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殿里,龙涎香袅袅,半开的沉香木窗棂上,忽然搭上一只素白的手,五指修长,带着一些薄茧,不再是多年前养尊处优,连坚果剥壳都让侍女代劳的六皇女了。
“六皇姐,别来无恙啊,”燕惊澜放下手里的奏折,神色憔悴,和传言中不久于人世的样子虽然不中,但亦不远矣。
“燕云骑,果真是在皇姐手下吧,燕京无数探子,也就只有燕云骑,才有本事把手伸到朕的寝殿来。”
殷或不置可否,灵活地翻窗进来,也不靠近她,寻了把椅子盘着腿坐下,信口胡说,“有没有觉得,和我都斗这么久,其实,挺无趣的。”
“皇姐说笑了,您可谓是朕,一生的宿敌,”燕惊澜的语气极其亲切,做了许多年的女皇,难得说话和当年的七皇女一样。
殷或耸耸肩,并没有接话,
燕惊鸿看向殷或的方向,眉毛一弯,用当年在殷或身边从善如流的语气劝告,“皇姐,您怎么逍遥在外臣妹无力插手,但是贺相,您总该让他回来了吧?”
殷或挑眉,语气轻嘲,“那是本宫的人,凭什么让他回来,给你当苦力?一个贺筝为你卖命还不够吗?”
“是朕对不起贺氏一门,但是朕不能对不起大燕的江山,对不起母亲的嘱托,”燕惊鸿语气沉沉,说到最后,无比的丧气,“毕竟,我不是皇姐,偌大江山,说不要就不要,亲族盟臣,统统舍弃。”
殷或浑然不在意燕惊鸿的话,抖着二郎腿,轻松写意,“人各有志,再说了,本宫有没有害人性命,留了退路的好不好。”
说到最后,语气竟然有点莫可奈何。
“惊澜,贺氏双生子,当年有多惊才绝艳,就有多让人嫉恨,你是知道的。”
贺筝当年回京路上,沿途驻扎的村落,都被杀得血流成河,殷或很少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故而一直没有在燕惊澜面前提起过这件事,虽然此事内幕权衡复杂,未尝没有燕惊澜参与其中。
她带着燕云骑到杜回岭的时候,漫山遍野的尸体,还是鲜红的杜鹃花生来着,那个惯穿蓝衣的青年,神色疲惫,奄奄一息,
等到殷或找到他的时候,只看见了她一直盯着杜鹃花的眼,和手里紧抓着的平安符。
“惊澜,你后来又有了很好的丈夫,其他的侍从,所以我一直没有将贺筝的遗物给你,”殷或顿了顿,实际上她也有个人的情绪掺杂其中,
当时贺家的长辈来得快,燕惊澜连看一眼尸体的机会都没有,就封了棺,而贺家人和燕惊鸿颇有过节,所以遗物就留在了殷或这里,
之后一连串的事情爆发,殷或和燕惊澜也生了间隙,她懒于应付,寻了锦囊装了起来,便置之不理。
现在听了消息来见燕惊澜,出于礼貌不能空着手来,但是实在没心思敷衍,便想起了多年前的一茬,索性了了一桩往事。
军师鬼谋,贺氏大公子筝。
先前贺彧所承您照顾,至今日,我可算尽数还了。
……
其实,祝秋也没干什么,她就是绑架了一位曲家的高层,和平地做了些交易而已。
她又没把人怎么样,不是送回去了吗,顺带催眠了一下。
浏览完上面的信息,孟秉泽深吸一口气,收起满脸的不正经,吐出两个字:“目的。”
明明是询问,用得却是陈述语气,祝秋对孟秉泽的变化见怪不怪。
十五分钟前。
祝秋忽然提出的要求让系统很懵逼,完全不明白宿主要这个小白脸的资料干什么。
然后,它就悲剧了。
MMP差点忘了,这可是反派头子!
孟秉泽,孟家实际掌权人,孟家人不喜耍心机玩手段,一度在阴谋诡计上面吃亏,但孟家的小辈里出了个孟秉泽,天资聪颖,机敏善变,从孟秉泽涉及黑道势力开始,孟家就在这类交锋中屡屡占上风,孟秉泽手腕极其厉害,不过四年时间,就收服了孟家的大半势力,就算是孟家现任家主,也不及他有话语权。
祝秋表示:她就知道这个小婊砸是装的!
祝秋挑眉一笑,目光放远,“没有目的。”
“无功不受禄。”孟秉泽将平板推回来,却被祝秋挡住,她笑眯眯地问:“想好了?”
孟秉泽迟疑,这么大一份礼,诱惑着实不小,孟秉泽盯着祝秋的眼睛,“为什么?”
送这么大的礼物,他可不敢收。
祝秋眼里仍是化不开的雾气,让人窥不见丝毫,她耍赖般地笑,像是顽劣又任性的孩子,她说,“我喜欢。”
万千理由,敌不过一句我喜欢。
孟秉泽无奈,祝秋一副你不要就扔掉的模样,他只能收下,“谢谢。”
祝秋端起桌子上凉透了的咖啡,轻抿了一口,苦涩,难喝,祝秋放下杯子,站起来说,“好好利用,再见,不用送了。”
祝秋该说的说完,转身离开,孟秉泽也阻拦,拿起祝秋留下的平板继续看未看完的文档。
越看他越是心惊肉跳,裴霖送出这份礼物,是要借孟家的手毁了曲家。
借刀杀人?
他们孟家似乎也没什么坏处,只会获利,如果是真的,甚至可以让曲家彻底消失。不过,曲家怎么得罪裴霖了,下这么狠的手,啧啧啧!
孟秉泽并不在意裴霖的消息来源,在他眼里,裴霖这个人,智商高出天际,和她计较你就输了。
华西联考那次,她能抓住曲钊作弊的证据就可以证明,曲钊做事,可是一向不留痕迹。
裴霖,真是聪明呐。
他忽然有点明白他家老爷子为什么那么想让他娶裴霖,现在,他好像有点兴趣了。
随后的几天,曲钊手中的势力不断遭遇打击,不仅是来自其他势力,还是警方,纵然他有气运在身,也忙得焦头烂额。
他的手下一露面,就遭遇疯狂的打击,出现的时间十分精准,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每次都这样,那就是有内鬼了。
想到这里,曲钊神色愈发阴沉,吓得一众下属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留神触了霉头,被拉出去解决掉。
曲钊坐在老板椅上,皱着眉头思索,到底是谁,出手这般狠辣老练,要置他于死地?
这时,曲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身上的阴厉逐渐变淡,温和下来,曲钊舒了口气,接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