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水滴声，萦绕不绝，偏偏是这种时候。
曼切斯用戴着纯棉手套的手捂住耳朵，但是没有用。
声音像是住在脑颅里，它不断冲击着曼切斯的耳膜。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或者说水滴声在传达什么命令……
雪落在海面上的一瞬间，突然凝结成冰块，无数雪花连接在一起。
冻结了，海面又冻结了。
世界突然很宁静，只有那个源源不绝的水滴声。
船体周围凝结的是黑色的铁锈的冰块，突然停下的船传来了一阵震感。
这艘退役军舰裂开了。
恐怖的张力从正中央撕开了船体。
“该死，大副，我们需要救生小艇。”
“救生艇已经被海水腐蚀干净了。”一名船员说。
两半船体正在慢慢沉没。
曼切斯知道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
一枚高速飞行的不明物体穿过稀薄的空气，坠入了浓雾中。
那是一枚小型炸弹……
曼切斯去参观过法国的军事博物馆，这种小型炸弹的威力却十分巨大。
与此同时，浓雾中响起了轰隆声。
老式螺旋轰炸机在即将沉没的船上空盘旋，这几架喷气式飞机正在寻找最佳位置投落救生衣。8k“真是一批优秀的飞行员。”曼切斯笑了，这群人就是来救他们的。
当那枚炸弹掀起一波海浪后，船体不再腐蚀。
瞬间改变海水成分的化学物品吗？在曼切斯脑中还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大批的救生装备被投落在甲板上，这种简易的救生衣成为了所有船员的救命稻草。
船体完全沉没了。
“上帝啊，感谢主的保佑。”曼切斯没有想到这个魁梧的英国船长竟然还是一个基督教徒。
恶臭的海水，不知道混入了什么东西，冰冷的感觉瞬间传遍整副身体。
“喂，这样子把我们泡在海水里吗？救人啊。”大副朝着盘旋的轰炸机大吼。
船员们都在海水里打着哆嗦，曼切斯忍受着刺骨的寒冷，一边尽力捂住耳朵。
“滴滴滴……”
浓雾中，海水溅起，曼切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被击飞的水花。
该死的声音，曼切斯的身体已经被寒气占领了，船员们都聚在一起，这是格陵兰岛的海域，人迹罕至，寒冷异常。
一双大手挽起了曼切斯身上的毛大衣，这件法国产的毛衣被拉扯到极度变形，海水顺着重力向下。
曼切斯从未感觉到这种感觉，一个老的头发都发白的老头一只手就捞起了重量八十五公斤的自己……
这种被人拎起来的感觉，让他觉得没面子，但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年轻人，最好堵住你的耳朵，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话。”这个魁梧的老人，站在一艘老式救生艇上，一一捞起了所有人。
曼切斯的冷汗刺痛着脊梁骨，因为救生挺后面是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冰山。
恐怖的深蓝色，老人用力拍了拍曼切斯的头发，“不想死就使劲划船。”那只大手递过来一只桨。
那个烦人的水滴声已经消失了，曼切斯瞬间心里好像遗失了什么。
老人看着这个人类学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
那个英国船长和大副都被海水冻到失去了意识，浓雾中，这艘小艇不小心撞到冰山或者还没有融化的冰块，都会翻船。
曼切斯可以清晰的看到老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相当完美，发白的头发扎成一束飘逸的在身后。
不敢说话的曼切斯，专心的看着前面的海面，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连带着船上的人再一次坠入海里。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又到轮回开始了。”
曼切斯听到了这个老人轻轻的叹息声，还有隐藏的厌烦。
前面的一片高耸的黑色物体，完全看不到上方的高度，那是一艘更大的军舰……
为什么俄罗斯的舰队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并不是俄罗斯的海域。
一根绳索落在救生挺上，曼切斯看到了上面拉拽的俄罗斯士兵。
这艘庞然大物竟然是真的军舰，这一刻曼切斯觉得这个老人一定不简单。
当曼切斯爬上船甲板上的时候，远处的海面上，半径为五十米的范围内，所有的水雾都散尽了。
在那片没有水雾的区域里，竟然悬着一个人，老人顺着曼切斯的视线看过去，他脱下了防寒的大衣。
