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云舒坐在刑部大院的耳房里,神情有些忧郁,梅景福离开有一会儿了,他让自己乖乖待在这里等他回来,果然啊,她就不该那么冲动要来这里探望丘含烟的,一会儿见着她要说些什么呢,梅静白跟含烟的关系真是不怎么好,而且梅景福又在她身边,这说话就得更小心了,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儿啊……
“县主,二少爷回来了。”任云舒正自怨自艾呢,就听到眉黛喊了一声,她立马便站起身来,看向了门外。
梅景福面上依旧带着浅笑,走到任云舒面前,对她压压手道:“坐下说。”
任云舒依言坐下,梅景福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眉黛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才开口道:“我已经跟负责看押丘家人的官员打过招呼了,他们等会儿会把人带过来,大牢那种腌臜地方,哪里是你能去的。”
任云舒闻言微微松了口气,梅景福果然想的周到,这样她就能跟丘含烟单独说话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二哥。”任云舒冲梅景福露出一个笑颜,开心地说道。
梅景福看着任云舒愣了愣,又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丫头,怎么对二哥也这么见外,以前帮了你这么多忙,也没见你说声谢谢。”
任云舒有些窘,脸颊又红了,但也没有躲开梅景福的大手,心中一直碎碎念着:我是梅静白,我是梅静白,对面的是我亲哥哥,兄妹之间摸摸头很正常,很正常!
梅景福收回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他又缓缓啜了口茶水,似是无意地开口道:“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卖玫瑰饼的糕点铺子,味道挺不错的,你不是最爱吃玫瑰饼吗,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下人买一些带上。”
任云舒顿时一激灵,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并不显,佯装生气地说道:“二哥你忘了吗,我现在都不吃甜食了,要吃也只吃家里厨娘做的,没加那么多糖的糕点。”
“这样啊……那是二哥记错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那个了,还嫌咱们府上的厨子做的不正宗,老让爹爹带你出去吃。”梅景福冲着任云舒抱歉地笑笑,追忆似地说道。
任云舒低下了头,却不知该作何表情,她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父亲一向是梅静白的痛处与逆鳞,她现在,应该是要表现出悲伤的吧。
梅景福看任云舒不说话,他便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坐了大约一刻钟,在任云舒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应该是刑部的官员把丘含烟带过来了。
“来了!”任云舒顿时如盟大赦,站起身来看向门外说道。
梅景福却依旧不急不缓的模样,示意眉黛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皂色官服的男子,他身后跟着一个形容有些狼狈的妙龄女子,但身上的衣裙还算干净。
眉黛将两人带进屋内,那男子也不敢乱看,径自走到梅景福面前,恭敬地与他行礼,“下官见过指挥使大人,您要的人下官带来了。“
“不必多礼,人是我妹妹想见的,就留在这里吧,你同我去隔壁喝杯茶等等。”梅景福十分客气地同那官员说道。
那官员自然点头同意,与梅景福一起,走出了房间。
任云舒见梅景福离开了,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与身边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两个丫鬟躬身应是,便都退出了门外。梅静白走到门边反手将门锁上,才又转身回了椅子上坐下,对着还呆愣在那里的丘含烟说道:“坐下吧,咱们慢慢聊。”
丘含烟却并没有听她的话,只是十分戒备地看着她,出声问道:“我没想到会是你,你找我做什么?”
任云舒并不说话,只是定定看了丘含烟一会儿,心中微有些酸涩,她原先是那么一个爱美又爱干净的姑娘,又怕疼又怕小虫子,这些日子在刑部大牢里,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丘含烟被任云舒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又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任云舒回过神,轻叹一口气,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放缓了语气,看着丘含烟说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帮帮你。”
“帮我?”丘含烟闻言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你能有那么好心,别只是想看我的笑话吧。”
所以说梅静白这丫头以前多招人讨厌了,想要帮人都没人相信,任云舒无奈,只能用梅静白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我想帮你吗,还不是为了还任云舒那丫头的人情。”
“云舒?”丘含烟听梅静白提到任云舒,面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但却也添了几分疑惑,毕竟以她所知,任云舒同梅静白的关系可只有更恶劣。
“你能欠云舒什么人情?”丘含烟依然十分不相信地问道。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我我也没功夫跟你细说,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害你不成,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能让我谋害的。”任云舒微有些不耐地说道。
丘含烟想想也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怕什么呢,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这般想着,丘含烟便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语气缓和了许多,“真是云舒让你来的,那她……自己怎么不过来?”
“还不是她母亲不让她来,你也知道的,任云舒的母亲看她看得紧。”任云舒立即就为自己想出了一个理由。
“也是,她哪里能像你这样,肆无忌惮地到这刑部大牢来。”丘含烟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语气中竟含了些幽怨。
含烟这是在怪她了吧……任云舒心中这般想着,越发内疚起来,不过就算她现在是梅静白的身份,也没有办法帮助丘含烟,毕竟丘福将军犯了那么大的过错,丘家的命运已是无法改变。
“你又能帮我什么,你能让我们全家不去海南吗?”丘含烟突然抬头,面带讥诮地看着任云舒问道。
“我……”任云舒顿时语塞,她斟酌了一下语言,才有些涩然地道,“我能让你在去的路上没那么辛苦……”
丘含烟依旧只是笑,脸上讥诮的神色更浓,“我以后苦的日子多着呢,还不如早些适应,县主您想大发慈悲,还是换个人吧。”
任云舒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丘含烟了,她那个本来温柔善良的密友,好像一夜之间变得尖酸刻薄,或许是因为面对着的是梅静白,或许是因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若换做是她,恐怕也不能保持平常心。
“那你说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任云舒索性便把问题抛给了丘含烟。
丘含烟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对任云舒说道:“你能送一个医术好的大夫给我吗,我娘身体不好,此去海南又是路途艰险,我怕她在路上撑不住,若是有个大夫陪在身边,应该能好一些。”
“没问题,我再派几个护卫给你们,让你们这一路上能够平安,等你们到了海南,让她们自行返回就行。”任云舒见能帮到梅静白,便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你。”丘含烟看着任云舒,很是认真地道谢,“不过我恐怕不能还县主您这份恩情了,我们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听着这诀别似的话语,任云舒忍不住眼眶一热,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才故作轻松地道:“你不用谢我,谢任云舒就行了,是她让我来帮你的。”
“你们两个我都要谢,以前我们都不懂事,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个不停,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只可惜……我再也回不去那样的日子了,你要是能见着云舒,替我告诉她,不要为我难过,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哎……要是能再见一面该多好,毕竟这一别,就是一辈子啊……”丘含烟显然是越说越伤情,眼眶中眼泪已是在打转。
任云舒亦是感同身受,她这时候真想喊出来:我就是任云舒啊!可她还是忍住了,理智告诉她不能那样做。她思虑几番,便下了决心,对丘含烟说道:“我会想办法让她来见你最后一面的,你放心。”
丘含烟抬头,诧异地看着任云舒,“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你明明不是很讨厌云舒的吗?”
“讨厌归讨厌,但我这人最守信用,说了要还任云舒的人情,就一定会帮你们到底。”任云舒学着梅静白的样子,豪迈地说道。
“那好吧,就……麻烦你了。”丘含烟神情古怪地看着任云舒,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梅静白吗,变化也太大了吧,不会是被人换了芯子吧。
好吧,丘含烟小朋友,你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