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清韵的第一次晨跑并不顺利。
早晨五点在武学堂门前集合的时候,她还穿着短装,满怀期待的迎接着正式开始接触武学的第一天,可她没想到,她迎来了这一天,却睡过了结尾。
众人还在门前嬉闹的时候,云玲到了,梅子将凳子紧挨着门放好后,云玲白袍一扬潇洒落座,挥挥手,夏轩和陆明轩就带头跑了起来。
韶清韵是和夏珩并排跑着的,路过云玲时,她侧头看了一眼,梅子正将刚才靠放在门边的伞撑起来挡在云玲的头顶,韶清韵收回视线,抬起头看了看还布着墨色的天,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事实上,她的直觉是对的,这天,是不太对。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她的鼻尖突然一凉,紧跟着伴着赖皮皮的一声嚎叫,地上就溅起了豆大的雨点,而且越来越密。
夏轩和陆明轩在雨滴落下的时候就减了速度,紧跟着赖皮皮和尤靖也慢了下来,韶清韵收力不及,一张小脸一下子就磕到了尤靖的背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流血了....
夏珩喊了一声“青云受伤了!”大伙儿就都停下围了上来。
那时候,他们正路过武学堂的正门前,见她出了血,梅子撑着伞快步走过来,掏出帕子按在她的鼻尖,把她带到了云玲的身边。
云玲看了她一眼,挥挥手,夏轩他们就又整队跑了起来。
等已经看不清人影的时候,云玲才扭头看向韶清韵:“怎么这么不小心?”
韶清韵揉了揉帕子塞到鼻子里,苦笑两声道:“一时走神了。”她那会儿正想着师父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今日会下雨的....
“你啊!”从身后抽出一条干布搭在韶清韵的头顶,云玲才又开口道,“等会儿他们跑过来了,你可得加进去的。”
闻言,韶清韵抖了抖已经有些使不上劲儿的两腿,扬头笑道:“好。”
等众人再度出现的时候,云玲伸手夺过韶清韵正在擦身子的布塞到身后,坐直了身子板着脸道:“来了。”
看着自家师父瞬间转变的形象,韶清韵抿着嘴笑了笑,等众人到了门前,就冒着雨跟在了最后。
“怎么样?还流血么?”夏珩退到一旁,降低了速度,等李邝等人过去了,他才跑到韶清韵身边问道。
韶清韵摇摇头笑道:“不流了。”
紧跟着前方就传来尤靖的声音:“对不起啊青云,害你受伤。”
“因为你的背太硬了么?”韶清韵扬声问道,尤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就笑出了声,等他想要收住的时候,周边突然哄笑起来,赖皮皮扭头喊道:“小可怜,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韶清韵冲着他吐吐舌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再次专心致志的跑了起来。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韶清韵觉得她的腿已经不是她的腿了,就好像两根棍在支着她向前似的,她侧头看向夏珩,夏珩对着她笑了笑。
“咱们要跑几圈啊?”韶清韵皱眉问道。
“你五圈,我们十圈。”夏珩答。
那就是还有一圈了....
韶清韵咬咬牙,深呼一口气,尽力跟上前面的队伍,暗道夏珩他们的体力果真很好,这么大的武学堂,她这才跑了三圈多就感觉生无可恋了,他们竟然要跑十圈!
尽管韶清韵憋足了劲往前跑,但还是在第四圈就要跑完的时候倒了下去。
倒地前,韶清韵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可能是习惯性晕倒、昏厥。
——
韶清韵这一睡,又是两日,等她醒来的时候,云玲就守在她的床头。
她收回视线,透过屋顶的琉璃窗向外看去,天上挂着一轮圆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昨日又是十五日啊。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可两次、三次呢?
韶清韵抬起小手放在自己的眼前,这么小,她还是只有四岁,还在这大晰朝。
“清韵,你醒了?”云玲睁开有些疲惫的双眼,伸手探向韶清韵的额间,松了口气,“烧退了,再服两贴药,就没事儿了。”
“我娘呢?”韶清韵开口问道,她有些想花娘怀里皂角的味道。
“我怕你娘担心,就说要带你闭关两日。”云玲抬眼看向窗外,又道,“天色已经晚了,明日我再带你去见你娘。”
“恩。”韶清韵轻声应了,云玲蹙着眉坐在一旁,想着要不要把花娘接上来。
四周静悄悄地,过了一会儿,云玲突然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外走去,韶清韵伸手拉住她:“别走。”
云玲转过身,看着她就又坐了下来。
“师父,你相信前世今生么?”韶清韵开口问道。
“万物轮回,我信。”云玲将韶清韵的小手包在手心,轻声道。
韶清韵闻言笑了,她看向云玲:“师父,我饿了。”
“好,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云玲走到门口,回头看了韶清韵一眼,韶清韵正望着天窗发呆,她皱起眉头转身走了出去,这孩子,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
望着天上的圆月,韶清韵轻笑出声:思韵,是思念她的意思么?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个婴孩,隔着玻璃,她的爸爸正对着那孩子说话:“思韵,你知道么,你有一个姐姐哦~”
婴孩半睁着眼侧头看着爸爸,撅着小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一般,她走上前去,贴在育婴箱上,笑道:“我就是你姐姐哦~”
刚说完,那孩子突然笑了起来,爸爸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清韵,是你么?!”
韶清韵隔着玻璃看着爸爸,她点点头,但她知道爸爸看不到。
三个月前,月圆夜,她又梦见自己到了现代,可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和她所知不太一样,爸爸和妈妈每日浑浑噩噩的,他们总说着一句话:“是清韵救了我们!”
爸爸的部队给他们安排了心理医生,可爸爸不肯去,他告诉妈妈,是清韵把他叫回来的。妈妈说,她知道,她也听到了。
韶清韵看着她们抱着自己的小衣一夜一夜的守在婴儿车旁,忍不住上前去抱住了他们,要他们好好生活,不要再想她了。
后来,梦就醒了。
两个月前,月圆夜,她又见到了爸爸妈妈,他们的神志已经恢复了正常,开始继续工作了,只是每每经过婴儿车时,都会逗留片刻,期望能够再次听到女儿的声音。但她没有开口,她觉得这一切都太玄幻了。
一个月前,月圆夜,她看到妈妈躺在手术台上,就要人工流产,她吓了一跳,冲上前去求她不要,妈妈突然哭着下了手术台,她说:我就知道你在!
昨夜,她又回去了。妹妹出生了,妈妈躺在生产室,抱着妹妹,扬声道:“思韵,韶思韵,这就是妹妹的名字。”她知道,这是妈妈说给她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