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色已是很晚了,任云舒与梅景福也没再说什么了,各自回了客房休息,任云舒虽然累了一天,但因为心中揣着许多事情,翻来覆去的也一直睡不着,但她想的最多的还是丘含烟,虽然心中对她有怨,但也不想她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去了哪里,处境如何了。
丘含烟从天亮到天黑,一直缩在离莳花馆不远的一处小巷里,看到有华丽的马车出现,就立即站起身来仔细观望,但一次又一次,她总是失望地收回目光,她甚至想着,今日是不是遇不到那个人了,但若拖到明日,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终于,在丘含烟快要放弃的时候,又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莳花馆的大门外,这一次,终究没有再让她失望,那马车上赵王府的标识清晰可见,她立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辆马车奔去。
“谁!竟敢冲撞赵王的马车,不要命啦!给我把她抓起来!”
丘含烟还没跑到马车旁,就被一旁重重的护卫拦住了,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这些护卫的对手,一照面就被牢牢地抓住,她只能声嘶力竭地朝着那个暗红色身影所在的方向喊道:“赵王殿下,请您留步,小女子有一件东西要献给您,请您一定要看看,您看过之后,绝对不会后悔的!”
本是一直往前走的赵王朱髙熣终于停下了脚步,朝着丘含烟所在的方向看去。
“把人带过来。”朱髙熣语气冷淡地吩咐道。
丘含烟很快便被护卫们带了过来,此时她头上的围帽已经被摘下,苍白的小脸上有些许赃物,却不不损她的美貌,倒是让她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朱髙熣饶有兴致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说你有什么东西想献给本王?”
“这里人多口杂,赵王殿下确定要小女子在这里说吗?”丘含烟站直身子,语气不卑不亢地问道。
朱髙熣又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开口道:“本王向来最讨厌骗我的人,那些人的下场恐怕你不会想知道。
丘含烟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但她面上的神情依旧坚定,丝毫不惧地看着朱髙熣,“赵王殿下您放心,小女子也不是那等爱说谎话的人,只要您看了我的东西,便知道我绝不是骗您。”
朱髙熣没再多说什么,让人带着丘含烟,便进了莳花馆。
莳花馆内灯火通明,各色穿着妖艳暴露的女子穿梭其中,她们或是与客人调笑,或是互相打趣,莺莺燕燕,让人眼花缭乱,但只要看到了朱髙熣,不管是馆内的姑娘还是客人,都会畏惧而又小心地退到一旁。
丘含烟跟在朱髙熣的身后,神情冷淡而自矜,完全不在乎那些投注在她身上,或暧昧,或淫秽、或不善的目光,其实她内心也是害怕的,她一个世家小姐,从小养在深闺,学的是四书五经、读的是女戒女训,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踏足这样的烟花之地,但她已经别无选择,毫无退路,只能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即使前面是荆棘密布。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莳花馆的最顶层,这里整整一层都是属于朱髙熣的,其他人没有允许,是决不允许踏上这里的。
朱髙熣只留下了几个亲信,便让其他人都退到了外面,有穿着清凉的丫鬟送上了酒水点心,朱髙熣拿起一杯葡萄酿,缓缓饮了一口,才又看向笔直站在不远处的丘含烟,似笑非笑地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要给本王看的究竟是什么?”
丘含烟也没说什么废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恭敬地递到了朱髙熣面前。
朱髙熣自然不会亲自接,他身边的护卫上前一步,接过了丘含烟手中的卷轴,查验过没问题之后,才递给了朱髙熣。
朱髙熣白净的手指缓缓将卷轴拉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本是平静无波的面容陡然一变,他飞快地将卷轴收起来,眼神如利剑一般地看向丘含烟,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丘含烟被朱髙熣的气势所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依然咬紧牙,语气平稳地回道:“小女子的外祖母是前朝北元宗室之女,北元覆灭之时,她隐姓埋名跟随了我那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外祖父,后来太祖建立本朝,外祖父考中了功名,入朝为官,一路做到了知州,我外祖母深得外祖父宠爱,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暴露,会耽误外祖父的前程,便在生下我母亲之后,服药自尽了,只给我母亲留下了这个卷轴当作嫁妆,但勒令她出嫁之前不得将其打开,这个卷轴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朱髙熣听完丘含烟的话,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手指摩挲着下巴,兴味十足地继续问道:“我倒是忘了问你的身份了,看你模样,确实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先说说你的来历吧。”
丘含烟稍稍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说道:“小女子姓丘,丘福将军乃是小女子的祖父。”
朱髙熣面上神色瞬间又是一变,他盯着丘含烟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丘福……那老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触了我父皇的霉头,令的我父皇要御驾亲征,你是她的孙女,怎么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不是应该在流放海南的路上吗。”
丘含烟抿着嘴唇不语,朱髙熣的话让她难堪又愤怒,她一向以她的家族,她的祖父为荣,不容许旁人有一点点的诋毁,他的祖父就算是战败,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以前他立下的那些赫赫战功呢,就因为这一次的战败,全部都抹杀了吗?她不服,所以她才会这般处心积虑,铤而走险,不惜背叛她最好的朋友,也要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