着血红。
小二看罢,将玉举在眼前,道:“我不谋财,也不害命,更不不需要你同我买什么人情,这春秋时的南国栖凤宝玉,你自个儿收好吧,你只消听我讲一个故事,再去安安稳稳睡上一夜即可。”
玉佩又被扔到了王长风手中,王长风拿着玉佩,心中暗道:“这小二怎会认得我这栖凤宝玉。又是怎的,连这块玉的出处他都清楚?”
王长风将玉小心的收回腰中,道:“你的意思是,这故事我们非听不可?”
“不错!非听不可。”那小二回答的斩钉截铁,烛光撒在他黝黑的脸上,那股坚决和自信,倒像是一个决顶的高手,而非一个在客栈里打杂的店小二。
王长风瞧着桌上的茶和点心,问:“你这故事,得讲多久?”
那小二缓缓地伸出两根指头,说:“起码得两个时辰,不过等我讲完,你们也出不得这客栈大门。”
马戣是个急性子,而且还是个暴脾气,他如今听了小二这话,满脸的怒气,但嘴角又挂着那憨厚的笑,让人看上去,只觉得那是一张矛盾的脸。
马戣说:“我们为何出不得?”
“出去……你们就得死。”那小二面色凝重的看着马戣。
炉子上的壶水烧开了,壶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汽,顶得壶盖啪啪直响,水沸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焦灼……
虽是寒冬,今夜却明月朗照,撒下一地寒光,凌骨刺的风吹着月光……
客栈外,只有老鸦凄叫。
“你休得胡言!”马戣走过来,大拍桌子,他脸上如今只有火气。
马戣觉得那小二是在威胁他们。
“老老实实的在我家客栈住上一夜,兴许你们明天还有命活……”那小二脸上毫无表情,无所谓似的继续讲。
“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们会死?你要是再敢胡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舌头给割下来。”
马戣知道,江湖中最避讳的就是个死字,如果有人无缘无故的提起死字,那或许很快就会有一场生死之斗,现今,他从一个小儿口中连续听到两个死字,心中自然有所忌惮,他觉得这个小二非敌即仇。
马戣拔出腰畔那把油兮兮的短刀。
小二见马奎把刀拔了出来,仍旧不为所动,定定的坐在桌上,冷哼一声。
“大汉,他没有胡说,赶紧把刀收起来。”王长风冲马戣说。
听到王长风的话,马戣有些吃惊,但有些不相信的望向王长风,而王长风却再一次的重复道,把刀收起来。”
马戣问:“是谁想要我们的命?”
王长风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不是想要我们的命,但和龚千寒有关……”
马戣顿时明白了,龚千寒曾扬言,只需一封信,就可以与他一决高下,并且龚千寒眼中不含沙子,凡是他见到的不公道,他一定会出手。
一个人,如果个性张扬,好管闲事,那么这个人的仇家也一定不少。
“那人是来杀龚千寒的?”马戣再问,以求确信。
“嗯。”王长风点了点头。
马戣问:“是龚千寒的仇家?”
王长风答:“是的。”
马戣问:“你知道是谁吗?”
王长风点头,说:“前几天龚千寒杀了唐古,这件事你知道吧?”
马戣一听唐古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他道:“我前天早晨才来的洛阳,到了后,就一直未曾去过人多的地方,也就不曾听说过。”
“是唐古的师傅来了。”王长风丢给马戣这么一句话,像是抛开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千斤巨石,顿时轻松了起来。
马奎表情极为难看,唐古的师傅,塞北雪鹰子,剑术当今天下第一,世人皆知;而雪鹰子用的剑,是一把不知出处的上古宝剑,据说,在同雪鹰子交手时,一定不能用眼睛去瞧着那把剑,如果瞧了,那么这人就死定了。
如今雪鹰子要杀龚千寒,马戣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可就算他和王长风联手,能否能胜过雪鹰子?马戣不敢下定论。
马戣道:“听说那唐古是雪鹰子的大徒弟,并且还是雪鹰子众多弟子中最得意的一个,雪鹰子待他如亲生儿子一样……”
王长风道“所以说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马戣好像才反应过来,问:“你是怎么知道雪鹰子要来杀龚千寒的?”
王长风道:“我方才上了阁楼,去跟那小二见掌柜的和老板,活人没见到,却只见到三具尸体!更出人意料的是,在那三具尸体上,我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三条剑痕,但我之所以认定那是雪鹰子的剑,只因那剑痕太细,太直,太过于完美!而我也曾在二十年前见过一道同样的剑痕,是雪鹰子的剑……”
王长风一说起方才见到死人身上的剑痕,眼中就闪起寒光,他钦佩那剑的速度。
马戣道:“江湖上的快剑不止一把,你怎么就因剑痕像雪鹰子的,就认定是雪鹰子呢?”
王长风咽了咽干涸的嗓子,道:“雪鹰子的剑痕有疤痕,但不出血,有结痂,但伤口不开裂,剑势蛮横,却瞬间即逝!这种速度和准度,试问天下几人能有?”
“只有雪鹰子一人!”马戣回答。
“那你现在信了?”
“信了!”
马戣方才脸上的怒气和精神气都不在了,只剩下颓废和惊恐。
慕凌潇走了过来,问王长风:“连老先生您也杀不了那雪鹰子?”
“我的铜钱镖快不过龚千寒的剑,而那雪鹰子,剑的速度绝对在龚千寒之上,恐怕,我不是对手……”王长风回答。
“老先生,你不是说,龚千寒武功天下无人能及吗?怎么如今,龚千寒的剑也快不过雪鹰子了呢?”马戣问。
王长风道:“我不知道龚千寒的武功到底有多深……但我见过龚千寒的剑,他没有出全力时,速度虽没有雪鹰子的快,却始终快于我。”
“老先生的意思是……只有二少爷才有可能胜得过雪鹰子?”慕凌问。
“是啊!”王长风叹息。
“可二少爷醒不醒得过来,还是未知!”慕凌潇嗟叹。
“雪鹰子人现在哪里?”马戣问。
王长风道:“阁楼上那三具尸体是昨天死的,现在一定还未走远,或许就在这客栈的附近。”
马戣,慕凌潇一齐不在吱声,客栈里变得越来越冷清……
“你有南国栖凤宝玉,还认得雪鹰子的剑痕,老头儿,同我说说你的身份罢!”那小二盯着王长风,苦笑着微微抬头,打破了这暂时的冷清。
王长风道:“你都说我们不是一般人了,难道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王朝风轻轻的摇摇头,在小二对面坐了下来。
“今天洛阳城中出了好多件大事!”那小二口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不错,我们从洛阳赶过来,也听说了一些事。”王长风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口小口的押着,舟车劳顿一天,他实在是渴了,累了,乏了,饿了。
“城里龚家满门被血洗,后来又有几大高手在南城门前交手,听说还都是些隐退了二十几年的武林大能,不仅如此,还有万花阁的人出手;你说,这些都算不算大事?”
那小二压沉了目光,那眼睛,就如夜色下猫的瞳孔,深邃而吓人。
“算,当然算!这种几十年难遇的大事怎么不算?”王长风对答从容。
他如今不仅喝起了茶,而且连自己的烟枪都点了起来,烟叶的焦香味弥散在清冷的客栈里,像是给了这望乡楼几分生机。
“但后来,我就遇见了你们。”那小二有意识的用手捂住口鼻,显得对王长风的烟枪很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