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这个称谓,代表着一个很古怪的教派,也代表着一个很古怪的神。
“暗”是一个秘传教派,但是却声名远播。“暗”的信徒们行事诡秘,可是和其它秘传教派不同,他们从来没传出什么恶名,反而有很多赞扬他们的故事在大陆流传。“暗”的神职与光明相对,然而这个教派却一直没有受到光明神教或是圣光公会的打压。
而“暗”这位高位神,不仅力量强大、深不可测,还被广泛地传颂为“神秘、低调但和善、热情、乐于助人”的神,时常以正面的形象出现在吟游诗人们的故事中。
这些传说都有些夸张,但此时齐恩思觉得故事中的核心部分还是可信的。
虽然她的语调很冷,自说自话,也不太理会齐恩思的反应。但是从一个神的角度来看,能对一个凡人说那么多话,并给出援助,足可算“和善、热情、乐于助人”了。即便与齐恩思会面的可能只是“暗”的一个意念碎片,但能腾出那么多时间,已经能说是和蔼可亲,诸神模范了。
与旧齐恩思死亡有关的,原来是这样一位伟大的神灵。
这的确出乎了齐恩思的意料。
可是,此时让齐恩思两股战战的并不是这个事实。
“我要对付的,那些人要对付的,是光之主?”齐恩思一时站不定身体,腿软了下来,无力地跪坐在了地面。
至高无上的光之主。
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神明。
在传说中的“六日神战”中力压众神,平息诸神纷争,获得所有生灵崇拜的神中之神。
他具有无上的力量,曾经在激烈的神战中用光明之剑劈开半块大陆,在大陆中央的南面生生开出了忒尔蒂斯海。他也有无上的慈悲,曾经将光明的生机赠与大地,带领众生结束了蛮荒的黑暗纪元,帮助人类建造家园,推动世界进入新的时期。
他是光明神教所信仰的神。
的确,现今的光明神教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他们与光辉王国的王族——图尔多家族貌合神离,两者之间明争暗斗从未少过。再加上几十年前教内矛盾爆发,圣光公会从中分离出去之后,还被光辉国王托马斯九世设为国教,成为了光明神教的眼中钉。
光明神教的力量如此虚弱,齐恩思所在的雄狮公国甚至把他们“请”出了国境,反手又把圣光公会迎了回来,丝毫不掩饰自己激化矛盾的想法。
但即便内忧外患之下,光明神教依然稳坐世间最大教派的位置。在遭遇分裂后,他们还是拥有最多的牧师,最多的神殿骑士和最密集而虔诚的信众。他们名义上依旧与图尔多家族合作,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领地和魔法师。
无论从什么层面上看,对手的实力都强大得令齐恩思胆寒。
与光之主斗,与光明神教斗?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难怪我会和灵魂归宿这样的强神、灵魂圣殿这样的大教派扯上关系。
难怪连带领自己学习魔法的都是堂堂七级魔法师。
难怪自己能遇上“暗”。
这些人是要干什么?杀神?亦或者削弱他的力量,从而方便人间的战斗?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掺和进这样的事情,我有多大几率能活下来?
要逃!
一定要逃!
齐恩思抹去额头的汗水,艰辛地站了起来,下楼,冲到书房,找到了一本地图册。
打开地图,齐恩思心中又是一慌。
能往哪里逃呢?
朝北面跑,去光辉王国自投罗网?
还是向南面进发,在比克王国或者魔法联邦寻找庇护?想得很美,但自己能过国境吗?
找港口,混上一艘船出海?
然后在船员检查时被搜出来,当做海盗的卧底用鱼叉戳死?
齐恩思身体无力地晃了一晃,坐到了书房的椅子上。
冷静。
要冷静。
在这种情境下,如果不能冷静思考,那才是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齐恩思咬了咬牙,重新立起身来,口中念诵咒语,做起了魔法仪式“宁静”的动作。
渐渐地,他心头的焦虑与恐慌被强行压下。
在这宁静的心境下,他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烙印”。
“附身”。
如果齐恩思没有理解错的话,不知为什么,自己的体内有一个烙印,而这个烙印显然与光之主的附身有关。
灵魂圣殿的那位“毯子先生”曾经说过“死亡总比成为受人操控的傀儡好”。
这是不是意味着无论自己无论愿不愿意与他们合作,都会遇到光之主的附身?
大概……是的吧。
齐恩思发出一声哀叹。
看来逃是没有用的。
以前的那一位齐恩思想必是知情的,而且显然比现在的自己知道得多。他都没有跑,我跑什么?
而且按照已知的情报,参与这件事的势力似乎很多,他们可不会轻易让我脱身的。
从另一个角度想,那么多势力要办的事情,总不会一点吧我都没有吧。而且既然他们都那么强大,为了这次行动不惜一切代价,又怎么会坑我一个小小的魔法师呢。
当然,也不会在乎我这个小魔法师的性命就是了。
但总而言之,还是有生还希望的。
想清楚一切的齐恩思,反而变得释然了。
甚至,他的心中还涌动起了一种变态的快感:
这么重要的事情,和明里暗里很多大人物有关系,自己居然能插上一脚,而且俨然是个有神之烙印的关键人物,这不是说明我天赋异禀,很有潜力吗?
怀着乐观的态度,齐恩思收好地图,拍了拍全身上下,尤其是膝盖处的灰,走出了书房。
在前往卧室的路上,他忽然想到,自己怎么突然变得那么乐观了?
心情转化的有点快吧?
仔细想想,似乎是魔法仪式“宁静”起了大作用,魔法真是方便啊。
话说“宁静”的生效时长是多少?五分钟还是六分钟?
好像要结束了?
一念及此,齐恩思感觉到一股原本包裹着自己的力量缓缓散去。
他又心慌了起来。
心慌归心慌,但一切利害关系和因果道理都已经想明白,自己也不至于太害怕了。
应该是这样的吧?
齐恩思走进卧室,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儿,汗水又浸透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