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腹痛折磨的赵竹心,断断续续的听见庞离和姬尔安的对话,心道:“庞公子虽是富贵之人,但他待我这般,可见是个好人,与我所知为富不仁者大不相同。”
姬尔安走近床边,赵一平侧了侧身子,不愿他接近赵竹心,可自己实在没办法令赵竹心减轻痛楚,只好退开,口中说道:“你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姬尔安冷笑一声,并不理他。
赵竹心见姬尔安站到自己的床边,咬牙忍着剧痛,不吭一声。姬尔安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便真的笑了出来,对赵竹心说道:“按我说的做。”
“令体虚,令心死,遇强不需强;令气运,令神活,化而为己用。”
赵竹心道:“什么意思?我要怎么做?”
姬尔安道:“不要与你体内真气相抗,任其流转,放松身体,别去想如何控制那股力量,顺势而行。”赵竹心照他说的做,不再抵御体内那股刚强的力量,权当自己已是个死人,任其在身体里游走,身体渐渐试着放松,开始觉得整个身子都被那股力量笼罩,不由自主,忍不住想要反抗。
姬尔安立刻在旁边叮嘱:“不可相抗,以柔克刚。”
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赵竹心紧缩的身子渐渐舒展,紧握着的双手也慢慢放开了。她觉得腹痛开始减轻,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慢慢散开。众人见她脸色不似先前那般惨白,神情也不那么痛苦,都稍稍放下心来。庞离见她大好,想起那山中采药女郎给的几株药草,于是让小二按照方法将药煎好。
待又过了一刻钟,赵竹心已经感觉不到那股力量在折磨自己,睁开眼睛,首先对庞离说:“我没事了,谢谢你,庞离。”她本来一直叫庞离做“庞公子”,现下改叫他的名字,便是当真以朋友待他。
庞离听她不叫自己“庞公子”当时喜得眉开眼笑:“你没事就好了,我……”竟不知再说什么好。
赵竹心看他那个样子,“噗嗤”一笑,说道:“行了,昨天陪我辛苦了一晚,现下你去休息吧。”
庞离道:“好,我先去叫小二将药送进来。”赵竹心还来不及问他是什么药,他已经跑了出去。一会儿,端着碗进来,说道;“把这药喝了吧。”
“这是什么药?”赵竹心问。
庞离答道:“这个……我也不知,给我药的姑娘说,这药可以去你心中烦闷,还可缓解疲劳。”
赵竹心苦笑:“心中烦闷岂是药石可医?”
“是啊,你连什么药也不知,便拿来给竹心妹妹吃,万一吃坏了她,我可不饶你。”赵一平说话当在赵竹心身前。
“这……”庞离搔了搔头,憨笑道:“也不知怎么,我只是觉得给我药的姑娘不会骗人,而且医术不浅。”
赵竹心面含微笑,看着庞离那呆气十足的样子,竟伸手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只觉药味略苦,稍带腥气。喝完之后,倒是立刻觉得周身舒畅,不似先前那般疲倦,笑道:“庞公子遇见的怕是神仙呢,喝完这药当真觉得舒服了许多。”说着便要起身。
赵一平见她要起来,担心道:“别起来,那是什么灵丹妙药,这么快就有效的?”
赵竹心笑道:“真的没事了。你都好了吧?”
“我没事啊,竹心妹妹没事,我就没事。”赵一平脸上终于又出现了那天真的笑容。
姬尔安看赵竹心对自己不理不睬,知道虽然是自己救的她,但她将这笔恩情全记在了庞离的身上,当下也不在意,一笑置之,叫上唐季,一起离开。走到门口时,回首说道:“刚刚教你的方法,只能缓你一时之痛,若要以此法彻底根治你这腹痛顽疾,却是不能。”
赵竹心心道:“反正我本已不久于人世,如今姐姐多半凶多吉少,待我解决了丐帮的事,便了无牵挂,即使一死又何妨?”是以轻轻一声冷笑,道:“多谢公子提醒。”
随后,庞离也跟了出去。待房内只剩下赵一平和赵竹心兄妹时,赵竹心本想将这一日发生的事跟赵一平吐露,将自己的无助告诉他,可她知道,赵一平根本听不懂,也根本帮不了她,只好让他也回房去。
谁知赵一平却不肯走,兴高采烈地跟她说:“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赵竹心看着他那么开心,也笑道:“我就希望平哥哥总是这么开心,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先保证你的安全。”说道这里,顿了顿才又说道:“等你有了人照顾,我便了无牵挂。”她见赵一平盯着他,似乎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笑问:“你刚刚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赵一平满是喜悦的脸上,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落寞,他问道:“竹心妹妹是不是不去风波庄了?”
赵竹心心道:“原来他心里在惦记着这件事,可我的时间还够用吗?”
“平哥哥很想去?”赵竹心问。
赵一平点了点头,赵竹心笑道:“那我们就去,不过要等我办完一件事,好不好?”
