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爸是《华都教育报》的记者,平时这儿开个研讨会,那儿开个新闻发布会什么的,自然少不了应酬,你从他那个类似救生圈的大肚子就可以看出,里面的油水有多少。
“这孩子,怎么这样说你爸呢?”老妈用手狠劲地拍了一下我的肩。
“嘻嘻,实话实说呗,你老人家可别对着我的脑袋下手,我还指着它给你们挣高分呢。”
“别傻了,那是给你自己挣高分,不是给我们!”老妈义正辞严,然后,她还嫌态度不够鲜明,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搞搞清楚!”
“没错,是要搞搞清楚,请问,是谁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要高分的。”说完,我就赶紧一扭身进了自个儿的闺房。
我怕这句话会招来更多的谆谆教导,那样,我的耳朵会受不了的,耳朵受不了,又会连锁反应,危及我的心脏!
老妈是工商银行的一个普通小职员,平时也没有什么大志,八小时之外的时间,就全心扑在家务和我身上。
老妈原来是个文学爱好者,本来很高雅的人现在变得婆婆妈妈的了。一回到家,围裙一扎,怎么看怎么像个专业厨娘,简直和她在单位的穿着判若两人。每当做出一道好菜,看到我们吃得津津有味时,她就好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得了一朵小红花。
有了这个贤妈,我这个当女儿的就瞧好吧。我的衣服,老妈早给洗好了;我想刷碗、扫地,老妈总会抢着说:“别干了,去学习吧。”总之她的信条永远是:“好好学习,别的事情有我呢。”
吃我妈做的饭菜,穿我妈洗的衣服,花我妈挣的银子,还要贬我妈平庸,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正当我的良心受到谴责的时候,老妈在厨房里叫了起来:“呱呱,过来,尝尝我做的煎饼!”
厨房里的香味早就飘进我的鼻子里了。既然招呼,岂有怠慢之理?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煎饼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结果由于太贪,结果嘴烫得麻了好半天,吓得老妈赶紧抄起一张报纸,直往我的嘴里扇风降温。
摊煎饼是老妈的拿手好戏。每当我和老爸品尝着那金黄色的、香喷喷的煎饼时,我们就会劝她说:“干脆辞职开个煎饼屋算了。”
这时老妈就会像个谦虚的小学生一样,用“总——分——总”的结构说:“我还是很爱我现在这个职业的,做煎饼只能算是我的业余爱好。开个煎饼屋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不仅需要大笔的资金,而且还要不断满足各类顾客的口味……总之,为你们俩服务就够我累的,开个煎饼屋还不把我累死了。我不为钱,只为自己享受。”
老妈是不是很可爱?像个小孩子似的,听到夸奖就找不着北了。
在这家政服务满天飞的年代,一个人坚持自己做家务是非常难得的,如果再做得上瘾,那就是奇人了。
老妈就是这样的奇人一个。
放学回来,我刚坐到书桌旁。她就抱着一堆脏衣服,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一句话不说,把脏衣服往我床上一扔,就开始来扒我的外套:“抬胳膊,仰起头!”
“不脏,才穿三天呢。”我不情愿地嘟囔一句。
“女孩子哪有不爱干净的?”老妈的眼睛像盯外星人一样盯得我心里直发毛。
然后就看着她抱起那堆脏衣服,像领了一件能挣大钱的活儿似的出去了。
一会儿,她又空手走了进来。
“帮帮忙,把被子抱起来!”老妈对我命令道。然后,“忽”的一声,我那小床上的床单被抽走了。
“那是上星期刚洗的。”我冲老妈叫道。
“《健康报》上说的,床单必须每星期换洗一次。”老妈引经据典。
既然《健康报》上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也没有话说了,那可是权威发言。
在洗衣机“嗡嗡”转动的时候,老妈又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开始拿着抹布到处擦来擦去。从她挪动的脚步,我可以判断出此时她擦的是电视柜还是暖气片,是茶几还是门框……
看着老妈这么辛苦,我哪里坐得住啊。
于是,我扔掉手中的笔,推开眼前的永远也做不完的题,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算表表孝心。
“老妈,高处我来擦吧。”
“不用了,你扶好凳子就可以了。”
说完,老妈随手扯出一张废报纸,垫在凳子上,还没等我扶好,她早就健步蹬了上去。
当我再次往房间里走,准备坐下来做作业时,老妈又拿着抹布尾随而至。
“马上就完,马上!刚才我忘了擦你的书桌了。”
我只得站起来。只见老妈把书桌上的空地擦完之后,就把我摊在桌面上的数学书往旁边一堆,抬起抹布准备动手——只听“叭”的一声脆响!
