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乔雅因为撒谎被举报后,被恶人们单独拎出去处罚,男孩誓死相随紧跟着她一起出去。
她被拎起来,带到了单间。审讯她的是一个穿着军中定制衬衣,墨绿色合体军裤,厚重军靴的青年,仿佛是从泛黄书页中走出来的的民国军阀少帅。他身材修长挺拔,肩膀上披着军绿色的大衣,戴着一副金色的复古式眼镜,走路时脚步不疾不徐,冷淡而压抑。
眉眼温文尔雅中透出几分邪气来,他真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眼角眉梢都笼罩着一层血腥气一般凌厉,尽管模样俊美又笑得温和平静,也管人害怕。而这样的气息,在他身上矛盾却不违和的诡异。
青年是孤岛中那群恶人们的首领之一,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他平日里笑得软和,实际上比谁都狠毒,无论是谁都怕极了他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活脱脱一个斯文败类。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的代号是赛特。
赛特,Set。古埃及神话中最强的战神,酒神,沙漠之神,九柱神之一。父亲大地之神盖布和母亲天穹之神努特的第二个儿子,神圣动物是赛特兽,一种浑身漆黑的野兽。昭示着厄运。象征着力量、战争、饥荒,掌管绿洲和三角洲,南土之首,统治南方。
他也会时不时来给孩子们上课,只不过课程内容总是随心所欲,更换速度堪比换衣服,也没有人捉摸得了他千变万化的心思。
就像是成绩好的学生总会是老师的心肝宝贝一样,由于乔雅意识到赛特教导的课程格外有效,所以成绩卓越,令他对她比其他孩子多了几分宽待和纵容。
身为颜控的乔雅第一眼就被赛特的外貌欺骗,只觉得他既像是军阀少帅,又像是学识渊博的教授,在其他人喊赛特大人的时候,下意识就喊了先生。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允许了这个特称,以致于乔雅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眼神,开始了喊他先生的道路。
赛特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Nephthys,奈芙蒂斯。乔雅不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只是觉得好听,并且在那样的环境下,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因为有他的开河,孤岛所有人都开始叫她奈芙蒂斯。除了男孩,她告诉他,她真正的名字是Iris——爱丽丝,彩虹。
赛特总能对她倾囊相授,无所谓地把所有东西都教给她,丝毫不介意未来是否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一天。但是他从来不会为她抵挡风雨,只是肆意地把她置身于最危险的环境下。
“奈芙,你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吗?”赛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乔雅倔强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先生,我没有错。”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孤岛的孩子不会说谎,也不能说谎。”他问,低垂下头颅,看着女孩。
一个女孩,只有经过时光的淬炼,才会有醇厚的味道。她身上有那些个天真、繁芜、阴凉、世故,或许带一些淡淡的邪恶,显出更倾颓的味道。
少女的美是一派天真,有气息有味道的女人,让人如临深渊如陈年普洱和千年老树,光阴赠给她的,除了凛冽的寒凉更多的是气场。
而在这个女孩身上,既有天真烂漫,也有薄凉世故。这些气息在她身上丝毫不矛盾,反而有一种极致的美感。而这种美感,是孤岛和她的家族给予她的。
“是您教导我的,您告诉我,一切都太过于沉重了,所以只要你抓住自己的灵魂,弯个腰也没有什么。”乔雅说,“我抓住了自己的灵魂,所以撒个谎也没有什么。”
赛特笑了,“你说的很对,可你还是错了,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没错,先生。”乔雅倔强地反驳。
“你会知道的,奈芙,你错了。”赛特摇摇头,“做错事是要接受处罚的,你也一样。”
乔雅看了他一眼,“我接受处罚,但是我没有错。”
赛特没有说话,看着身边的人抓着她出去。
后面受罚的记忆稍微有些模糊,乔雅记得自己被按在地上,膝盖磕在阴森森的青石板上面,雨水哗啦啦地淋下来,她连眼睛都睁不太开。
男孩扑在了她的身上,无数把刀砍在他背上。疼痛的感觉令他介乎清醒和昏迷之间,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分辨不清现实和虚幻,可他还嘶哑着嗓音告诉她别乱动,佝偻着背遮住趴在他膝盖上的女孩,那时天上地下都是雨,夜那么深,在那陌生的囚笼里没有人帮他们。
她怎么能不依赖不相信那样的男孩呢?豆大的雨点、她眼角的泪水和他身上的血,在同一时间划过脸颊,像硫酸一样的倾盆大雨侵蚀全身。
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点,这种场面那群恶人似乎是乐见其成,在赛特的制止下,愉快地把他们放了回去。后来乔雅谎言被揭穿后被举报,恶人们也一律通通无视。她可以说谎,这似乎成为了隐形的默认。当然,这是后话了。
男孩昏过去后,人群都散开了,只有乔雅抱着他,在雨中哭得撕心裂肺。她被刺痛而泪如泉涌的眼睛,看见黑暗尽头的一抹墨绿。
笼罩整个漆黑夜空的阴暗,像附在斑驳断墙上的尘埃被雨水一次冲刷干净。一点一点,全都剥落,漂浮进清新的空气里。
剩下的洁净光芒中,书写着一个隐匿在时光中的名字。惧怕记起的,那个人的名字。不在掌心里,而是埋葬在了心里。
赛特。
感受不到雨水的冰凉,和砸落在身上的疼痛了。一把小小的伞,在她的头顶撑起了一方天地。一个无风无雨,安然无恙的世界。
他一只手撑着伞,俯下身,说:“别哭,你要配得上你吃的苦。你的名字,是你自己的荣耀,也是我的。”
她没有应声,他支起身子,低垂眼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吗?”
