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小余兰回到纪州也有些时日了。
本以为会哭哭啼啼吵闹不休的小余兰，倒出乎意料地乖巧。不知是不是因为余曼婷告知了她，奶奶马上也会来。
客厅里，小余兰站一边看哥哥宇轩摆弄变形金刚，地上还堆满了各式各样新奇玩具，火车轨道模型，小汽车，玩具枪还有积木等等。一边的小宇星嗯嗯着伸手偏要宇轩手上的东西。三个孩子红蓝绿统一条纹上衣配套短裤。
一旁沙发上，余曼婷正低头织着毛衣，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时不时看向三个孩子。她穿着豹纹长裙搭件透明黑纱外褂，脑后盘起来一个髻，看起来就像西方书籍中描绘的那种，举止端庄、尊贵优雅的贵夫人。即便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却依旧年轻貌美如初。
近几年，杨义成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红红火火，杨家家境倒也殷实，还准备购置一块地皮。在附近邻里间，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位杨老板。余曼婷从来不管他的来去钱物，杨义成也总会自觉不定时给钱家用，还让她尽情去买自己喜爱的衣物。她也懒得操这闲心，只管安心在家当杨太太，照顾好三个孩子和打理家里事物。
“喜欢那些玩具？”余曼婷抬起眼皮看向小余兰，手中针线没停。
小余兰摇头不语。
“那就给你买个新娃娃吧。”
小余兰点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看着眼前冷傲不喜言语的孩子，余曼婷停下手中针线，低头似在琢磨些什么事情。
“兰兰，过来妈妈这。”她抬头招招手，小余兰顺从走了过去，被她揽在身侧。
“兰兰啊，妈妈想着是不是该送你去上学啦。学校里面啊，有好多和兰兰一样大的小朋友，还有好多好玩的，想去吗？”
小余兰歪着头，“妈妈也去吗？”
“妈妈呀，不能去，只有小朋友才可以。所以呢，妈妈就在学校外面等你。好不好？”
小余兰似懂非懂点头，昂起头似在想象着上学该是个什么样子…
一晃，已过了一年多，学前班的这个学期结束，小余兰就要上小学了。
“妈妈，明天去看我的演讲比赛！”
“好，妈妈明天一定去！”
这一年多时间，小余兰不仅能说一口流利地道的纪州话，也活泼不少。这一切，都多亏余曼婷的细心呵护。即使小余兰弄丢给饭堂的四百块，余曼婷也没责怪半句。九四年的四百块，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巨款了。
第二天，站演讲台上的小余兰，扎两小辫穿着白纱蓬蓬裙，踏着一双红色小皮鞋，双手微抬翘起，左摇右摆讲着“雪娃娃”的故事。
咚咚咚。你是谁？我是陪你玩耍的雪娃娃。进来了，烤着火。雪娃娃，不说话。小女孩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雪娃娃不见了。雪娃娃到底去哪里了呢？
奶声奶气讲完，她提起裙边点头致谢，像个优雅的小公主。台下掌声响起，她转身一溜烟跑下了台。余曼婷欣慰笑着拍掌，总算不用那么操心了……
一九九五年一月。
随着改革开放建设地推进发展，纪州也在悄悄发生着蜕变。虽不是人人富足，但解决了温饱问题，人们满怀对生活的希望和热忱，奔着小康之路前行。
杨家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不仅丰衣足食，还早早购置了康佳大彩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消毒碗柜，和整套家私，家里还装上了电话。一家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逢年过节更是好不热闹。小余兰也总能收到大大小小上千元的红包，虽然都要统统上交。
转眼小余兰已七岁，在纪州第一小学上一年级。
“余兰，走不走？”教室门口，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孩女孩挥着手。
这几个都是些家境殷实的孩子，平日总和小余兰玩一块，一起回家。下学期已结束，都背着书包迫不及待回去过寒假。
“妈妈说来接我，你们先走吧。”慢吞吞收拾课本的小余兰抬了抬眼皮，几个孩子早已转身走掉。
她扎了两个丸子头，戴着红领巾，白色针织毛衣搭配一条红色喇叭裤。余曼婷总把她打扮得时髦，发型也琢磨捣鼓得新潮。桌上一朵鲜艳的大红花，还有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等收拾好东西再抬头，教室已空无一人。正背着书包走出门，背靠门边的一个身影吓了小余兰一跳。
“你是谁？”
“我是陪你玩耍的雪娃娃。”头戴棒球帽，一身灰色休闲服的男同学，单肩背包慵懒靠门边站立，也不抬头。
小余兰撇嘴转身往前几步，离棒球帽远远的。他很陌生，陌生到没印象。
“兰兰。”教室过道对面的单车棚，穿着墨绿花条纹套装的余曼婷挥着手，蓬松中长卷，贵气美丽。
小余兰刚迈步，棒球帽低头越过。他妈妈也来接他，面容姣好的年轻妈妈正站在余曼婷身旁扶着自行车。
“子华，这呢。”
接过小余兰的书包，余曼婷瞧着她手上的奖状，忍不住夸赞真棒！
“你家孩子拿奖状呢，可真厉害。”
“哪里哪里，这孩子就是读书用功，平时也不会让我操心，聪明说不上。你家孩子和我家兰兰同班吧，学习成绩也不错吧。”
话是这么说，却掩不住高兴。孩子争气，父母脸上有光。抱小余兰坐上后座，余曼婷自豪扬着笑，踢起脚撑和子华妈妈推车并行。
“我家这个就是上课不大认真听课，老师给我反映几次，成绩还行。”子华妈妈无奈转头。单车后座上，刘子华扭头盯着余兰笑，偏大的帽檐遮挡眼睛。
“班长学习当然好。”
“哦，那你以后更要多跟你们班长学习，好好听课，知道了吗？”
子华妈妈看眼小余兰，“叫什么名字啊？可以告诉阿姨吗？”
“余兰。”
“哦。挺害羞的一个孩子。乖巧懂事学习又好，真羡慕你。我家刘子华要像你家孩子一半啊，那我就省心多了。”
“哪里哪里，我家兰兰太内向，不像你家孩子这么活泼开朗。以后在班上啊，子华可别让其他同学欺负了兰兰。”
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开朗内向，总有让两位年轻母亲操心的地方。小余兰低头把玩皱纹纸做出的大红花，不时放鼻前嗅嗅，似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快乐微笑。
“阿姨，没人敢欺负她。晨读的时候，她还用老师的小鞭子，打过一个男同学的手掌。”
“兰兰，真的？打人可是不对的。”
这孩子一直比较懂事，平时话也不多，干出打人这样出格的事，余曼婷不免感到意外。
“我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谁让他自己不报告偷偷跑去上厕所。”
无规矩不成方圆，教室这方圆几里，老师不在，她有职责。不否认，不认可，也不服气。只是小惩大诫，她可没认为自己做错。但是他…
刘子华，居然打小报告。矛头一转，小余兰撅嘴生气看向他。他帽檐压低，表情看不见，也不吱声。
“这孩子，口无遮拦的。别介意啊余兰妈妈。你也走这边吧？”
“是呀，原来我们同路。”
“以前接送子华，他就常指着兰兰告诉我，那是他同班同学。来去都常看见你，就是来不及打声招呼。以后也算认识了。”
“是呀，孩子一起学习玩耍，多个伴总是好的。走吧。”
跨上自行车，两位年轻妈妈带着小余兰刘子华一起往家的方向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