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想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了五分钟,他开口问道:“你是续旭?”
“你是罗鼎的父亲?”我不答反问。
“鼎儿招惹你,看来的确是不太明智。”他脸上带着自嘲的微笑道。
“你有罗鼎这样的儿子,的确是你的不幸。”我道。
我这样说,是和辛丽丽学到的。那就是当两个人处于敌对情况的时候,最好激怒对方,从而使对方自乱阵脚。因为人在愤怒的时候,都不怎么理智。
不过从他依然挂着微笑的脸可以判断,他并没被我激怒,用近乎友善的口吻道:“年轻人,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三件事是什么吗?”
我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中年人,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看我没有说话,他慢慢走到我的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软中华,给我点燃了一根,自己也点燃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道:“人生最痛苦的三件事,就是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我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但并不是很认同,因为人都有各自的痛苦,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他吸了口烟继续道:“在我还没有记事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让我从来都不懂什么叫做母爱,这不比没有父亲好过。到了中年,一场被人‘蓄意制造’的车祸又夺去了我妻子的生命,使我对妻子‘白头偕老’的承诺不能兑现。人生三件最痛苦的事情我已经经历了两件,所以我不想再经历第三件了。”
“我并没有杀死你的儿子,所以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我道。
“你是没有杀死我的儿子,或者可以说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杀死我的儿子,不过这并不代表以后你就不会杀死我的儿子!”他道。
“你有这口才不去说相声真是浪费了,随便出口就是绕口令。”我讽刺道。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摇头道:“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我自己的儿子当然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是那种人们口中所说的‘小皇帝’,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委屈。你三番五次的和他有冲突,而他却一点也没有占到便宜,所以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还是会去找你的麻烦。那么现在我问你,如果有一天,鼎儿要杀死你,你会怎么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我是绝对会以牙还牙的。”我轻松道。
“所以我说,我不希望经历人生最痛苦的第三件事。”他笑道。
“哦?那你要把我怎么办?利用人民赋予你的权利,来栽赃陷害我?”我道。
“年轻人,不要再和我装糊涂了。陈铁明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和我对抗?”他不答反问道。
听他说出‘陈铁明’这三个字,让我非常惊讶,也让我陷入了更大的迷惑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我满脸的茫然,突然笑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哈哈,看来你比经历了人生两大痛苦的我更可怜,更可悲!”
我疑惑的盯着他,沉声道:“你不要在这里用‘反间计’这种老套的计谋了,我是不会中你的圈套的。”
他满脸无辜的表情道:“圈套?你说我给你设计了圈套?我们认识吗?我可以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吗?我为什么要给你设计圈套?如果不是你伤害了我的儿子,也许这辈子我们都不会见面。”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谈话技巧,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给人的感觉,的确是可信度很高。
“别和我说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要把我怎么样?”我道。
“不是我要把你怎么样,是你自己想要怎么样!”他突然沉下脸道。
听他这么说,反倒把我搞糊涂了,我道:“我想怎么样?我想现在就出去,可以吗?”
他摇摇头道:“年轻人,我和你明说吧,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不再为你的主子陈铁明卖命,我可以不追究你对鼎儿做的事情,但你得保证不会再出现在北京。第二,继续站在陈铁明那一边,不过你会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我绝对没有想到他会不追究罗鼎受伤的事,可陈铁明到底和他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想走这两条路!理由很简单,第一,我并没有为陈铁明卖命,仅仅是自己想做些小买卖。第二,我并没有犯罪,为什么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我道。
看我回答的很坚决,他无奈的摇摇头,带着惋惜的口吻道:“年轻人,你如果要执迷不悟,卷入的便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漩涡。等你发现自己被卷进来的时候,想要逃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他边说边友善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把那盒软中华留给了我,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出去以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从他刚才和我谈话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我用从辛丽丽那里学到的行为知识已经做过简单的判断,结果是他说的都是真话!辛丽丽曾经告诉过我,一个人可以用语言来欺骗别人,不过他的眼神和肢体动作却会出卖他。当然,也有‘高手’可以做到用肢体语言来配合谎言,莫非罗鼎的父亲就是那种‘高手’?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在医院抢救的辛丽丽,可是警察已经把我的随身物品都拿走了,我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辛丽丽抢救的医院。
“医生,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陈铁明拉着刚刚从急救室出来的大夫问道。
“病人已经脱离的危险期,我们判断她应该是先天性的心脏功能障碍,这次由于受到了过度刺激而发病。”医生道。
“是的,她的确是刚出生就有心脏病,这次没什么大碍吧?”陈铁明问道。
“没什么大碍的,病人年纪不大,如果恢复的好,用不了半个月就可以痊愈。”医生说完就走开了。
大伙听到辛丽丽不会有生命危险,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再加上不久前都经历了一场‘大战’,感觉很是疲惫,跟着护士把辛丽丽推到了CCU病房以后,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陈铁明拿出电话拨通我的号码:“小旭,丽丽脱离危险期了。”
“陈铁明,一向可好啊?”
陈铁明沉默了一分钟左右开口道:“原来是罗书记啊,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您拿着续旭的电话呢?”
“陈参谋长,咱们两个之间就没必要装糊涂了。不过我弄不明白,你利用续旭这颗‘棋子’到底想要干什么?”罗长春问道。
“呵呵,罗书记您这是从哪说起啊?续旭只是我的一个小朋友罢了。”陈铁明道。
“哼哼,那咱们走着瞧好了!”罗长春挂断了电话。
北京某医院的CCU(特护病房)
“鼎儿啊,你倒是醒醒啊,不要吓爷爷。”罗鼎的爷爷在病床边焦急道,江杰和李鹏程站在旁边。
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罗长春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他此时恨不得掐死我来解心头之恨,不过身在‘组织’里的他,却不能感情用事。
“长春,那个把鼎儿害成这样的小混混在什么地方?”罗鼎的爷爷愤怒道。
“爸,您就别跟着搅和了,我自有分寸。”罗长春道。
“你有分寸?你有什么分寸!当初你妻子死的时候也说有分寸,可最后却连个响屁都没放一个!”罗鼎的爷爷生气道。
罗长春惊讶的看着父亲,因为他几十年从没听父亲说过一个脏字,看来今天罗鼎的重伤,让这个很有教养的老人家也失去控制了。
“罗叔叔,我早就报警了,续旭还没被抓起来吗?”李鹏程问道。
罗长春没有说话,而是紧紧盯着李鹏程,这让李鹏程很不自在。
“你倒是说话呀,难道警察还没抓到那个小流氓?”罗鼎的爷爷大声问道。
“已经抓到了,正在审讯。”罗鼎依旧盯着李鹏程道。
李鹏程的心里发虚,因为这一切都是陈铁明吩咐他做的,要是罗长春看出他是陈铁明的眼线,恐怕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李鹏程道:“我去外面接个电话。”然后逃跑一般的出了病房。
“鹏程,罗鼎那边怎么样了?”陈铁明问道。
李鹏程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道:“罗鼎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到现在还没苏醒过来。”
“你没有受伤吧?”陈铁明问道。
“没有,他们打架的时候我躲了起来。不过陈叔,我觉得罗鼎的父亲现在开始怀疑我了,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李鹏程道。
“是吗?那这样,你在医院再多待几天,免得突然离开引起罗长春的疑心,这几天我们不要联系。”陈铁明说完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