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昀庚忽然间感觉到飞机场的空气让人窒息,周围的人群都在向他压来,他无法呼吸,无法移动。身体内的生命力已经全部因夏暖的离去而带走,只听见嘭的一声,他倒在了机场大厅上。
“那不是我们儿子吗?”就在他到底的瞬间,从美国回来的佟家老人,望见了轰然倒地的儿子。他的手指还流着血,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张字条,“为什么要走?”“回来!”
好像是对女人说的话,但是顺着儿子刚才倒下的方向,也没看见什么别的人。
“赶紧打120。”佟父冲着自己的助理说。
“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二老刚将地上的佟昀庚扶起来,又听到女儿的声音。
而她的身后,有一大群的警察。
“发生了什么事?”佟父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没回来,儿子倒在地上,女儿被警察追捕。
五年的芳华璀璨了法国香榭丽舍大街上的阳光,也吹美了路上女士绝妙的灵魂。一个二十五岁的纯熟优雅女人,浑身穿着简约的黑色长袍,头发上的黑色风帽迎风而起,让人犹如望见教堂里最美的修女。长袍的绣白花边在粉尘间跳跃不停,女人白皙的小手中托着一架相机,在快速的啪啪声中,法国的美景全部缩在“相框”中。
不一会儿,风景中忽然多出一个小孩,看起来有四五岁大,头上戴着鲜艳的红帽子,身上也是穿着最小版的简约长袍,他俏皮的小鼻子一耸一耸的,而且冲着端相机的女人不停的做着手势。最后,干脆学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远远的还能听见他嘴里的哼唱,“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他所有幸福的蹦跳,全部也锁进了“相框”中。
“妈咪妈咪,我要多学几首儿歌。”小兔子跑着跑着来到举着相机的女人身边,小手摇晃着她的长袍,语气中充满委屈。
“卡文,就你这中文水平还想再学几首?”女人显然了解他的秉性,一句话就把孩子堵的哑口无言。
“苏夏暖!”小兔子发飙了,“作为中国人,你就会唱两首儿歌,说来说去就是那两首,你懂不懂丢人?”
你还别说,这妈咪在他的批评下,不仅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还认真的纠正着孩子的用词,“说话的时候叫做‘说来说去’,唱歌叫做‘唱来唱去’,还有,你刚才那个‘懂不懂’用的也不太合适。我觉得是不是换成‘嫌不嫌’,‘知不知道’会更加合适点?”
卡文一听妈咪又认真教授他语言了,便支起小耳朵听得仔细。听完后,小脸却更加迷茫了,“妈咪,什么是‘闲不闲’?”是指时间很充足的意思吗?
“不对,是嫌弃的嫌!”苏夏暖干脆将手中的相机放下,然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当教师似的把嫌弃的嫌写了出来,“就是这个嫌!”
“妈咪,这个字不认得!”卡文摇摇头,指了指这个纷繁复杂的“嫌”字。
“这个字就是嫌弃的嫌字!”夏暖有些焦头烂额,法国的中文学校不见得教的好,她每次都要花费很多心思让卡文多学中文,但每次这个妈咪兼老师都以失败告终。
“噢,嫌弃的嫌,妈咪你是不是嫌弃卡文了?”欢快的小兔子忽然黯然神伤起来,似乎因为妈咪刚才太凶了。
“没有,怎么会。”以前温柔的夏暖,如今多了岁月的锤炼,变的干练起来。她紧紧的搂住自己这么多年的幸福源泉,“卡文,我们回中国好不好?到那里就会有多老师来教你中文了,儿歌都至少有三百首呢。”法国五年,夏暖始终作为某知名杂志的撰稿人兼摄影师,向这个世界展示自己的视角和心情,也发过不少的文章,获过不少摄影奖,日子过的简单而又快乐。
只是在某些空闲的时间,会偶尔感觉孤独袭来。特别在面对卡文的时候,会觉得有深深的亏欠。不只是语言上的不够专业,更有感情上的缺失。顾维君尽管经常到他们家来陪卡文玩耍,但他却无法代替父亲的位置。
“怎么了?”正在想着回国的事情,顾维君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但是夏暖一声轻轻的喂声,他便听出来了她的不开心。这五年下来的相处,夏暖从最初的单纯变成现在的成熟,从最初的脆弱变成现在的坚强,无数个夜里,卡文生病,他在加班时,都是她一个人送他到医院,经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多重折磨。她偶尔会沉默,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沉默的次数越来越多。
“顾大哥,我想回国了。卡文的语言需求越来越大,我满足不了他。”如果她回国,第一个需要交代的便是顾维君,这些年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没问题。”电话那头的顾维君没有丝毫的停顿,便直接同意了。但他的心底却有着一个疑问,你确定这次回去,只是为了卡文的语言吗?
