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谁知因缘巧合,终是再见到了。
尽管很短暂,尽管很仓促,尽管只是那一瞥见,但也足矣。
只是你的眸中,为何如此冷冽,可是被我所伤?
初识便甚好,你会忘记我吗?
可你怎么忍心忘记我呢?不许的啊!
纵然两旁风景甚盛,纵然欢呼声不绝于耳,但就因这惊鸿一瞥,南宫冕再无心回到现在。
努力忘记的过去,又怎能轻易摆脱?
一旦动了心,这一世,便是都要缠住了。
……
南宫冕再无心思看向车外的风光。他放下幕帘,整个人瘫倒下来。满心建筑的坚强,原来也只是假象。
摇摇晃晃出了城,喧嚣就渐渐少了。当车與停下的时候,当帘幕被掀起的时候,南宫冕的眼前依然是毫无色彩。
走在最前面,身着镶金云彩龙服,南宫冕看起来是那样的神气,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强打着精神而已。
走进祖庙,面对着一众灵牌,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在旁人眼中察觉不出一丝异样。
可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刚刚的那一瞥。
祭祖程序了然于心,滴水不漏地跪拜、敬香……
只求先祖在上,了我心意,保东凉一世安宁。
他想。
虔诚地祈祷着,他相信祖辈会懂他、会理解他。
起身,上前,看着一尊尊灵位,见字如见人:望着“孝慈安皇后”几个字,便想起皇祖母慈祥的微笑,仿佛正向自己走来,伸手欲揉揉脑袋;那“孝庄懿皇后”和“勇悯公王”的灵位,脑中登时回忆起那日大婚时,端坐在上的两位高堂,笑容盈盈……
只是,眼前的那“诚庄公王”四个字,却是那般不同,令南宫冕腹中五味陈杂。
这九年里,走了那样多的人。逝者往矣,却犹感在侧。他们在天上看着我,看着东凉,也定不会希望我这般的颓废沮丧。可是我的心,已经碎到一塌糊涂,再怎样修补,都不会如初了。
那些灵牌,是你们留给我的最终纪念。
皇祖母,父皇,母后,皇兄,桢桢……桢桢……桢桢?!
怎么不见她的小小木牌?!
转念一想,南宫冕也心知大半。
是啊,当日桢桢过世,我不过是个王爷罢了,我妻之灵位又怎么能出现在此地?
但是……那么……
那一刹的念头滑过脑海,犹如万道剑光穿过心间,一时间,令人不得动弹。
不错,桢桢是南宫冕的发妻,可是,她逝世之时,南宫冕不过是一个朴素到极致的王,她也只是王妃。而这能够进祖庙的人,只能够是皇帝以及皇后。何维桢非后,纵然是南宫冕之发妻也不可。若是南宫冕要进祖庙,那么日后能跟着他受后人祭奠的,也只能是相熟不过半月的温氏了。
但这些,是祖制,南宫冕虽然心痛,但也终究无法子,只能用那份心意来弥补了。
半日的祭祖仪式在肃穆中结束了。
“陛下,车與已经备好了,三骏也喂过食了。请陛下回宫吧。”
转头回望庄严的殿堂,心下怆然不已。伫立在那,未动弹。
不过一刻,像是有什么决定似的,对身畔护卫的林机道:“林大人,你先护着皇后硕儿他们回宫,我去去就来。”
言罢,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便抢了林机的那匹九赤骏马,飞身奔驰。
“陛下,让臣陪您吧!”身后传来林机的声音。
“不必了。你好生护着他们!”转头回话,不过一瞬,南宫冕就已经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林大人……这……”温氏慌忙道。
“臣定去跟随陛下!”
“无妨,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这么多年了,想必也是有许多苦的。”林玖从后方上前来,阻止着林机道。
“可是……陛下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林机也略略忧心。
“冕儿身怀绝技,能够单骑破敌千百,现在不过是一人前往皇陵而已,无碍。”林玖苦笑着,捏了捏温氏的肩,“妹妹不必慌张,他的心意,我清楚。”
皇陵?
这样一说,再是不晓得南宫冕心意的人也知道他此行的意图了。
素来知晓南宫冕和结发妻子伉俪情深,温皇后再怎么揪心也不会因此而阻挡,深深叹息着,便遵旨回宫了。
………………………………
东凉皇陵,卧着的,都是曾经达到极高位的人,或者是未有封地的皇室之人。曾经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富贵令无数人垂涎。但最后,不都化成了一方黄土,消失在这人世间。
这皇陵,常年有士兵守着。因是除夕,他们倒方有些懈怠了,皇陵门外只两小兵。他俩坐在门槛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直至着龙袍之人出现。
那两小兵尚是未见过世面,见南宫冕前来,着实吓了一跳,连声跪下请罪。
南宫冕顾不得多,下马后将缰绳胡乱扯给一人,只冲另一人道:“带路。佑安王妃陵。”
冥道幽长,两旁青松树立。弯弯绕绕了大半个皇陵,那小兵还未找到通往何维桢的墓穴。
一怒之下,南宫冕骂道:“混账!”吓得那人直接扑在了地上,不敢有分毫行动。
“陛下息怒。臣来领路吧。”
说此话的不是别人,而是看护陵园的主薄安临。
“安临……”南宫冕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溢上来。
在护园主的带领下,这路自然是顺当了不少。
三弯两弯,方至冥道。
小冥道不宽,只许三人并排而行。道上枝条横斜,未腐的枯叶铺满石砖,只这道的中央余有一丝空地。看样子,又好像是有人踩踏过的痕迹。冥道的尽头,便是王陵正门。
在外细细观察了王陵的建制规模,这不过是一个二等爵位的规格。只有一座祠堂,余下的便是一座坟茔。登时这悲怆之情便在南宫冕心中流溢难忍。
身前引路的安临也未想到这里竟是这般的荒芜,一时间涔涔汗水而下。
“陛下……臣……是臣失职了……”安临当即跪下请罪道。
久久望着眼前屈膝之人,想着他也不过是任职而已。偌大的皇陵,寥寥数人守着,他又怎能管理的过来?
安临无父无母的,也实在孤苦。若不是运道好,怕是那时便在深山老林里喂了狼。
“你且先起来吧。你在外头守着,我自己进去。”南宫冕一边朝着安临道,一边迈着步子缓缓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