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离人阁失火,险些被烧死,真是晦气。
戚恭如一想起先前被困在火海里孤立无援,便有些烦躁,转了眸子,看见女子低着的半张侧脸,温和沉静,明明是削瘦纤细的女子,竟然能把他一个大男人从火海里就出来,想必身手不凡。
青衣素面的女子眉心微蹙,容颜清隽秀雅,声音也是这样清淡的,“公子可否换个称呼?我听起来,觉得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恶寒!
戚恭如从善如流地唤道:“章清,”声色温柔恬淡,如同阳春三月,沾衣欲湿杏花雨,眼尾拉长,姿态无限迤逦。
端的是万千种风情,美眸含情,
殷或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一眼,未做停留又移开了去,
吓死人了,装的这是什么玩意!
戚世子见惯了千依百顺,对他唯命是从的女子,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是真的对他没什么意思,虽然这样方便他行事,
但是,看着那双笼着雾色的眼睛,颜色清浅,
就感觉,很不爽啊!
至于殷或,心里的感觉就更古怪了,按照系统给的信息,戚恭如向来混迹青楼楚馆,虽长着一副好皮相,极讨女人喜欢,可常年温香软玉在怀的男人,眼神不该这么清明澄澈,甚至还有一份试探和天真。
若说戚恭如这样的人,留有一份赤子之心,殷或是不怀疑的,流连青楼的人,也许只是厌恶官场险恶,君心叵测。
试探也好,天真也好,都可以作是这人的聪明和愚蠢,
可是清明澄澈,还有深处隐藏得极好的仇恨,
这就大发了。
一个自由千恩万宠的大少爷,哪来的刻骨仇恨?
殷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搞错了什么,但总归是这个人,她知道个生平大概就好,若要刨根问底,须得顾及这个人。
“公子若是无处可去,可在寒舍养伤,之后可自行离去。”殷或站起来,拱手行个礼,并不打算在此地再留,“若无他事,我先走了。”
……
在戚恭如死皮赖脸地套近乎下,殷或和他关系好了很多,当然这只是戚恭如觉得,殷或的态度,一如既往。
戚恭如脚步声极轻,卓理未曾听见,殷或睫毛轻轻一颤,随后无波无澜,面如常色地同卓理继续说话,
“你的意思是,有人发现了妖王血脉?”殷或摩挲杯壁,神色自若,“与我何干?”
“茅山门下,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卓理义正言辞了一句话,下一刻立马狗腿,“章清师妹,小师妹,好师妹,你也不忍心看师父白白送死的吧?”
“谁是你师妹,”殷或说,“这算是你请我出手吧,我要蔚水莲。”
“嗯,嗯?”卓理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老头非要掺和这件事,这可是玩命的事,你解毒,我救人,算起来还是我亏了,毕竟,这毒,要不了我的命。”殷或微笑着说,
“你有蔚水莲的吧?”殷或眸光极为透彻,仿佛能看透人心。
“之前有,”说话时,卓理有些气闷,“不过解毒,也用不着蔚水莲。”
“呵,”殷或嘴角上翘,浅浅的弧度满是不怀好意。
“那我加个价,解毒,加一棵蔚水莲。”
你这价,也加的太大了,卓理蹙眉,“你要蔚水莲作甚?”
“你只需说可否,”殷或十分无良地笑道,“算了,就这样说好了啊。”
强行决定,卓理翻个白眼,“那你要保证老头不能缺胳膊少腿,”
殷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语气轻缓,说到最后,竟然轻轻笑了出来,“我尽量,不过,你一个逐出师门的叛徒,我是否可以怀疑你,不怀好意?”
眉眼弯弯,杏仁眼莹润明亮,五官秀气,只有这时,她才像稍稍像豆蔻年华的少女,
卓理耸了耸肩,“章清怎么想都可以,莫要误了正事。”
戚恭如此时不慎发出声音,他十分淡定地往前走几步,推开门,扬眉一笑,灿烂至极,亲昵的唤了声,
“阿越。”
青年长身玉立,紫衣风流,剑眉星目,俊美非凡,
神仙般的人物。
卓理好奇地看了两眼,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称赞,确实美貌无瑕,
至于殷或,完全是被他一次比一次恶寒的称呼怔住了,
“怪不得章清最近不曾出门了,原来是金屋藏娇,”卓理不要命地取笑殷或,“这男宠确实够俊俏,比碧云阁那些个只会弹琴吹曲的漂亮多了。”
卓理确实够傲的,恃才傲物,殷或不信卓理看不出,戚恭如这一身气度,孰是寻常儿郎?
“慎言,卓理,”殷或重归淡定,拨了下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神态自然,“你可还有事?”无事请跪安。
该说的都说完了,自然没什么事,不过不妨碍他逗逗殷或,
那张清隽白嫩的小脸,总是这么温和随意,看不出真正的情绪,实在是让人很难不生出玩笑的情绪,
本来就只是一不大的小姑娘啊,
卓理挥挥手,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说,“你这小情儿,比哥哥还重要?”
殷或抬手,一口饮尽杯中的茶,一个茶盏砸在卓理已经快要跑出门的膝盖上,
挨了这一下,卓理顽强地瘸着腿往门外跑,殷或却没有再追,
反而歪头看了眼扶着门框的青年,半挽的青丝十分随意地垂下,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油然而生,只让戚恭如由衷的心惊,她笑眯眯地问:
“近来可好?”
戚恭如看着她的小脸,手心忽然有些发汗,讷讷地回答:“尚可。”
他实在是没见过这样诚挚的笑容,明眸皓齿,漆黑的眸子里盛满细碎的光,一闪一闪之间,全是温和妥帖的,
殷或却忽然挑起眉,戚恭如,何曾这么腼腆,不该啊,
花楼之地,人心最是浑浊复杂,也最是锻炼人的眼力见儿,
哪个红粉之地没有几个荡气回肠的书生歌女的故事,没有几回温柔真情,何来的这么天真,感动于丝毫的真心?
不解归不解,但是,人还是这么个人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