既然有顾大哥的支持,夏暖底气更足了。接下来她第二个需要联系的便是皮特,皮特知道夏暖来法国后,对她进行了围追堵截,无数次的疯狂追求,开飞机示爱,电视台上表白,海边全部摆满玫瑰花,也没能打动苏夏暖这颗略显冰冷的心。他最终选择后退一步,做好朋友。在顾维君不在的时间,都是他来帮忙照顾卡文。
第三个需要联系的便是杂志社了,没想到总编接到她的电话竟然很开心,“夏暖,亲爱的,我正要找你呢。”夏暖早就是谜尚杂志社的御用摄影师兼撰稿人,最近刚好中国分社需要一个管理人员,主编向总裁力荐苏夏暖,总裁一听便答应了。
她简单的把情况给夏暖介绍了一下,夏暖开心的不行,本来还担心这里辞不掉呢,“那太好了主编,您这边需要什么时候上任呢?”
“根据你自己的时间安排,先放你半个月的假,之后直接到你的故乡报道,如何?”主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她在众多的摄影师中最看好苏夏暖。
“主编,我爱你!”唯有这句最炽热的表达才能代表夏暖此刻的心情,休息半个月,到海边和爸妈聊聊天,更重要的是,以后工作的地点就是以前的熟悉的地方。简直是太完美了!苏夏暖似乎忘记了佟昀庚和以前那些不快的事,她只想着卡文的教育,还有经年未见的爸妈,他们还好吗?
温暖的海风吹拂着夏日的小渔村,苏爸爸苏妈妈几年未见,华发已生。夏暖曾经无数次邀请他们到法国去,他们都不愿意动身。只是心里都挂念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外孙,谁都不知道夏暖走的时候还怀着孩子,两位老人也始终无法忘记五年前海边的那些事情。
还好,五年的时间,孩子的事情二老已经表示接受。
“外公,外婆!”听着卡文略带稚嫩,又不标准的称谓,二老齐齐弯下腰,争抢着把这个乖宝宝抱在怀里,但是望着他的目光里都充满着无限的怜惜。
无论是谁的童年,如果父母中缺少任何一个,那都是一种巨大的缺失。
但望着女儿开心的和外孙奔跑的样子,二老也没再多说话。
只是花心思给女儿外孙做好吃的,从来没在海边这样玩耍的苏卡文,玩的非常开心。
十五天一晃而过,顾维君到渔村来夏暖母子俩。
“爸妈,我在市里买了一套公寓,有空你们去找我。”离别之际,夏暖紧紧的抱着妈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是从高高的象牙塔出来便直接接触到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一个小小的人需要她来保护和照顾。这么些年受的委屈,恐怕只有皮特和顾维君,还有小小的卡文清楚,不过还好,总算是挺过来了。
“好,好。”苏妈妈又何尝不懂得女儿的艰辛,但孩子的路,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或喜或悲,只要她乐意,就让她慢慢走下去吧。
“伯父伯母再见。”顾维君在夏暖略带沉默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将公司交给手下打理,他也需要回总公司坐镇了。
五年不见,这座大都市更显得让人迷醉了。她走的时候,路边还是稚嫩的小树苗,如今都长成参天大树了。回国半个月的时间,在顾维君的帮助下,苏夏暖的小家已经完全安顿好,为了让她上下班方便,顾维君还为她配了一部车,不过钱都是夏暖自己出的。她和顾维君之间不会有任何的金钱纠缠,这是她愿意接受他帮助的必要条件。
小公寓简单、干净、清爽,顾维君为她配置的家具完全符合她的审美。卡文的小卧室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儿歌,还有汉语拼音,和那些他不认识的字。地上铺满了天蓝色的垫子,让喜欢大海的卡文抱着顾维君的脸猛亲了几口。
晚上为表感谢,夏暖决定亲自下厨,做几个拿手好菜。
谁知道刚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顾维君便连忙接住,“我来择菜。”堂堂七尺男儿,如今蹲在地上,坐个小板凳,开始安静的择菜。夏暖在法国已经习惯了,倒也没说什么,她开始把水煮上,慢慢的等着顾维君把菜摘好洗净。
二人的配合很默契,此刻的卡文正在他的小房间里玩耍。
忽然,他望着墙上的字,自己念了起来,妈妈,妈妈。姥姥,姥姥。姥爷,姥爷。叔叔,叔叔。念了一会儿后,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大声的念起来,爸爸,爸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