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是比较庆幸，至少到目前为止，有两个人没有完全牵连进去，那就是姑妈与姑夫。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姑妈或者姑夫最终会受到牵连的，毕竟姑妈曾与金叔叔讨论过什么，她应当知悉金叔叔的心理，明白他可能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正好明天是星期天，我想去找找姑妈，跟她说点什么。
说什么呢？一定要想好了，不能胡言乱语，总得把话说到点子上。
我几何到天亮都没睡好。
不管怎么说，我起床后就向院长请了假，要去城里看看姑妈。院长早就了解我不是一般的孩子，曾经当过少年英雄，抓过入室抢劫犯，单独出去还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所以同意了。我没告诉薇薇，一个人悄悄离开。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跟来，那样就妨碍我对姑妈说实话。
我没有先去姑妈家，因为到了她家，燕燕见了我，一定拉着我陪她说话，如果她知道我不是专门来看她，而是看她妈妈的，会不高兴。
我到街头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拨打姑妈的手机。电话通后，姑妈听到我的声音，很感意外，“小培？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街头。
“怎么啦，你从孤儿院里跑出来，又开小差了吧？”姑妈马上想到这一点。
哼，姑妈总是把我往散漫地方想，好像我不服孤儿院管教似的。其实我已经把孤儿院当成最好的据点了。
我说不是，是请假来的，特意找你说点事。
姑妈一听要找她说点事，肯定很意外，我可以想象她惊异的表情。“找我有事？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咱们找个地方。”我说。
“怎么，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我可忙得很呢。”
我告诉她这是公用电话，我要花钱的。
姑妈只好同意见面。
我们在儿童公园见面。姑妈穿着蓝色套装，下面是灰丝短裙，头上挽个高髻，一付标准的公司白领形象。
她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当文书，并没有直接进入金叔叔的公司，为了避嫌，金叔叔不敢把她直接留在身边，以免引来他老婆的警觉。
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妈似乎掺和在金叔叔与机关枪的商业纷争里，她在给他出谋划策，姑妈也知道金叔叔动了杀机，他想雇凶杀人，但结果他找的两个光头都出了意外。那么她知不知道两个光头的死，意味着什么？
姑妈说她很忙，让我有什么话尽快说。
真要我说时，我忽然一阵茫然，我该怎么提起这些话头呢，说得太具体，会引发她的怀疑，而说得太隐晦，她又听不出来，会以为我是没事找事，白白地在烦她。我想了又想，才问道：“你和姑夫，最近都好吗？”
“我们就是这个样子。你为什么问这个？”姑妈反问。
“那么你和金叔叔呢？”
“也是老样子嘛。你又为什么打听这个？”
我忽然想起燕燕做过的梦，决定找这个借口。“燕燕上次来找我，说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劝她只是一个梦，没什么要紧。但昨天夜里，我做了跟她一样的怪梦，我有点害怕，所以来跟你说说。”
姑妈轻轻地哦了一声，“你们做了两个一样的梦？是什么样的梦？”
“跟你和姑夫有关。”
“跟我们有关？”
“对，燕燕梦见你们打架，你把她掐得昏过去。我做的梦相反，是他把你掐得昏倒。”
姑妈皱着眉头，她在努力掂量着我们两个梦的意义吧。一会她才摊摊手，半是紧张半是疑惑地说：“是不是你们一直觉得我们在打架，所以才会做这种梦？你们是担心我们吵出事来吧？”
我摇头晃脑地说：“我读过解梦的书，梦不一定跟梦见的事直接有关，比如燕燕的梦，梦见你把姑夫掐昏，不一定是指你真的伤了他，同样我做的梦，也不一定指你被他打伤。”
“那是指什么？”
“我担心的是，你们两个人，有另外的危险。”
“另外的危险？”姑妈似乎吃一惊，有点花容失色的样子。“另外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我也替你想了很多。我在想，姑夫的危险，会不会来自他的工作？他是电焊工，烧电焊会不会出点什么事故？”
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姑夫已经辞掉电焊工，去秦珍珍那里当车间主任了。如果我说了，姑妈会追问我怎么知道的。
姑妈以为我真不知情，就说他不当电焊工了，去另一家企业上班了。“先别说他，你还是替我想想，我的危险会来自哪里？”
姑妈虽然是大人，一直对我也不那么赏识，但她只是一个小女人，还是害怕灾祸的，听到我和燕燕做同样的梦，而这个梦确实有点耸人听闻，所以她还是当真的，严肃对待。
