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命,王命,不见王影,好一个遗祸千古的王命!”
我愣愣的听着回荡在我脑海里的声响,是不甘,是愤怒,是无奈,也是苦涩。在这一道道奉命中,我终于有一丝明白了体内那道对立的意志,为何会像现在这般疯狂,而在明悟过后,我唯有沉默。
“王可见,千古后,崖下枯骨无人收!”
随着这一声不甘的怒吼响起,我拿剑的手臂,在颤抖中,忽然就脱离了我的控制。在我的神情变化里,这条手臂蓦然向半空悬起,其手中的剑刃,也从墓底之下直抵向透出一丝光亮的天穹,好似在向着那轮高悬在天穹的太阳,发出猛烈的控诉。
“王于兴师,可见从者无衣?”
在这剑抵苍穹中,有一片深层的猩红,从我的眼底闪过。而在这片几乎疯狂的猩红里,是我身前这位黑骑士的身影,映照在了猩红的眸光里,取代了全部。
看着这位被团团围住的骑士身影,鏖战过后,他挺拔高大的身躯有了佝偻,坚实的脚步也有了彳亍,就连那不破的焦黑铠甲,都在一次次的骨轮碾压当中,划出了伤痕,弥漫出深深的龟裂。
一丝悲哀,在我眼底的猩红里,短暂的代替了疯狂,又瞬息被掩没过去。
在这股嘶吼当中,那一直疯狂,只知道和身前的骷髅进行着无休止战斗的黑骑士,再一次转过身来。不过这一次黑骑士的眼眸里,不再是疑惑和复杂,而是首次在我面前,颤抖中,似露出了震惊和痛苦的样子来。
“醒来!”
随着这一声悲哀又威严的声音响起,是一片火花,从我的指尖飘散而出,又在无形之风的吹拂下,刹那飘荡到了黑骑士的面前。
只见黑骑士浑身一震,在微微的颤抖中,他用手掌紧握住这一片零星的火花,将其放到了胸口上。
有一抹鲜红,让我分不清这是火还是泪。但随着这抹鲜红从黑骑士变异的兜鍪眼眶中淌出,有越来越多的火光,在升腾缭绕当中,瞬间便从这位黑骑士身上的铠甲裂痕中弥漫而起,在阵阵灼热中,传来一股惊心动魄的力量。
“这就是王赐予的火焰……哼,英魂当息,此火当散!”
在一声沉重的冷哼声中,眼前一片从黑骑士身上升腾而起的火光,竟然在那一粒从我身上飘飞出去的火花面前,猛烈的摇曳起来。这股剧烈的舞动摇曳,就如同是臣子见到了君王,传来的发自本能的畏惧。
一片片火光,在一阵阵的明灭摇晃中,从黑骑士的身上霎时间冲天而起,点燃了四周的一切,也点燃了那些靠近黑骑士,几欲发起攻击的众多骷髅。
无限的哀嚎之声,从这片覆盖在火焰中的亡灵骷髅中响起。唯有黑骑士的身影,在这片滔天而起的火光里,随着火光不断熄灭,他的身躯也向着我不断蹲下跪拜起来!
我看着这位长跪在我身前的黑骑士,我能感受到他的生机,正随着这片从他体内溢出,又不断消散的火光一起渐渐熄灭。但一抹清明,随着这生机和火光的消散,越发的从黑骑士的眼底显现出来。
在黑骑士的生命之火即将消散的刹那,在俯身当中,他刹那抬起头来,而在这被抬起的焦黑兜鍪里,我再也看不到骑士眼中的茫然和迷失,在对视当中,我只是感受到了黑骑士眼底那抹最透彻的清明!
“幸不辱命……”
一声叹息,似感慨,似遗憾,似激动,似悲哀,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声游荡了千万年的迷失骑士嘴中,随着他身躯的消散,化作骑士在这世上最后的绝响。
王前的骑士,随他们的王征战过古龙,开辟过时代。他们的荣誉,被大王所赐下的一份火焰,永恒的记载闪耀。又随着火焰将熄,在大王留下的最后一道道奉命中,至死不渝的捍卫着大王的威严。
戍为阴冥,狩猎四方,守卫焦土,这一切的一切,在千万年过后,即使骑士的意志也沉沦,身躯也腐朽,但在火焰和誓言的充斥下,依然让骑士的身躯,去继续无休止的完成着他们的使命,直到此刻,才得解脱。
“值得么?”
我震惊的看着这位黑骑士,跪拜在我面前又消散。最后随着骑士那一声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叹息,是属于我体内的另一道意志,同时发出了呢喃,是自语,也是在向我发问。
“值得么?”
我的嘴角边,回荡起这简单的三个字,扪心自问,这一切都值得么?从前我会说值得,但在又见识了今天这一幕后,我终于不知道了答案,也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或许解脱过后的黑骑士知道,但他没有说……
骚动的墓底,在解脱的黑骑士和烧成了一地灰烬的骸骨过后,终于回归了死寂,不是寂静,而是本就该属于这片墓地的死寂。
我独自行走在这片死寂的墓底里,依旧在思考着那个得不出答案的问题,直到一片叮叮咚咚的嘈杂声音响起,才将我的思绪引会了现实。
这一刻,聆听着这一片响彻在死寂又冰冷墓地里的叮咚声,这种声音是如此的熟悉悦耳,让我忽然就想起了一位不高大,但却足够健壮的铁匠。
“你可不要成为活尸呀!”
随着这样热切又真诚的声音从我脑海浮现,暂时的驱散掉寻找不出问题答案的阴霾。
“是铁匠啊!”
我敢肯定就在这片墓地里,就有一位和安德烈一样的铁匠存在。能够在充满了死人和骸骨的墓地再次遇到铁匠这样热心的活人,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对方了。
“喂,出来!”
循着声音,我的脚步在墓底一面被砌起来的石墙前停住。随着我的呼喊,果然从墙里传来的叮叮咚咚的打铁声,蓦然停止。
不过一声巨大的轰鸣,让我的期待骤然变为骇然。因为只见原本堵在我身前的石墙,在这声巨大的轰鸣里,墙壁被敲碎,有一副矮小但又格外魁梧的身影,如同一位幽灵一样,在漫天的烟尘中向着我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