“我没错……”她仍然固执,微弱地回答。
“不,奈芙,我不听话的小鸢尾花,你错了。”他摇了摇头,“你错在让别人揭露了你的谎言,你要把谎话说得得心应手,跟真的别无二致,让谎话成为你生存下去的利器。如果这把利器反过来伤害了自己,那么就是你的错。”
乔雅愣了愣,抬起头看他,沉默片刻后,她说:“先生,我错了。”
“奈芙,你要学会自己撑伞躲雨了。只身一人的日子里,不会有人冒雨来找你。”他将手中的伞塞进乔雅的掌心里,决然转身离去。
他墨绿色的袖袂飘在冷风里任染,被乱雨打湿水。墨绿色的孤影,就那样在朦胧雨色中若隐若现,消失殆尽。
“雨大,回去吧。”他的叮嘱,也融化中雨幕之中,“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有点难挨,只要你撑得住,撑到这孩子伤好的时候,就能拨云见月了。”
男孩的伤好得很快,很快就活蹦乱跳了。伤口尚未愈合的期间,有不少人打算落井下石,趁你病要你命。乔雅却在这时候比谁都要坚毅,像是护食的小狼崽,硬生生扛着一身伤把所有人都打了回去。
她咬着牙流着血,心里默念着赛特的叮嘱,似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男孩之前的狠劲和技巧都学了个十足十。只是等人都走光了,又趴在他身边哭得稀里哗啦地喊疼。
乔雅和他绑在一起之后,愈发无拘无束起来。甚至在争夺生存资源时,还插着腰,奶凶奶凶地装模作样,挑三拣四,吵闹着要雨过天晴颜色的衣服。在那种环境,简直是无理取闹,男孩凉飕飕地瞥了一眼尾巴翘上天的她,也没说什么。不过总而言之,最后翻遍所有衣服也没找到她想要的雨过天晴。
孤岛的孩子们对此恨得磨牙,但又无可奈何。于是,他们半调侃半正经地把他俩的组合称之为孤友。本应该孑然一身,踽踽独行的两个人却走在了一起,互相取暖。
至于两个人嘛,男孩儿被称为修罗、孤狼、没有感情的男孩、武器、机械人。而乔雅则是被称为小尾巴、小狐狸、口蜜腹剑的女孩、人偶师、孤狐。
反正都没有什么好称呼,但乔雅总能苦中作乐,不厚道地想,像小尾巴这种称呼在没有遐想的情况下,至少比机械人好一点点。这些称呼传到了那群恶人的耳朵里,他们也饶有兴趣地肯定了,偶尔喊他俩时,也会这么称呼。
随着二人的抱团,也被彻底孤立在群体之外。那些孩子总能发挥他们丰富的想象力,认为男孩只是她手中的一把剑,被她灌了迷魂汤的武器而已。而她才是那个小小年纪,心思深沉,能够操纵全局的幕后黑手。对此,乔雅表示累觉不爱。
当她亲眼看着一个前来挑衅,被男孩撂倒在地的孩子,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面红耳赤地对她吼:“奈芙蒂斯!你这个口蜜腹剑的女孩,不要以为你的手里握着一把利刃,就可以无所畏惧!这把剑迟早会磨损,没有了武器的你,到时候就会成为众目睽睽!我等着那一天!”
听着他中二地诅咒,乔雅还没能来得及解释,男孩子就一骨碌跑走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