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魔族没有再跟过来,外面到处都是战斗的声音。胆小的厉一窝在哥哥观一的怀中不敢乱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东方观一担心父亲,便跟厉一说:“厉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出去看看父亲。”
“可是,哥哥,我害怕,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厉一乖,我不走太远的,外面太危险了,你要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
虽然很害怕,但厉一是个懂事的小朋友,他点了点头,说:“那你要快点回来,找到父亲马上就回来。”
“好的,你一定要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观一摸着他的头发,叮嘱了几句。
小家伙乖乖点头:“嗯嗯,拉钩,你一定要回来接我。”
观一微微笑,伸出手指和他拉钩。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小家伙主动躲回了大树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他。观一朝他点点头,便跑开了。
他跑到古堡里,地上躺着许许多多的尸体,魔族和人类的杂在一起,粘稠的液体满地都是。
东方厉一被吓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迎面走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第十队队员,他看见小小的观一,走了过来,说:“观一,你快去看看你父亲吧。”
观一这才猛然醒悟,他抬头看着那人,问:“叔叔,请问我父亲在哪里?他怎么了?”
那人叹了一声,走在了前面,说:“跟我来吧。”
东方观一跟着他去了,他们走过面目全非的古堡,走过断垣残壁,走过满地尸体,来到古堡的另一边。
那里是整个古堡最后能住人的地方,那里聚集了很多幸存者,他们沉默着,丧着脸,或清理着伤口,或靠在墙上休息。
关却一脸凝重地站在廊下,远远地见观一,便大步跨了过来。东方观一惊讶地看着他走过来,最终停在他面前。
“观一,”男人说,“过来吧。”他牵起东方观一的手,拨开人群,把年幼的男孩带到他父亲面前。
东方秋田满身是血地躺在褥子上,他的双眼浑浊地望着天花板。在对抗那只高阶魔族时,他被重伤,如今危在旦夕。
关却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东方兄,观一来了。”
男人浑浊的双眼有了一丝清明,他手指动了动。关却忙把愣着的东方观一推了上去。
观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如今可怜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手下面前威风凛凛的领队,也不像他酷酷的父亲。
他的眼眶痒痒的,温热的眼泪从里面涌了出来。
男人尽量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始终力不从心。观一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另一只手主动握住了男人脏兮兮的大手。
身后的关却早已退了出去,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父子两个。
“观一……”男人虚弱的声音响起。
“我在这里,父亲。”观一带着严重的哭腔说。
男人指了指旁边的那把长弓,示意东方观一拿起它。
观一顺从而吃力地把长弓抱了过来,他看着父亲,静静地等候着他的话。
“我要走了,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好好待它。”男人简单地交代。
观一点头,说:“好,你放心。”
男人艰难地伸手摸着他的头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
观一点头,他所有的话都哽咽在喉咙里了。他不停地擦着眼泪,因为打量的泪水涌出,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男人沧桑的面容。
“叫叫我,观一。”男人说。
观一慌乱地双手擦眼泪,他怀中的长弓哐当地掉在地上,他叫着那个男人:“父亲!父亲!”
“父亲……”
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笑,观一感觉到他头上那只手在缓慢地掉落。他再也顾不得擦眼泪了,他伸手托住那只手,让它停留在自己头上,嘴上还在不停地叫着他:“父亲……”
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嘴角弯弯。
观一明白,他再也不会回应自己了。而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人走了。
他终于撑不住了,那只大手从他头上落下,打在褥子上。
那一刻,东方观一觉得,天塌了。
古堡被损毁得太严重了,几乎所有人流离失所。东方秋田的葬礼也只能一切从简。
观一从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亡之后,他就一声不吭地坐在屋里,抱着那把父亲交到他手里的长弓。
东方秋田的后事都由关却来包办,观一大概是被父亲的死亡吓懵了,无论别人跟他说什么,他都是一脸懵懂的样子。
直至两天后,他猛然想起厉一还在外面,所以抱着巨大的长弓,没命地奔向那棵大榕树。他怎么会忘记那么重要的约定?他的厉一还在大树下面等着他去接他啊。
他那么担心,那么听他的话,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他的。他等了那么久,一定很害怕、很失望、很伤心吧。
一想到这,东方观一就觉得自己后悔得不得了,他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他以为厉一还会胆小地缩在那棵榕树下,但是他去到那里,却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不在了,厉一不在了,他就这么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观一疯了,他在古堡里疯狂地寻找他的弟弟。
哥哥走了之后,胆小脆弱的厉一只敢呆在大树下面,把自己小小的身子藏在树洞里。他听着外面渐渐消失的声音,又有渐渐响起的哭喊声,心里一阵阵发麻。
每隔几分钟,他就要探出个小脑袋往外面看,看看哥哥是不是回来了。可是每一次,外面都是空无一人,带给他的只有的失望。
他想,哥哥一定是还没有找到父亲,他找到了就会回来的。他可是跟自己拉勾了的,哥哥是说到做到的男子汉。
厉一窝在树洞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方圆几里看不见一点灯火。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他不敢乱动,哥哥说过不要乱跑,否则他就找不到了。
可是天黑了,哥哥还没回来。
他实在害怕,想哥哥,也想父亲,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醒来心里好像就缺了一块一样,疼疼的,难受的很。
胃里痉挛翻滚,他小声地抽泣起来。
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虽然很轻,但是在静谧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厉一以为是哥哥回来了,他从树洞里一跃而起,探出脑袋欣喜道:“哥哥!”
然而,笑脸却在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和那件黑色的袍子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