这艘军舰的甲板高度至少有四十米，但是老人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曼切斯下意识的想拉住这个疯老头，“找死吗。”
但是老人还是快了一步，曼切斯的手刚刚触碰到老人的衣角。
极速下落的老人，在即将触及海面的一瞬间突然悬在海面上，惊起了海面上的一圈涟漪，他迅速的冲向那片海面。
曼切斯在甲板上观望着，震惊的眼神中，映出老人留在甲板上的大衣。
以他对人类的认识，这个蓝色眼睛，高鼻梁的老人是俄罗斯人。战斗民族果然是战斗民族，这些人能够适应任何环境。
大衣的大口袋里有一盒烟，还有露出来的一把枪，甲板上的士兵都默不作声站在四个角落。
这样纪律严明的军队，它的指挥官一定不简单。
曼切斯拿起大衣下面的手枪，这把新式的左轮手枪，弹巢中还有五颗子弹，曼切斯迅速脱掉了身上的外衣，这件快要结冰的衣服穿在身上简直就是找死。
所有的船员都被送进了船舱里，曼切斯踹着藏在腰间的左轮。
现在的俄国对于欧洲人来说是十分危险的，曼切斯不知道这班俄国军人要怎么处置他们。
透过船舱的结满窗花的窗户，曼切斯看到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幕……
老人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色长刀刺穿了海面上微笑的男孩的心脏。
老人伸手逃出了那颗褐色的心脏，一颗已经被滚烫的热水煮熟的心脏。
曼切斯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他很想吐出来，但是其他的俄罗斯士兵和船员们好像看不见一样，他们像野兽一样大口吃着军舰上的食物。
老人握住那颗跳动的心脏，手紧紧的握住，曼切斯看到了四散落在海面上的肉末。
这一定是梦。
老人抽动了他的手臂肌肉，手中的刀忽然消失不见了，同样消失的还有一个浓雾中的黑影，那也是一个俄罗斯人。
曼切斯彻底晕厥了……
……
曼切斯教授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白童林也被这个故事震惊到了，同样震惊的还有边上的儒泽。
“他们所具有的力量，来自于时间。”曼切斯教授一字一顿的说。
“还记得你身体上的伤疤吗？很明显，我们都是一类人，都是具有这种力量的人。”
白童林的心里很复杂，这种超自然力不是科学上可以解释的，但是为什么会存在世界上？
“老头，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说起过这段关于你的故事，今天怎么突然说得这么详细？”儒泽非常好奇。
曼切斯有些激动，“因为我终于知道了关于这种力量的来源和使用方法。”
“故事中的那个老人，就是学校的第一校董，现在是每天痛饮数十瓶伏特加的老头子，你见过他的，在去年的开学典礼上。”曼切斯教授的记忆力果然罕见。
“他救了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格陵兰岛执行任务，也是他发现了我的能力。”
“可随着我深入了解，才发现了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面，常人看到的，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曼切斯盯着白童里的眼睛。
当初那个魁梧的老人就是用这种眼神让他臣服。
“我们都不是人类！或者说，本来就不该成为人类。”
这个语气，多么熟悉。
白童林的眼神飘忽着，也许是太沉浸于这个故事里，他的脸上也没有表情。
下一秒高分贝的声音从白童林喉咙里发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你鬼哭狼嚎叫什么呢？”儒泽用手堵住了耳朵。
曼切斯教授再次拍拍白童林的肩膀，“那次在格陵兰岛的行动，校方出动了两个校董，第一校董和第五校董，他们原本去毁掉那里出现的零境，但是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我们的一部分的同类，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先到达了格陵兰岛，他们直接进入了零境……”
“怪不得学校到现在还在定期向格陵兰岛附近派出行动人员。”儒泽突然打断曼切斯教授。
“是的，零境，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出现的。”曼切斯教授默认了儒泽的想法。
“零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么有吸引力？”白童林现在关于一切的好奇心都被曼切斯和儒泽调出来了。
