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自知落后已远,担心麻忽儿众兄弟有什么闪失,策马疾奔。玉骢马神骏异常,撒开四蹄,便如流星一般,飞快地掠过旷野。饶是如此,仍是行了很久很久,日头都已经昏黄偏西之时,王勇才远远地望见前面有一个小黑点在缓缓地移动着。王勇在草原已久,知道这是单人独骑,也正在赶路。草原上地广人稀,终日奔跑,都难得见到一人,如果方向不错的话,此人必与麻忽儿有关。王勇再加一鞭,向那人奔去。前面那人,本来的速度就不快,听到后面的动静,便屡屡回头张望,手搭凉棚,努力辨认。王勇却早已认出此人,便是随着麻忽儿的那五十名战士之一,王勇手挥马鞭,口里大声呼哨,示意不是敌人。待得奔近,那人也认出了王勇,又惊又喜地说道:
“王先生,麻忽儿大哥吩咐我假称方便,故意落后,要迎一迎您呢,您果然赶上来了。”
王先生追上他,与他并驾齐驱,叫着这人的姓名,说道:
“乌突慕兄弟,这是怎么回事?遇到了薛氏的渥斡队长了吗?咱们被强行征召,要去哪里?”
乌突慕连连点头,说道:“留下来的那名兄弟都给你解释清楚啦?是的,就是这么回事儿。咱们也没有办法,不敢得罪人家呀。”
“可是,具体是怎么怎么回事呢?要去与谁打仗?”
乌突慕挠了挠了头,为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呀,就是跟着那伙子薛家兵将们乱跑了一阵子,那位渥斡队长便遣了两位军官接管了麻忽儿大哥的指挥权,指挥着咱们继续往东边跑,那位末勒末台吉大人的兵马们却折向北边去了。麻忽儿大哥偷个空儿遣我出来,留在后面,迎一迎王先生,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啊!”
王勇皱着眉,想了半天,想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乌突慕看着王勇,又问道:“王先生,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王勇扬了扬马鞭,说道:“先追上麻忽儿,然后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好啊!”乌突慕高兴地应答了一声,两人各催战马,全力向前奔去。
一直奔跑到太阳落山以后,马匹俱都劳累了,才望见前面的暮色里勾勒出一处小营地的轮廓,十余顶帐蓬,三四处篝火,数十人分别围着篝火,正在烹饪晚饭。营地当中的空地上,被篝火照映得通明,人群里,居中的位置上,踞坐着两名面孔陌生的大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火光下,映照得面孔通红,笑容满面,十分快活。
马蹄声响,早已惊动了众人,兄弟们一齐抬头,看到了王勇先生,脸上俱都是欲笑不敢笑,欲言不敢言的神色,停住了手里的酒肉,屏住气息,眼睛一齐看向了王勇。也有粗鲁的人,想要出声向王勇打招呼,却被旁边的兄弟暗暗扯一扯衣袖,制止住了。
麻忽儿口里轻轻地“嗯”了几声,想要出声招呼一句“王先生”,话到口边,却强行忍住了。
那两名薛家军汉,早已有了不少酒意,仍然查觉出形势有异,也抬头观看。右手处一名酒糟鼻、大蛤蟆眼睛的军汉,手中正执着一块肥肉,欲举至嘴边撕咬,便用执着这块肥肉的右手,指了指乌突慕,说道:
“霍,你这个家伙,下午请假去拉屎,我是知道的。怎么现在才赶上来?磨蹭得很呢,哈哈……”
再一转眼,望见了王勇,皱眉道:“你这厮,眼生得很,哪里来的?莫不是那狗贼上官图真的奸细么?快快招供!”
王勇心中一惊,跳下马来,向着麻忽儿躬身一揖,口里却大声抱怨道:
“麻忽儿头领,吃着吃着酒,怎么忽然不见了众位兄弟们?临行之时,怎么抛下了我不管?若非途中遇到了乌突慕兄弟,我少不得独自回去,怎么去向鲁佳奇长老交待呢?”
麻忽儿眨了眨眼睛,呵呵一笑,顺着王勇的话茬儿接了下去:
“正是呢,大哥,我还觉得奇怪,末勒末勒台吉大人临时征召咱们,我检点集合之时,才发现不见了你呢,军情紧急,可没有为了你一人耽搁行程的道理。大哥,你跑到哪里去啦?”
那两名薛营军汉听了这段对话,脸色舒缓下来,一人提起酒袋,一人举起肥肉,一边吃喝,一边继续听他们的对话。
王勇说道;“我吃了几碗酒,有些头疼,就去店老板那边的大车上躺了一会儿,麻忽儿头领呀,我不是对你讲过了吗?”
麻忽儿点点头,道:“是吗?当时凉棚里那么嘈杂,我却是没有听到的。”
那个蛤蟆眼的大汉又一指王勇,说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王勇抱拳,说道:“在下乃是……王勇,在麻忽儿头领麾下听差的。”
说这话时,王勇找了一个胡语单词发音与‘王勇’二字相似的,说了出来。
蛤蟆眼军汉斜着眼睛看了看王勇,点点头,挥手道:“坐下来,一齐吃酒。”
正在这时,那匹玉骢马扬着脖子,长声嘶叫了一声,抬起两个前蹄,向那乌突慕的座骑踢去,那匹可怜的战马急忙避过,呜呜悲呜着,趴耳屈蹄,摇摆尾巴,做出屈服的样子,玉骢马这才罢休,四蹄踏地,亭亭玉立,仿佛是一块青玉雕刻而成的一般,一双明亮的黑眼睛缓缓地巡视着围着篝火而坐的人类们。眼神中,似乎流露着漠视与轻蔑的神情。
蛤蟆眼军汉连连称赞道:“好骏马,好骏马,这般的骏马,便是献与咱们老狼主,也使得呢!”
说罢,这军汉抬起眼来,又重新认真地审视着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