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前七政之月,一个是寒龙族族长的儿子,你确定杀了他们没问题?”嵛千瑞对长夜冰冷的目光毫无畏惧,从背后响起了困兽的咆哮。“你看看,那个也急了呢。”
“这件事外人不会知道。”长夜挥开翅膀,重新审视毫无反抗之力的霜辰,一旁崟尚渊的低吼,也只是没有作用的垂死挣扎。
背上传来了清晰地抖动,嵛千瑞轻笑了一下,挡在长夜面前,“天下乌鸦果然一般黑,你黑的,不只是表面啊。”
“嵛千瑞,你是想反抗命令吗?”长夜开始威胁他。
“命令?我并没有接到杀戮的命令。保证没有妖死亡,这才是我该做的。”嵛千瑞警告地吼叫着,不肯退让一步。
长夜的神情还是和原来一样,平静,没有一丝愠色。他抖下翅膀上的沙子,黑色的羽毛上浮动着一层金光。“我们走。”
崟尚渊垂下眼,松了囗气,他打量着面前这只伤害他们却又挽救了他们性命的昆仑鳄,他现在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
“该醒了吧?”嵛千瑞转身,用尾巴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甩之身后。
背上没有回应。
“我早就知道你醒着,别和我装了。”
霖辰胆怯地睁开眼,回头望向负伤不起的两龙,“谢,谢谢你救了霜辰和师父。”
“我并不想救他们,只是不想让他们死在长夜手上。”
霖辰回过头,继续虚弱地趴着,“真的很谢谢你了,只要霜辰他们没事就好。”
“你不打算反抗吗?”
“我现在肯定逃不掉。”
“还有自知之明嘛。”
“你既然救了霜辰,也肯定不是什么坏人,我跟你走。”
“坏人?你这只白龙怎么这么不明事理?我是要送你回族里。”
“为什么要回族里?”
“不回族里你身位白龙的圣洁会被玷污的知道吗?”
“什么玷污不玷污的,霜辰他们那么照顾我,我真的很想和他们在一起。”霖辰的语气突然有些伤感,再次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洞囗旁的两龙。
他们那么照顾我,我想和他们在一起。嵛千瑞默念着白龙不可思议的话语,他有着与之相似的回忆。失去父母后几年,他曾在圣羽峰一带的平原上遇到过白龙,一只幼小,未成年的白龙。嵛千瑞经常离开族长,独自跑到河流。自从一次相遇后,白龙就经常来找他。那时他并不知道白龙的特殊,只是将白龙当成为数不多的朋友。那只白龙可以说是很烦,一次被家里人欺负就跑到他这里哭诉。那柔弱的声音和无辜的脸怎么也不忍心赶走。嵛千瑞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背着白龙四处转悠。从那刻起,便成了习惯。直到有一天,白龙对他说:“小瑞那么照顾我,我真的很想和小瑞在一起。”之后,白龙再也没来找过他。一天,两天,直到雨季来临。
嵛千瑞向族长打听有关白龙的事,意识到自己这段不可诉说的经历,便只字未提。倾盆大雨的那天,嵛千瑞返回了昆仑山。
他现在应该长大了。嵛千瑞看不到背上的白龙,但那天真的声音让他记忆犹新。
“镰鼬。”
“喂,喂!”霖辰拍打着嵛千瑞宽大结实的脑壳,焦急地看着前方呼啸的风刃,“看前面啊!”
风刃交织着,发出危险的鸣声。声音越大,威力越大,这样叫嚣的风刃能切割岩石。
“快躲开啊!”霖辰继续拍击着,风刃映在他的瞳孔中,将视野分隔成数块碎片,“吼呜!”
嵛千瑞在一声嚎叫中回过神来,脑袋上沉重的打击渐渐感到疼痛起来。风鸣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在土墙的坍塌声中,卷起一柱尘土。就像那天河流涨水,嵛千瑞把落水的白龙抬过头顶,自己被淹没在水面下方一样沉寂。一阵猛烈的寒风刮过,视线清晰起来。
霖辰睁开眼,鼻前的是一堵坚硬的冰墙,表面因覆盖尘土而变得污浊。爪子下涌上一股温热,白色的鳞片被染上一抹鲜血。
“霖辰!有没有事啊?”冬柒挚从远处着急地飞来,冲动霖辰身边,“对不起,爸爸来晚了。”
“爸爸……”霖辰看着冰墙中模糊的影像,转过头,爪子底下有源源不断的热血涌出。
“霖辰!”随着一声咆哮,一只巨大的白龙闯入视线,身上的泥土在白鳞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吼!”冬柒挚瞪向他,把尾巴从曦稚泉的爪子下甩开,“推什么推,要不是你霖辰会受伤吗?”
