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没有零星,就连月也被云彩紧紧遮住,不透半分,微风轻拂,有什么一晃而过,快得根本看不清楚。
石碑耸立,没有什么栩栩如生的雕刻,却上书着几个雄浑苍劲的大字:
“仙灵宗!”
不远之处,巨大的山门敞开着,并没有紧紧关闭,但却有轮值的四名年轻弟子各自待在一边,时时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何时,只听有什么碎裂的声响传出,四人一惊,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石碑上竟然浮现了丝丝裂缝!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人赶紧上前,看着接连不断出现的裂缝,心中骇然。
其他三人也迅速过来了,还未有什么反应,却见石碑竟是突然彻底碎裂,伴随着各种碎石落地的声音响起,他们更是惊慌失措:
“石碑怎么突然这样了?”
“不知道啊!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掌门和长老他们!”
“对……”
他们兀自惊慌,却不知一道人影从他们背后一闪而过……
练武场,炼丹房,兵器库……
不像会放七色芙蓉此等珍贵之物!
凭借着不低的修为,一路畅通无阻的段离此刻就藏身在一石柱后,注意着周围的种种动静,也不意外地听到了各种关于石碑碎了的话:
“什么?石碑竟然碎了?”
“石碑怎么会碎了?那可是我仙灵宗的祖师立的!”
“不可能!石碑怎么可能碎了?”
“就是!怎么可能嘛!”
段离面色冷淡,如果问他为什么要对石碑下手,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很讨厌上面那三个字罢了!
莫名的讨厌,或者说,是一种虽然不多,但却怎么无法忽视的憎恶。
出现在这里,说实话,他的内心深处隐隐有种很排斥的感觉,仿佛这里有什么他所讨厌的人或事。
越是待得久,他就越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果然……
他暗暗攥紧了手,他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
若是这里消失了,就会好了吧?他突然这样想到,心中完全没有任何波澜,反而是近乎冷血的平静。殊不知若是这样的想法让陆少明知晓,或者上官琰等人知晓,一定会惊愕得仿佛从不认识他!
待那些仙灵宗的弟子走后,他也终于动了,一个闪身便藏在了一间屋子后,正好为树影所挡,无人注意。
看了一眼紧靠着的屋子,他也就发现了这屋子似乎要比那些普通的弟子房好多了,便是这材质,也要好上许多!
看来,住在里面的必定是受到重视的关门弟子!这么一想,段离暗暗运用神念,悄悄查探着里面的情况。
“凌师兄,你近来怎么一直闭关啊?”女子柔和的嗓音中带着十足的关心。
“我只是不甘心,很不甘心!”说话的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甚至多了几分憎恨:“我竟然还是输给段离!”
听到自己的名字,段离眸光一闪,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继续查探着其中的情况,不过……
这个声音没来由地令他感到一丝异样!
有种熟悉的感觉,却不是对待友人的亲切,反而……
他的心中没来由地浮现几分杀意!
“凌师兄,你别这样,你一定会赢过段离的!”
“不是赢,是杀!我绝对要杀了他!”这一次,言语之间满满的冰冷杀意。
似是有些被吓到了的女子的声音有些低:“凌师兄一定会做到的!只是现在,你应该做的,是考虑我们的婚事啊!”
“不用考虑,你应该很清楚……”杀意已退,声音竟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在怀念着什么的人一样这样开了口:
“我一直倾心的,只有轻澜。”
“轻澜?什么轻澜?那是慕明月!”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和嫉妒,“她都死了那么久,你怎么还记着她?”
“不管她叫什么名字,这都改变不了我对她的心。”
“你对她的心?她对你有这样的心吗?为了一个魔头,她连死都不怕!她会死根本就是活该,她也根本就是死有余辜的!”
活该?死有余辜?段离的浓墨一般的眸中凝聚起了森冷的杀意。
这个女人……该死!
不说段离的反应如何,便是室内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随后便是怒斥: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她!”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杀意。
“你!你为了她打我?”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很快又变成了浓浓的嫉恨,“她到底哪里好?都死了那么久还如此占据你的心,我当初真该找机会亲手杀了她!”
这话一出,段离的眸中滑过几分血色,有些奇怪的画面迅速在脑海之中闪过,快得根本抓不住,倒是令他只觉得脑中一阵强烈的刺痛,一不注意竟是不小心暴露了一点气息!
“谁!”
几乎就在这一个字落下的同时,一道灵力已经精准无比地隔着墙朝段离而来,段离忍着疼痛,抬手间便轻易化解了攻击,却不意外地看到了已经从房内出来的两人!
白衣男子玉树临风,眉眼间几分傲气,周身气息凌厉逼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过于的锋利,令人感到只是靠近便有被伤着的危险。粉衣女子面容姣好,风姿绰约,单看相貌实难看出这样的女子会说出段离所听到的那些充满恶意和嫉恨的话。
“段离!”
