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与归颇为满意的扫视一眼,在路过栾栾边上时,轻飘飘的说了句:“本宫不希望再从里面出来时,秦风还活着。”
语气淡然,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在谈论今晚吃什么菜,可偏偏这其中话语,是在讨论一个朝廷命官的生死。
要知道,京昭国法极其严苛,对朝廷命官极其看重,谋杀朝廷命官,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百里与归头也不回进了殿门,许泽迫于百里与归的威压,离得远些,没听见百里与归说了什么,但就算他离得近,以他的胆子也万万是不敢听进半字。
再之百里与归只是交代了句,脚步几乎没有停顿。
若不是百里与归嘴角扬起的弧度太明显,又侧头看了眼站在殿边的婢子,许泽估计都没法儿发现百里与归在说话,好在一句话不过几息之间的事,比起前面一系列的事情,并没有太耽搁时间。
许泽没有探究的意思,因为在这皇宫中,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抬眼见百里与归进了殿门,许泽也弯腰跟了进去。
在他们身后,栾栾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心中伤痕淋漓未愈,却在转身时扯着一张恰到好处的笑颜对一旁毫无表情的侍卫说道:“几位大人,我尚有主子交代的事要办,这几位姐妹就劳几位照料着,来日,主子跟前我定会说起几位大人的好。”
跪在殿边的侍卫方才站起,对于栾栾的话,他们甚至有些不屑。
可毕竟是百里殿下身边的婢子,再怎么面子总是有的,再加上栾栾眉眼带上的不做作不掐媚的笑意,可谓是赏心悦目,让人看得特别舒服。
“女官大人尽管去。”
一个个子稍瘦的侍卫说道,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话语间带了几分恭敬。
栾栾心中冷笑一声,女官?
拿她袁栾当什么了,她现在只是百里与归身边的一条狗。
虽然心里难受,但栾栾还是很客气的道了谢。
她现在只希望能快些杀了秦风完成任务,她可没有将功赎过的机会了。
上次得到熬云帝姬的消息,奉命去寻却落了空,她就已经丢了半条命,而百里与归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人,她深谙此理。
*
马车慢悠悠的驶在悠悠宫道,越过许多正在步行走向宫门的官员。
而狭窄的马车内,林逸手心都有一层薄汗,却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因为在他的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万民敬仰的百里殿下。
他不知百里与归此来何意,但心中隐隐不安。
“林大人,本宫在朝中并未安插势力,怕引起皇兄的猜疑,引了本宫与皇兄离心,不过,皇兄在朝中倒是有些。”
语调慵懒,声音清亮。
百里与归眉间未点朱砂,光洁的额头如瓷玉一般,无半点瑕疵。
及腰的墨发整齐的披在身后,耳上只挂了一只白玉坠子,泛着些许凉意。身上一件素绿的衣衫,极其简单的装扮,明眸皓齿,却不染纤尘,让人一眼直接望入心,略显羸弱,风雅自生。
这样的人儿,应当生在天上。
传言里的百里殿下英勇好战,一身武功在五国中也是顶尖的,就算传言有夸大的成分,但这些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而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想到此处,林逸讪笑一声,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利啊,不过既然到了这里,百里殿下应该不是来杀他的,稳了稳心神,才道:“殿下此来,所谓何事?”
“本宫要你,为本宫做事。”
百里与归面色坦然,说出口的话却令林逸咋舌,看来也不是所有人抵得过权啊,林逸就算不说,百里与归也从他眼中看出了失望。
不过,旁人的看法她倒真的不怎么在意。
“臣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没有。但是替本宫做事却很简单,只需不动用本宫名号的情况下,让本宫的势力渗入朝廷。
本宫相信你,一定能办到,嗯……遇到困难可以去找新来的九司之首,不过,须得等上些时日。”
百里与归时而眉头紧蹙,时而望向马车外,最后一句话,竟是有点不确定。
林逸摇了摇脑袋,他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位不靠谱呢,下意识问道:“秦大人怎么了?”
他刚刚才见着秦风好好的,陛下又怎会突然的要换九司之首?
“快死了,不过,你不许过问这么多,多办事少说话,不然本宫让外面那位弄死你。”
语调依旧慵懒,但语气却恶狠狠的,威胁之意尽显。
外面那位,一黑袍,一斗笠,一玉佩,乃是做龙山弟子的服饰。
做龙山阴老门下之人,个个本事超绝,这次,他自认栽了。
不过,林逸并不知道,外面那位,并非做龙山弟子,而就是大名鼎鼎的阴老。
“殿下,您为何会觉得,臣一定会帮您。”
“因为你足够聪明,至少,比秦风聪明,不然今天死的就是你而非秦风。”
百里与归眼中暗光闪烁不定,锋利有度,她的意思足够明显,不过,林逸此人确实是朝中最难掌控的,此人在瑶都没有妻儿老母,也没有什么足够掌控林逸的东西。
但是,她倒是知道一些,“林大人,不知你可曾听过天傲孤王的故事。”
林逸闻言,身子有些颤抖,连带着放在膝盖上的手都紧握成拳,许久才松开,妥协道:“林逸为殿下肝脑涂地,不过,臣有一问,还请殿下解惑。”
“问吧。”
“殿下究竟是何人?”
“本宫可不是人,而是这整个京昭的守护神。”
百里与归知道林逸起了疑心,换做是她,她也会起。
天傲孤王曾是宋北的神话,最终死于叛变,尸骨无存,若非她自小长在宋北,这些皇室秘辛,她不可能会知道。
不过,也不知景生知道她今日所为,是会责怪还是会感激,但愿景生能明白,她是真心为她谋划。
*
香炉隐约的缕缕雾气飘在金碧辉煌的殿内,若有若无,庄严华贵的殿上,氛围陡然变得靡靡。
帝王端坐在龙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发梳的一丝不苟,头戴冕冠,一身锦云金龙服,看样子是在散朝之后才折回来的。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百里与归隔着老远,可无论帝王视线再怎么深沉,百里与归却不肯再向前迈一步。
她的执拗,只在帝王面前有。
“若谈公事,二妹不妨明日上朝时再提,现在着一身宫中女眷的服饰,提朝堂上的正事,不免坏了规矩。”
百里澜似乎早就猜透了百里与归的心思,可就是如此,才收下对她的怜爱与纵容。
“陛下不妨先听听,才知臣是否坏了规矩。”
比起上次进宫的漠然以及那微乎其微的柔情,百里与归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把话说明。
有些事情若是一拖再拖,再有利的条件也会让她变得被动,何况这件事她本就没有万全的准备。
可帝王也是铁了心的不想听,不耐的挥了挥手,略带愠怒的说道:“二妹,朕以往对你是不是太过纵容了?”
许泽在帝王身旁偷偷用衣角擦了擦冷汗,刚刚他是不是就不该进来?
但现在发觉为时已晚,许泽没有帝王的命令哪敢自作主张出去。
所以许泽只能祈求百里与归不要再做出惹怒帝王的举动,或是说出顶撞帝王的话,不然遭殃的,必定是他们这些奴才。
“陛下,臣自请在三月之后的国宴献舞。”
百里与归炙烈而凌厉的目光自进殿之后,再没移开帝王一刻。
身边气温骤降,寒气将殿外温热的阳光淹没。
“只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