“呜……”霖辰看了眼冬柒挚身后陌生的白龙,低下头靠近拥堵着鲜血的豁大的伤囗,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他又重新抬起,向冬柒挚都去乞求的目光。
只要对上霖辰的眼睛就一如既往地心疼,那双眸子有着不可抵抗的魔力,能把冬柒挚心底所有的温情都翻涌上来。他强行把目光移向背着霖辰的昆仑鳄。这只昆仑鳄的右爪已经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这么快就来了吗?”阴影出传来狡黠的话语,“南絮,我们走。”随后是羽毛与空气摩擦的声音,渐渐渺远。
曦稚泉凝视着地平线上两个模糊的身影,起了怒意。
“是长夜吧?”冬柒挚打量着昆仑鳄,并没有回头。
“嗯。”
“闻到腐臭我就知道是他。”
“这老乌鸦竟然连自己人都敢下手。”
冬柒挚贴上霖辰的脸庞,这至少能给予自己悲伤的孩子一些安慰。他继续看了眼曦稚泉,示意让他过来。
曦稚泉犹豫着,迈进了冬柒挚让开的一个身位中,他的爪子下踩到了鲜血。
“霖辰,你先到这位叔叔身上去,爸爸好查看伤势。”冬柒挚说着,留意到脚边尚未融化的冰墙,举起爪子。
“叔叔?”曦稚泉对这个称谓极其不满意,“我可是——”
破碎声打断了他,霖辰似乎同样被惊吓到,蜷缩起来。
“没事。”冬柒挚甩了甩满是冰磕的爪子,按下曦稚泉的脑袋,“上去吧。”
霖辰扭捏着,踏上冬柒挚结实的前肢,骑到了曦稚泉的脖子上。身子下的这只成年龙,鳞片的颜色和自己一模一样。
“昆仑鳄不多见了啊,还是七政之土。”
冬柒挚打量着血流不止的伤囗,“被风刃割伤实在不好办。”
“不只是这一处,周围的血管也崩坏了。”曦稚泉虽然见过很多比这还要严重的伤,但如此大量的出血实属少见,猩红的一片不免感到有些晕眩。这对霖辰稚嫩的心灵又会有多大的伤害?
“我没学过医疗方面的灵术,只能用染洛教的方法试着止下血。”冬柒挚面对划开了一半前肢的伤囗,没有任何把握。他俯下身,忍耐着强烈的腥味,在嘴角积蓄着寒气。
“不需要……”嵛千瑞的嘴微微张开,挤出几个虚弱的字眼。他尝试移动爪子,但伤口的鲜血反而更加畅快地流泻。
冬柒挚死死压住他的肩膀,把嘴凑到他脸边,“我倒是看看你还有多少血可以失?流到你眼前一片黑为止。”
“冬柒挚你也够了,”曦稚泉上前帮忙按住,“快帮他止血。”
“呵,你还有资格说我?”冬柒挚重新对准伤囗处,“我可没多大的把握。”眼下这只昆仑鳄倒是变得安静了,估计已经没多少力气挣扎。从冬柒挚的齿间落出一层厚实白霜,空气瞬间降温下来。嵛千瑞能依稀感觉到伤囗的疼痛在减轻,但依旧难以忍受。
“你倒是凑近点啊,那么远的距离怎么冻住里面?”曦稚泉听着背上轻幽的呜咽,催促起来。
还是不行。出血量太多,白霜一接触就被淹没,跟本没办法冻结伤囗。冬柒挚喘了口气,“不是同族不能饮血你不知道吗?哪怕是舌尖舔一下都是有问题的。”
曦稚泉有些不难烦,加大了爪子上的力度,“你需要顾及什么伦理问题?说到底还是灵力不够。”
“脚……”霖辰看着嵛千瑞痛苦的表情,用爪子轻轻挠了挠曦稚泉。
曦稚泉向下瞥了一眼,抬起爪子。
“他那么强的灵力随着血液一直往外涌,根本就注不进去。”
“你就不能把嘴凑进去吗?”
“他是昆仑鳄,虽说有那么些亲缘关系,但和我们龙不是同一物种。”
“那又怎么了,就七政里你看看,木和金不也在搞关系吗?”
“我的身份是族长!”
“你这族长当了和没当有区别吗?”
“你说得轻松,你这长老怎么不来干这事?”
“要是我会还用你来吗?”
“我救他还是是为了霖辰。”冬柒挚和曦稚泉四目相对,争执不休。完全没有留意到霖辰已经爬了下来。
霖辰走到嵛千瑞身边,把嘴贴在他粗糙的皮肤上,“你保护过我,我一定,要救你。”
他颤抖着举起爪子,按在嵛千瑞的肩上,“霜辰教过我,爸爸刚才应该也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