我放在桌上的茶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老妈朝地上看了看,又朝张大了嘴巴、大吃一惊的我看了看,然后当机立断地对我命令道:“扫出去!”
“是!”我赶紧迈着小碎步去阳台上取扫把和簸箕了。然后,在老妈那挑剔的眼皮底下,我快速地、干净利落地把那些残渣碎骸“一网打尽”。
此时的老妈,就像五星级宾馆的大老总,而我呢,就像是那唯命是从的小服务生。
“吁——”老妈终于出去了。我长嘘一口气,赶紧起身把房门给关上。
作业,作业!还有作业一大堆呢!
2
正当我把一道数学题读好审好,准备解答时,老妈进来拖地了。
每次洗衣服她必拖地,她说这叫节约水资源。
这我懂,可是我不懂的是这洗衣拖地的频率太高,是不是也间接地造成了水资源的浪费?
每当我提出这样的疑问时,老妈就会把弯下的腰直起来,把低下的头抬起来,狠狠地用眼睛“剜”我一下,吓得我赶快把嘴闭上,要不,她又该给我上“爱劳动、讲卫生”的思想品德课了。
“马上就好,马上就结束!”大概看出了我满脸的愠怒之色,老妈竟一个劲地连连表白。
这种场面不太正常:不干活的人恼怒,干活的人倒好像欠人家三斗高粱米似的。
拖完一遍,当我正准备踮着脚尖走进去时,只听老妈厉声喝道:“待在外面,别进来!”
哈哈,我还巴不得呢!
趁此机会,我从冰箱里取出一袋鱿鱼丝,撕开袋,揪出一根,放到嘴里嚼着,又拿起遥控器,理直气壮地打开电视,轻车熟路地调台。
《名侦探柯南》已重播第N遍了,我还是百看不厌。
正看到柯南动脑子想凶手怎样作案的时候,老妈又把劳动“基地”转移到我的跟前来了,她拿一把拖把拖啊拖的,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一会儿叫我把脚抬起来,一会儿叫我坐到别处去,一会儿又叫:“你不要把空袋子扔到地上啊,这里刚拖干净的,怎么又……”
哎呀呀,真烦啊,我躲来躲去,等到老妈拖好后,得!电视上的凶手已经低头认罪了。
唉,我又错过了!
算了,我扫兴地关上电视,小心翼翼地站在房门口,看着老妈行色匆匆地洗了拖把,又回到我的小房间热火朝天地开始第二轮的拖地运动……
我的这个老妈简直就是一个超级保姆。
每天早上,老妈总是和闹钟一样的准时,六点便起床,开冰箱、拿奶、开微波炉煮奶……
接下来就是:“呱呱,起床了,快点——”
连喊带拉,连拉带拽地把我拖下了床,这比十个闹钟都管用。
“快穿衣服!”
“小祖宗,洗脸刷牙别这么慢呀……”
“快点儿吃饭呀!别磨蹭了!”
每天早晨,我都会在这种快节奏的晨曲中打开大门。当我“咚咚咚”急匆匆地下楼时,背后又响起老妈永远没有新意的嘱咐:“路上慢点儿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妈变成了一个“不管部部长”——凡是老爸不管的都是她管。
老妈管理的范围之广之深,实在令人咂舌:从围巾到鞋子,从萝卜白菜到电费水费物业管理费,从爸爸的事业、职称到我的语数外理化生的学习,总之是无微不至、事无巨细。
“哎呀,烦不烦啊!”每每这时,除了惊叹她的过人精力之外,我都会不耐烦地这么喊一嗓子。
这不,她拖完了地,又在厨房忙开了,而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先来吃点吧!还有一个汤,很快就做好了。”能干的老妈居然变魔术般地端出了一荤一素两大盘菜。
哎呀,家里有这样的一个老妈,不知是该唱赞歌呢还是该唱瘪嘴歌。
但是,现在升入初中了,作业如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像今天这样,一会儿把我赶到这,一会儿把我赶到那,这时间我可耽搁不起啊。
不行,我决心干一件事了。
我用电脑打印了一张白纸黑字,那上面写着:
亲爱的贤妈,为了你我共同的高分,请保持相对安静,本房间谢绝打扰!
林呱呱
这一招有奇效。
不是老妈不干家务了,而是将公开家务转为“秘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