“那是一个“殉葬坑”。”曼切斯板着脸。
儒泽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开始吃起来。
“不要在这种严肃的时刻做这种有损你这个学长威严的事吗？”曼切斯扶额，对于这个二货儒泽，他已经快要散失一个教育者最后的冷静。
“为了缓解这种压抑的气氛，我就牺牲我自己的颜面，你应该感谢我。”儒泽极度夸张的大口嚼着口香糖。
白童林都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是自己将来的学长。
儒泽还在眉飞色舞的散发他自认为的男性奔放气息。他身上的燕尾服根本与他的混混性格不搭。
“老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介绍我们的学校了。我等着你给我悬赏任务呢！”儒泽显得极不耐烦。
儒泽也是一个俄罗斯人，从来不喜欢拖拖拉拉。
“哦，我是诺齐法学院的人体学教授曼切斯.罗曼诺夫。”
白童林对于俄罗斯的姓氏有一些了解，罗曼诺夫是沙皇时期皇族的姓，那么眼前这个老头就是沙皇的后裔。
“没错，我是沙皇家族的后代，我们家族在俄国恶名昭著，所以我的祖父迁移到了法国，并在那里定居。”
“诺齐法学院是法国私立的一所教育学院，但是我们不归任何法国机构的管理。
当然，我们招生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面试通过即可。因为某些原因，校董会突然要求我们大量提升招生人数。
于是我们派出了大量的学生去往世界各地，寻找可以入学的新生。其中派去中国的小组发现了你的能力，这就是我们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白童林瞬间爆发了，“这就算合法拐卖了？你们根本就没有得到我的同意。”
曼切斯露出了形同于儒泽的笑容，“不需要你同意，因为我们从来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许可。”
“我当初也是莫名其妙的被这个老头带着人从圣彼得堡骗到了这里。真是后悔啊。”儒泽摇着头叹息着。
“不过怎么能拒绝学姐对我的邀请呢？到现在我还忘不了那个学姐的身材和声线。”
果然只有漂亮妹子才能让这家伙心甘情愿的做任何事。
曼切斯拿出一张薄纸，“这是校董会大量印发的入学手续书，我想关于你的能力已经不需要再次检验了。”曼切斯递过去一只笔，“我希望你马上签字。”
白童林从没有见过这么草率的入学理由，这分明就是被逼着加入这个诺齐法学院……
“还有问题吗？”曼切斯看着这个少年。
“我还有的选择吗？我感觉只要我一拒绝你们会杀了我的。”白童林十分无奈。
“恭喜你猜对了，校方处理拒绝入学的学生手段可是非常残忍的。”儒泽的语气带着恐吓。
“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白童林接过那只钢笔。
“当然可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这位学识渊博的教授。”儒泽撩起额头上的刘海，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
这个俄罗斯人还是很帅气的。
“我只想知道学院的职责是什么？”
“好吧，竟然你真的要知道，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曼切斯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把枪。
那把左轮手枪。
“这可以证明我之前说的故事并不是假的，另外，我们的工作就是……战争。”
白童林觉得两眼发慌，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战争这两个字的威慑力。
“别听这老头胡说，只有优秀的人才能上战场。像你我这种的能力做幕后工作就行了。”儒泽还是无所谓的眼神。
“实力的问题取决于每年的测试，校董会组织学生们参加，评分汇总给第一校董。”曼切斯的眼神告诉白童林这不是玩笑。
“自从校董会通过决议后，整个学院的学生都要精通中文，真不知道那几个疯子校董在想些什么。”
白童林抓起那只钢笔，划下了潦草的字迹。
“好了，新人，以后跟我混吧，我可以罩你。”儒泽一把扑到白童林的肩上。
嘶~~~~~~。
白童林身上宽大的衣服禁不住这家伙的体重，左肩的布条被撕破了。
“我的衣服啊，我最喜欢的衣服。”白童林清晰的听到儒泽的吼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