“好,好。”赵一平笑道:“太好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好吃的,要跟竹心妹妹一起吃。”
赵竹心笑问:“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赵一平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帮我一个忙,好不好?”赵竹心觉得,她宁可赵一平的病永远也不要好,他就可以永远这么知足,这么快乐。
赵一平说道:“竹心妹妹的忙,当然要帮了。”
“那你去帮我找一件干净的衣服。”
“这么容易啊。”
赵竹心微笑道:“是啊。要黑色的。”
赵一平听了,有些犹豫,好像有话说,却又不敢说,最后还是小声问道:“竹心妹妹又要出门呀?”
赵竹心点了点头,说:“你帮我保密好不好?等我回来,我们就启程去风波庄。”赵竹心怕自己出去后,他发现自己不在会担心,不免惊动了其他人,索性先告诉了他。
待所有人都离开,只剩赵竹心一个人的时候,她强作出的笑容立刻消失,眼神直直的,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晚饭后,赵竹心换上一身黑衣,从客栈的窗户,纵身跃出。她身法本就轻快,现在着了一身黑衣,在黑夜中穿梭,若隐若现,确难被人发现。而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全城守卫最森严的地方——皇宫。
这次,她本打算见她在宫里的姐姐一面,然后带着赵一平一路南下,沿途联络丐帮各分舵,并向各帮派求助,以图一举歼灭曲长秋的势力,夺回丐帮实权。之后,中毒也好,腹痛缠身也罢,她都可不在乎,因为她的使命已经完成。
她最后要确定的事,就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安好,可如今看来,只怕这也不是易事了。看到受伤的宫门侍卫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知道,姐姐多半也出了事,可她必须亲自确认一下,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姐姐没死,就一定要将她救出。
宫墙虽高,可对赵竹心来说,要跃进墙内也不是什么难事。她绕过宫墙外巡逻守卫,纵身跃起,在墙上踏了两下,已跃上墙头,看清墙内没有守卫,轻轻一纵,轻而易举的便走进了这个世人都觉威严庄重、富丽堂皇的宫殿。
她不知,今日如此轻而易举便越过的宫墙,日后竟然将她困的难以呼吸,想要走出去也是难如登天。
赵竹心曾听姐姐说过,她住的地方在宫中的西南方位,是一个叫做“凤和宫”的地方,那地方空旷广大,却有些寒冷。她凭着这些去寻,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宫中大大小小的殿宇何止百座,她如何在重重守卫下找得到凤和宫。
进来了大半个时辰,她只是在乱闯,索性足够小心没有被发现,可是她已经开始急躁不安,心道:“不如随便抓一个人来问问。”她不会武功,要想抓人也只能抓宫女,否则她也不是人家对手。可找了大半天,又要躲着侍卫,哪里有宫女的影子。
于是暗骂:“该死的皇帝,为何住这么大的地方!难不成今日只能无功而返?”她不是个做事冒进的人,想到此处,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决定回去。岂知她来时,一路躲着人,奔着西南方而行,可回去的时候一路向着东北,却怎么也找不对方向,反而觉得巡逻的侍卫越来越多。
她心中叫道:“糟糕!我冒冒失失地夜探皇宫,根本没做好万全准备,如今是进来容易,出去难。赵竹心啊赵竹心,你怎地如此冲动,此番若是命丧于此,丐帮怎么办?平哥哥怎么办?你如何对得起姑姑!”
不料她正发愁之际,突听有人叫道:“有刺客!”
赵竹心一惊,缩身角落,又听人喊:“全神戒备,壬午往宣和宫方向,壬辰往锦园宫方向,护驾!”听得一群人齐声回答:“是。”接着便是一声声的长靴踏地的声音。赵竹心瞧准时机,趁着空隙,展开轻身功夫,沿着一个方向疾奔,终于看见那堵高高的围墙,足尖点地,翻身而上,比进来的时候身法更快。
当她的双足再次落地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吐了口气,可是却发现自己身处之所,乃是一片旷野。原来她慌忙之中,辨不清方向,遇到皇宫的外围宫墙,哪里还管是何方位,出来以后才知道,自己已到了长安城外。
想起刚刚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喃喃自语:“也不知宫中来了什么刺客,倒真该谢谢他。”可是一想到仍是没有探到一点点姐姐的消息,不免失望。
第二天开了城门,赵竹心才回到了城里。刚刚跃进自己房间的窗子,便听庞离敲门,叫她用早饭。她答应着,开门出来。
庞离见到她,愣了一下。
赵竹心问:“怎么了?”
“没什么。”庞离道:“姑娘这身衣服是何时置办的?”
赵竹心侧了侧身,问道:“好看吗?”
庞离第一次见她换成那件鹅黄女装的时候,只觉伶俐娇俏,似莺着黄羽,却柔而不弱。现下一袭黑衣着身,伶俐之上又添英气,此刻巧笑嫣然,两靥生姿,庞离竟看得有些痴了。
“怎么了?”赵竹心见他半晌不答,还道他看出什么端倪。
不料庞离痴痴笑道:“好看,向来粉妆红衣,艳丽花色最与女子相称,不然便是衣白如雪,圣洁似仙,偏偏姑娘称极了这身黑衣,楚楚动人而不乏飒爽之姿。”
赵竹心笑他又说呆话,也不当真,与他并肩来到客栈大堂。
见到赵竹心时,姬尔安脸上的异样一闪而过,但却没说什么。主子没反应,唐季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赵一平欢欢喜喜地迎上来,拉着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