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嘛?”一番折腾后,偷听的穆云泠仍然是几人中最理直气壮的那个。
剩下的三个人共同怀着一个鬼胎,面面相觑,都在等着别人开口解释。
“是……八面楼之前将我院中的厨师借走了,我是来要人的。”孙安锦脑中飞转,终于扯出这么一个有据可查的谎来。
“要人的话,光明正大地来要不就行了?”穆云泠显然不信。
“八面楼毕竟也是要面子的……”孙安锦僵着笑容强行解释。
好在穆云泠信了,还同情地望了百一叶一眼——八面楼居然要借别人的厨师了,这招牌怕是要砸在这位小掌柜手里了。百一叶对上这同情的目光,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许忱见危机解除,放松地后退半步,倚在了二楼的栏杆上,侧着头望楼下的人来人往。忽然,一对身影走入了他的视线。
“喂,你们看,那是谁?”许忱招呼三人。几人纷纷凑到栏杆旁,顺着许忱的指向,看到一男一女方才走进八面楼,寻了张空桌坐了。男的正是刘山,而女的背对着他们,看不见面孔。
“那是古巧。”唯一一个将二人都看见了的许忱适时告诉几人。
一听说是古巧,百一叶和孙安锦抬头对视了一眼,穆云泠则是两眼放光看得更加津津有味了。许忱虽说平日里偶尔嘴欠,但对于兄弟的八卦并不感兴趣,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过客身上。
“你说他们点什么菜?”穆云泠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的两个人。
“越贵越好。”百一叶毫不客气地嘟哝。
“贵的菜却也不好做,”孙安锦笑道,“不然你这八面楼岂不是成了漫天要价的黑店?”
楼下的两人只是叫了几个小菜,说说笑笑不过是一般的青梅竹马。
“云泠,”孙安锦想着穆云泠一直在京城,似乎又是个爱八卦的主儿,“刘山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穆云泠朝她看过来,回答说:“不是从小养在外面,几年前才接回来的吗?”看起来她从没好奇过刘山的来历。
“哪一年?”孙安锦想着这是重要的事,追问道,“七年前?”
“那我怎么知道?”穆云泠两手一摊,“我又不喜欢他,干嘛关心他啊?”
“那你关心谁?长孙霁瑞?”许忱冷不丁接道,挑着眉笑嘻嘻地一看就是别有深意。
“长孙我当然关心了,”穆云泠没听出许忱话中有话,扳着手指认真数道,“还有书院的孙院首、我哥、你、王异尘……”
“等等,你还关心我了?”许忱打了个冷战。
“你的长相也还过得去,”穆云泠朝他翻了个白眼,“能排在京城前十。”
孙安锦仿佛听到许忱的内心传出了碎裂声。
“才前十?我明明是第一!”许忱跳脚道,“你的审美有问题!长孙那种娘们儿长相你都看得入眼?”
“我觉得长孙没有孙院首好看啊,”穆云泠不以为然地继续说道,“但是孙院首太老了……”
“这么说我是还比不过一个老——”
“咳。”孙安锦咳嗽了一声。
“——老当益壮壮志凌云云心月性的人中豪杰。”许忱情急之下居然学会了一直让他焦头烂额的成语接龙。
穆云泠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
“喂,他们走了。”百一叶一直关注着楼下的动静。
孙安锦想着既然事情已经谈妥,再留下去或许反而惹来麻烦,便与百一叶告别,和许忱、穆云泠两个一起离开了八面楼。走在路上时,孙安锦暗自思忖,关于刘山的身份,古巧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可惜自己与古巧没有太多交集。当年古家是明澄一派,明澄被废后,古家人要么死要么被流放,只留下一小支与原来的京城古家关系极为疏远的在京中,算作新帝的仁慈。古巧这样的身世,注定她不能与孙安锦等一行人有过多的交集,若非她有一个“才女”的名号,孙安锦怕是听都不会听到这么一号人。
百一叶点出刘家曾经是明澄一派,当时不过是极小的一个家族。现在的刘家家主却已经是兵部尚书,看似极为坚定地站在皇帝一派,可背后的思量,谁又能猜到呢?或许……孙安锦想着,心里忽然一惊——或许刘家的野心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腊月诗会的时候,刘山混在侍从里潜入王府找古巧,早已说明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了。孙安锦暗暗想着,古巧这个人,也是一定要查一查的。
“云泠……”孙安锦又想问穆云泠一些关于古巧的事,却忽然想起穆云泠对古巧的看不惯,于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
“怎么?”穆云泠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她。
“先前我答应给静王妃一幅画,正好今日书院不开课,不如我去你家为你和你兄长……”
“好啊!”不等孙安锦说完,穆云泠就一口答应下来,“咱们先去书院拿点点心再去我家,我家的点心不好吃……”说着,拽起孙安锦就往书院跑。
孙安锦被拽着跟在穆云泠身后半步,在对穆云泠的不见外无语的同时,却隐约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许忱虽说是顶了灵戈的班,但是却不喜欢同灵戈一样蹲房梁蹲树梢,光明正大地跟着两人跑。
三人回到书院,穆云泠想都不想就要翻墙,孙安锦赶紧拦下。
“我们走门!”孙安锦还记得穆云泠拉着穆云深翻墙却把他甩出去的事。
院内的催雪早早听见了门外的动静,走来打开院门。
“催雪姐姐好啊!”穆云泠朝催雪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姐姐又漂亮了!”