我就猜测道：“我想，你的危险，会不会来自金叔叔那里？”
一听这话，姑妈脸色一沉，嘴里还嘶了一声，有点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她皱着眉问我：“你说，我在他那边，会有哪些危险？”
我摇摇头：“这我就说不清了，也只是我的一点猜想呗，姑妈你自己掂量一下，有没有这方面的危险？如果觉得没有，那算我白说。你也不要怪我乱说啊。”
“不不，我没有怪你。”姑妈破天荒不对我表现出蔑视来，她的脸色很焦虑。“小培，你认为姑妈是不是找个相面的，或者算卦的算上一算？”
我没料到姑妈往这方面考虑了，连忙摆手：“不需要吧，你只要把你以前做的事，和即将要做的事都琢磨一下，哪些事里存在危险的可能性，就要引起注意。你有没有这方面的体会？”
姑妈转着眼珠，越想小嘴越来越颤动，脸色也越来越紧张。
“难道，是这件事？”她喃喃自语。
“哪件事？”我追问。
她似乎醒过神来，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是在乱联系，其实这事也跟我无关。”
我差点说出，是光头的事吧？连忙忍住了。如果不慎失言，后果不堪设想，会惹下大麻烦，本来金叔叔正对两个光头遭遇两场车祸感到疑惑，而姑妈更是早就提醒过他会不会遭人窃听，如果我再提到光头，姑妈不用说立马怀疑我跟窃听有关，到时我再辩解，恐怕难消身上的疑云了。
但我不说出来，姑妈就在那里装聋作哑。
我决定给她一点提示。“金叔叔在生意上，会不会有什么矛盾？”
“生意上的矛盾？当然有啊。”姑妈觉得奇怪，“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叔叔跟别人之间的矛盾，会不会牵涉到你？”
“什么地方牵涉到我？没有的。”姑妈否定着，“我又不掺和他生意上的事。”
我连忙一拍手，“好，没有就好。我最担心是你掺和在他生意上的事，哪怕一点点小事，都有可能招来危险哦。”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姑妈一下子瞪大眼睛，“哪怕一点点小事，都可能招来危险？这是真的？什么根据？”
“不不，我没有根据，是我瞎猜的。不是有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吗？我在想，金叔叔是个大老板，他跟人起矛盾，基本就在生意上吧，如果你不掺和，那肯定连累不上你，但如果你夹进去了，人家要知道了，可能对你都要有怨气，你说对不对？”
“可人家……哪里会知道那么多？”姑妈脱口而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冒充老练地说，“听说现在窃听设备超级牛，特别是很多有身份的人，办公室呀，家里呀，被对手装上窃听器，都不知道，可自己说过的话，打过的电话，都被人家全听去了。”
姑妈打个颤，“你是说，金叔叔办公室里会有窃听器？”
“不不，我没那么说啊，我只是打个比方。前天电视里刚放了一部电影，窃听风云，不知你看了没有？那种窃听水平，真是牛，别人根本想不到。”
姑妈十分紧张，但她明显在控制住，嗯嗯两声。
我感觉到这一步，也没有再往下问的必要了。我这么做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提醒姑妈注意，你们目前所思所行，存在着巨大风险，还是悬崖勒马住手吧，不然发展下去，结局很难预料。
我也并不是为机关枪说话，说到底我是在为燕燕着想，如果金叔叔搞的暗杀败露，到时被调查后，发现我姑妈也曾经参与了这个计划，至少她是知情人，那她也可能被当成同伙抓进去，燕燕会落到跟薇薇一样的身世了。
我不忍心让燕燕成为第二个薇薇。
但愿姑妈能体谅到我的好心。
我们的谈话就这么匆匆结束。我本想去看看燕燕，估计今天星期天她会在家，一定冷冷清清一个人。但我不敢去面对她忧郁的眼神，还是逃回了孤儿院。
我发誓，接下来要密切关注金叔叔。
第一个光头死了，第二个光头不要命也死了，那么金叔叔接下来会有什么后续动作？
金叔叔现在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东郊林场的开发项目上，这是他目前的主攻方向，而且属于紧急项目，所以他一定马不停蹄策划那个危险的行动。
夜里我躺在床上，运动天眼功。果然看到金叔叔在办公室里焦急地踱步，转着圈。一会儿有人敲门。金叔叔开了门，有一个小伙子走进来，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小伙子正想说什么，金叔叔却向他做个手势，示意他别出声。小伙子连忙点点头表示明白。
看他们的样子，搞得相当神秘，肯定又要进行秘密商议了。
我注意观察小伙子，他与前两位不同，首先他不剃光头，而是留着头发，属于大众化，剃得很普通的那种，身材高瘦，脸相清秀，不是横肉饱绽的痞子样，更像一位从事技术性工作的脑力劳动者。
他进来后，金叔叔也没有给他递烟，没有倒茶，就站在一边，有一种放手让小伙子干活的神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