两人皆是又惊又怒,尤其是白衣男子,更是多了几分恨意,直接剑指段离:“你居然敢出现在这里!”
分明找不出任何记忆里有属于这两人的,但段离也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记不起很多东西,但凭着这两人刚才的话,他就知道,他一定与这两个人有着不少恩怨!而且——
真奇怪,看着这两个人,他居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
他,特别想杀了这两个人!
尤其是这个竟然说出那样的话的女人!
至于另外一个……
段离想,大概就是——
让他生不如死!
不过一念,嗜血的欲望已经开闸,他的心中却完全没有一点异样,仿佛生来便是如此,不过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段离!受死吧!”几乎就在这话出口的瞬间,五色的龙形剑气凛然而至!
强烈的痛感不断传来,段离却弯起了唇角,隐隐带着几分嗜血的意味,竟是仿佛根本没感觉到一般,青光一闪,他的手中出现了那通体刻着古朴纹路的流渊剑!
不过轻轻一挥,数道剑气凛然迎上,直接将那五色龙形剑气生生撕裂,白衣男子一惊,赶紧提起龙吟剑挡住已经临近的剑气!
然而,修为的差距令他只觉得虎口发痛,竟是有些握不住手中的龙吟剑!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剑吟,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仔细一看,那竟是龙吟剑!
白衣男子脚下的平地已出现了一道沟壑,感受到体内的疼痛,白衣男子脸色难看,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多多少少被震伤,手中的剑更是被生生震落在地!若非龙吟剑替他挡住了大部分剑气,他恐怕会身受重伤!
“凌师兄!”粉衣女子迅速赶到白衣男子的身边,对他自是十分担忧,转而对段离愤恨异常:
“段离!你敢伤他!”
段离神情淡漠,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用急,他还没死。”
就是说还要杀人了?粉衣女子一想到这心中杀意不自觉的露了出来!
白衣男子更是杀意毕露:“段离,我要你死!”
虽对两个人的杀意根本不在意,但段离心中难免有所疑惑,忍着疼痛,他淡淡道:“等等……”
“你想做什么?”白衣男子警惕性迅速提高了好几倍,短暂的交锋让他清楚眼前这个人的修为比他高了不少,虽然不甘心,但是他不能大意!
“我不明白,你对我,哪来的恨?”虽然不是很重要,段离也不怎么在意,但知晓一些的话,说不定能让他知道他为什么就是这么想要这个人死了!
这里的一切,让他莫名其妙地有种无法忽视的憎恶!
“恨?当然恨!”白衣男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我凌子尘想要的,你都要跟我抢,如何不恨?”
“抢?”段离心中浮现几分疑惑,他不认为他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再者,他也不认为他在乎的东西有很多。
不知道段离的心中所想,凌子尘恨恨地说了下去:
“我曾一心只想夺得宗门第一,你却偏要同我抢!”
“我倾心所爱之人,你也要抢走!若不是你,轻澜便是我的!”
“你夺走这些还不够,连待我很好的娘亲,你居然也要抢走!”
“为什么偏偏又是你?是袁溪倒无所谓,可你偏偏才是真正的上官睿!”
“凭什么?不过是个魔道孽种,你凭什么跟我抢?”
“居然到现在不死!我当时便该直接出手毁了你的元神,让你彻底消失!”
伴随着凌子尘的每一句话,段离只觉得自己的头炸裂一般的痛,痛苦的神情不自觉地露出,同时也被对面的两人发现!
凌子尘心中大喜,口中却是毫不留情地刺激段离:
“段离……不,上官睿,你真是让人同情!”浓浓的讽刺带着十足的恶意。
“娘当时可是看着你被我打碎了经脉,落入无间之渊,至于上官琰……哦,准确来说是你爹,可是一次次推波助澜,害你受尽猜疑,无法在正道立足!”
……
清风徐来,一处小小的山坡上,本来正闭眼打坐的白衣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看到不知何时就已经出现在眼前的华服青年,面色淡淡。
“梦儿……”
青年刚一出声,便被女子冷冷淡淡打断:
“这个称呼不太合适吧,赤炎帝君!”
青年苦笑一声,道:“这个称呼从你口中听到,还真是不习惯,你可以叫我名字,一如当初我仍只是赤炎太子那般。”
“阁下已经贵为新一任赤炎帝君,应该自称本君,而我身为青霄公主,那般随意称呼便不好了!”
“……算了,”青年无奈,“到底是我当初年少轻狂,以至于错过了最好的你,也因为我的愚蠢,促成了你和叶卿的婚约,甚至最后,还因此害了你和叶卿……”
“……你,想说什么?”
“叶卿,”青年神情严肃,“是我最看不懂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