催雪果然乐开了花。
“姐姐,今日院中有什么点心呀?”穆云泠继续散发她那种叫做“天真无邪”的魅力。
催雪听了却不像往常那样拿出满满一盒点心递给穆云泠,而是尴尬地笑了笑,目光躲闪:“穆小姐,今日院中……没有点心。”
穆云泠愣住。
“怎的没有点心?”孙安锦询问。
“今日……孙院首兴致高……要咱们院中的厨师去帮着干活儿……”催雪吞吞吐吐道。孙安锦瞬间了然。
“那和点心有什么关系?”穆云泠不知道孙汝在厨艺方面的“天赋异禀”。
“云泠,你喜欢吃‘焦炭’吗?”孙安锦暗示道。
话音刚落,碧和院的方向远远地传来“走水了”的喊声。
“会不会连你院中的厨师一起烧了?”许忱对于孙汝的厨艺早有耳闻。
“轰——”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炸开了。
几人站在梨华院里,望着碧和院那边冲天而起的黑烟,默然无语。
“你爹到底是做菜还是炼丹?”许忱嗅到空气中飘来的硫磺味。
“反正效果都差不多。”孙安锦回道。一顿送你上西天。
穆云泠、许忱、孙安锦三人受不住空气中刺鼻的气味,去了作画的东西后就赶紧离开书院往穆家去了。开门的是穆家的管家张叔,老人笑眯眯地打量了孙安锦一番,领着几人往穆云深院中去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几人一到穆云深的院中,却见一男一女正坐在湖畔相视而笑。听到身后有动静,两人回过头来。
“灵戈?”孙安锦怀疑自己眼花了。
“律疾?”穆云泠没想到自己兄长的侍卫如此上道。
“见过小姐!”两个人都是习武之人,慌张之中利落地翻身,起来拜见各自的主子。
孙安锦在风中凌乱。
“哈,这是要改叫律灵戈了?”穆云泠笑嘻嘻地打趣。
“没有,没有!”灵戈立刻摇头否认,却越看越可疑。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穆云深从屋内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侍卫律方。律方长着一张方脸,却也很符合他的名字。
穆云深出来,看见站在院中的孙安锦,怔了一怔。
“哥,你改行当月老了?”穆云泠走上前去,纯爷们儿地拍了拍穆云深的肩膀。
穆云深的视线这才转到律疾和灵戈身上。
“你们……”显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律方的视线挪到一旁,身为兄弟,他这个掩护帮着瞒了一个上午,绞尽脑汁拖住主子,已经算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了
“你们以后算是什么?亲家?”许忱笑道,“我该说声恭喜了?”
律疾和灵戈两个面红耳赤,垂着头不说话。
“你们的事……”孙安锦在震惊过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也没说过不可以……但为什么在穆府……”
“孙小姐,属下听说灵戈受伤了,想着府里有药,就给灵戈送去了。灵戈又说要送我回来……”律疾解释道。
“你们来回跑了几趟了?方才是跑累了在休息?”许忱捧腹笑着。
两人垂下头,不回话。
“这……”穆云深看向孙安锦。这件事穆云深本想着便随二人去了,却不知孙安锦的想法,于是转头看她。
“这事……你们自己决定吧,”孙安锦虽说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要棒打鸳鸯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点,我的人可不能受了欺负。”后面这半句是说给律疾的。
两人听得明白,顿时一喜,连连谢两位主子。
这算是好事一件了,几人这样想着。穆云深看着律疾和灵戈两个携手相视而笑的样子,心里忽然动了动,察觉到这感觉后,又惊慌地转瞬便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好了,现在来说一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穆云深面上的神情已经与平时无异了。
“安锦说要给咱们画像,送去给长姐。”穆云泠回答。
“是了,不知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像?”孙安锦问。今日天气不错,屋内屋外光线都好,正适合画像。
“我看这湖边就不错。”穆云泠拉着兄长坐到湖边的青石上。孙安锦打量了一下四周,也觉得不错,便将纸笔从许忱那里取来,穆云深又吩咐人搬了桌案出来。
这边孙安锦几人在作画,另一边灵戈和律疾聊得火热。聊着聊着,便说到了灵戈的伤。
“这伤吗?”灵戈指着自己的头,“是福儿砸的,它从树上掉下来,吓了我一跳。”
“孙府的龟真乃神龟,”律疾佩服道,“还会上树。”
“是院首放上去的,”灵戈道,“福儿又吃了院首的茶叶,院首一气之下就将它困在了树上。我路过那树的时候忘记了,才会受伤……”
孙安锦在这边作画,耳朵却灵敏着,听见了二人的交谈。
福儿不会是专门等来了一个人肉垫子再往下跳的吧?孙安锦忽然异想天开地想道。
与此同时,仉清扬的温玉院的角落,福儿静静地趴在新修出的池子里,在引水流进的地方浇着“淋浴”,面上的笑脸笑得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